第26章 载驰

王复雅跟着兄长出来瞧瞧这东京风光——还真的只是来游玩逸乐，瞧瞧这两岸胜景的。

        别说是这东京城了，饶是这天下的人才菁英、后生擢秀，她都在青帷碧幕之后瞧过了大半，没啥新鲜的。

        【ps所以算是“眼瘸”了，当初看上了“皇楚版司马相如”李复？】

        “柳絮飞雪暖，帘栊香雾寒……”

        “汴河隋家柳，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棹春风一叶舟，烟波江上使人愁。”

        “春风十里杨花路，两岸青青入帝都。”

        “……”

        那厢青葱指弹拨奏《凉州》，这厢碧玉箫吹《折杨柳》。

        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应有尽有，莫不绝好。

        王复雅的侍女振绮嘲讽道：“现在的文人学生啊，别说是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了，就是要他们作两句啊，也难。”

        另一侍女芊眠啐道：“那些个只会说个‘闻君江上来，访我三千里。’、‘弱水三千顷，只取一瓢饮’的混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吧！”

        【注1李复】

        振绮讥讽道：“好不好是你说了算？这是把少君和女郎一笔撂倒了是吧！”

        芊眠道：“要不要把你嘴巴缝起来？说出来的哪门子黄汤话！”

        王复雅道：“看来你们是不想玩儿了，那就先回去吧。”

        王复雅只吩咐了一句，连个眼神都没给，二人就老老实实地被侍卫给看送回去了。

        此时的王复雅一身男装，正在河岸人家喝着豆汁吃着茶。然而峨冠博带，风神特秀，非子都之姣，宋朝之美，难以比拟。

        即使是在这破小得不能再破的小作坊，都不曾明珠暗投，周遭几个锦绣鲜衣的女郎，乌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瞧——这群人跟这果子摊格格不入，很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极其单纯地过来瞧她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面了，不过比起被纨绔富贵儿肖想，倒还不如便宜了小姑娘们，让她们也洗洗眼。

        王复雅往边儿撂了块牌子，旁边的小二会意，便跟周遭的女郎说道：“孙令家的。”

        众女花容失色，怏怏皆退散，仅有一二位女郎，尚且恋恋不舍地回颈惋惜，但终究也是被同伴拉走了。

        临了，还不忘啐一句：到底是孙家儿，难怪生得周正。

        可怜宁馨儿，可惜偏姓孙——孙家在都城是找不到衣冠子与他家结婚的，绕是那小家碧玉也是避之不及。

        中书令孙璈，堪堪佳人。虽说朝中不待见他的人也多，但他本人和雅清正，政绩斐然，倒是挑不出特别值得攻讦之地。

        但是人长了张嘴嘛，就是要说嘴的嘛！

        都说孙璈定是损了阴德，所以儿孙们个顶个地不中用。

        只知吟风弄月的绣花枕头、斗鸡走狗的酒囊饭袋，那还算是孙氏佳儿了。

        就连那欺男霸女的恶棍在他家都排不上号。

        二孙更是州吁庆父一流，差点就把全家给送走了——郜国公主身边的第一红人。更是留下了，复羡二孙，入幕嘉宾，公主翻云，孙郎覆雨。

        【注：说的是权势，入幕嘉宾和翻云覆雨说的是权势。但内涵他们就是入幕/之宾＋给公主暖/床的。复羡二孙：就更绝了。1孙：姓孙。2这俩是中书令孙璈的孙子，老爷子羡二孙666】

        饶是那“仪神端雅，有凌霄之姿，令人见其风采则解颐”的孙氏季孙，别人夸他都是说他：倒不似姓孙的——由此可见一斑了。

        孙氏之美，不知者无目也。

        孙氏之恶，天下皆知。

        王复雅夹着盐水豆豉，这顶好的滋味，让方才为那孙氏小郎的幽幽叹惜，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

        杨柳岸，有个盈盈绕着杨树踱步，似在等情郎。

        郎君来时，笑道：“行云神女，泼墨范宽。杨花谢桥，氾人初见。”

        端的是天姿疏朗，仪止方雅，风采清越，文思清华，果然是担得起佳人这一等。

        盈盈笑道：“我看这杨柳袅娜可爱，可惜不能一围。君可作——倒拔垂杨柳乎？可乎？”

        王复雅显然没想到女郎竟会如此说话，失笑继而爽然一笑。

        郎君却道：“这有何难？三碗杜康下肚，一试可成。”

        盈盈神采明澈，碧眼有光，颇为期待。

        郎君却道：“杜康酒易得，这么袅娜可爱的杨柳可不易得，本君想想还是算了。”

        盈盈糗道：“羞/羞。”

        二人说笑着并肩离开。

        -

        王复雅道：“这是谁家的女郎，这般爽利？”

        小二道：“曹太保家的千金，边上的郎君是徐家少君，两家是中表亲，故而较旁人亲昵些。”

        王复雅叹道：“有舅家就是不一样啊。”

        小二道：“陛下前日赐死了他表弟家的姬人，这中表亲，亲上亲，也未必是好的。”

        王复雅道：“饶是陛下对孙虔做得过分了些，大家都只会觉得是他孙家不识好歹。”

        小二似是调侃亦是无奈，道：“孙中郎，还真是性情中人，听说在家哭得呕血——孙令还勒令不让哭。昨日孙家老太君死了，才敢出来正大光明地哭得死去活来，人都笑他是‘借光’了。”

        孙虔不过三十出头，却已位至五官中郎将，不说武功赫赫，也算得上有些功绩，多少是个人物，结果竟然为一区区姬人，揾英雄泪，尽作女儿态，实在是令人好气好笑。

        王复雅但笑不语——隐隐觉得有人正在审视她，她抬眼便见着了那鹰隼般攫人的目光。

        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她微微冷笑，道：“欲穷千里目，还是得‘身在最高层’啊。”

        此人正是原镇国将军温迁，因年少冒进，兵败龙城，时人有“李陵之讥”。不仅闲赋在家一年有余，妻子阮氏也与之离绝，琵琶别抱。洛阳城最恣意的少年将军，一战之下，一无所有。

        【ps王休复23和温迁23属于六七年前顶级男，这俩互相看不上。

        大概就是夏侯玄vs司马师、郗超vs谢玄（郗超举荐谢玄不代表他真看得上谢玄）。大家都是很ok的顶级男，但是互相看不上。比如说谢安看得上王献之才华、司马懿看得上夏侯玄才华，不代表这俩看得上这俩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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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着天子向来仁德，此番龙颜大怒，无端预人家事，杀一小姬人。内外皆惊愕，以致物议如沸，圣誉有伤。而公卿们皆在都城，鞭长莫及。

        犹如比干见象箸之惧，若使天子昵近小人，后果不堪设想……

        钟傕道：“陛下素来仁心仁德，此番却因小小姬人，而使圣德有亏，议论纷纷，实在令人惶恐。”

        刘元晦道：“钟太子太师言重了，陛下确实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钟傕道：“——令爱之事，是何情况？”

        刘元晦道：“说是无碍，不过能进行宫如履自家宅邸，恐怕这才是陛下惊怒的原因吧。”

        钟傕小声道：“听说是巫蛊……”

        刘元晦道：“另有一事，也颇为蹊跷，李贤妃向来贤德，不知是说了些什么，被陛下连夜送回都城了。”

        钟傕幽幽地道：“唉……孙璈也就这一个儿子还算成器。”

        刘元晦自是知晓他的弦外之音，便道：“我这个宝贝女儿的封地又给我贡了五十坛水酒，钟太子太师也尝尝吧。”

        钟傕道：“外子也给我送了一批石头，刘仆射也帮忙品鉴一二。”

        此非常之时，宜多饮酒，勿预人事。【注2】

        仆射、太子太师，位居槐鼎，国之柱石，如此之人都谨言饮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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