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身下是无尽的黑渊，平静黑暗，又波云诡谲，潜藏着无尽的杀机。

        南安浑身瘫软，被人吊在半空，整个身躯全依仗着紧紧掐着自己脖颈的大手，这双手，是自己获得生机的桥梁，也是断送自己生命的屠刀。

        那个模糊的黑影将南安软成烂泥的身体拉近，充满磁性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旖旎的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呢？”

        眼前的男人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雾气，让人看不清面容，很想伸手拂去那层雾气，看看男子长什么样子，可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南安拼命的让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上抬。

        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

        “你是不是真的傻子啊？我看你是装的吧？”

        “浩子，他就是装的，我之前还看见他盯着女生的裙子看，那眼神整个跟一变态似的，还怪渗人的。”

        “噢～难怪在卫生间偷窥我女朋友，感情是仗着自己装的像个傻子，没人打啊”

        “垃圾就是垃圾，你这种货色就该躺在垃圾桶里，上什么学？上学也是危害社会。”

        吵吵嚷嚷的声音将南安从黑暗，血腥的梦魇中拉了出来，她有种被人打扰睡梦的恼怒，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这群不良少年能不能消停点儿，就差一点点就能摸到那个大帅哥的脸了。

        她烦躁的坐了起来，看着树下那一堆的不良少年，想下去踹死他们。

        南安睁开眼，猛地翻起身，撸起袖子，准备跳下树去给下面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好好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她顺着从树叶间隙掉下来的夕阳，向树下看去，

        四五个男生将一个男生围在了墙角，为首的男生伸手拍了拍墙角男生的脸，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一堆人对着男生拳打脚踢。被打的那个男生在墙角蜷缩的像一只烧红了的大虾，默默的承受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和辱骂，护着自己怀里的东西，被打的闷哼声不断，却从没有呼救过。

        她看着这场闹剧，突然觉得自己下去有点掉价，而且把这一群二傻子□□，自己的裙子可能会被溅上血，洗都洗不掉的那种，还是别下去了。

        翻个身，闭上眼，将脑子扔到一边，思绪渐渐放空，睡意渐渐席卷而来，渐渐缠绕上了她的四肢，就在她即将重新坠入梦境的时候，树下那一群小破孩又开始吵嚷起来。

        “对付这种傻子，烂人，打一顿就知道什么人是他高攀不起的了，往死里打就好了。”

        “我特么先把你打一顿，打得你连妈都不认识！

        南安被吵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再次从树杈上坐了起来，脸上满是抓狂。

        谁家的完蛋玩意儿，能管管不？！！！！

        “真的是个傻子啊

        啪！啪!

        那个叫浩子的男生拽着小傻子的领子，将他扯了起来，冲着傻子左右开弓，来了两巴掌。傻子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抬起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个叫做浩子的男生。他的瞳孔很黑，死死的盯着别人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好像深渊，幽深且危险。浩子被傻子的眼神瞎的后退了一步，随即觉得自己被一个傻子吓到了太丢份，提了口气，一脚踹向了傻子的肚子，将他踹到在地。或许是动作太大，傻子的衣领被扯开了，露出了一条红绳，红绳上穿这个黑色的，像雾一样的珠子。

        南安忍无可忍，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单方面殴打，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玩意嘛？打架都不会打，还像个小女生掐架一样，扯着人家的领子扇巴掌。”

        她看着领头小混混背后猥琐的小弟，突然计上心头。挥一挥衣袖，一阵微风吹向了小弟，裹挟住小弟的右手。

        正在看大哥单方面痛殴傻子的小弟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怪怪的，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握拳，抬手，给自己的鼻梁来了一下。

        顿时小弟感觉自己的脑袋眼冒金星，鼻子热辣辣的，还有两道热流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伸手在鼻子下方抹了一下，一大滩的血红艳艳的留在了手背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的给大哥的后脑勺来了一拳。

        “卧槽？”

        那个叫浩子的小混混捂着头转过身，“你他妈打老子？”

        “我我我，我没有，是这个手它自己。”小弟一脸的恐慌，看着浩子，不断地辩解。

        “你他妈胆子肥了是吧，这么多人看着呢，编理由也他妈的不编个像样点的。”浩子火冒三丈，连傻子也不打了，就要找小弟的麻烦。

        小弟赶忙抱头鼠窜，可是不听使唤的右手，冲着大哥树了个，还很人性化的调转方向向下晃了晃。

        “你他妈！”看着大哥就要追上来揍自己，小弟吓的三魂顿时没了七魄，拼命的向前逃窜。小弟们看着大哥跑了，剩下的也没什么意思，都散了。结果还没走到巷口，就被一阵风吹了回来，四仰八叉的摔在了一起，晕了过去。

        她斜靠在墙边，在空中撕开一道裂缝，掏出一瓶二锅头，边喝边看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大哥拎着被自己敲晕了的小弟，从不远处走了回来，两眼一翻，齐齐的倒在了人堆里。

        “好嘞，人齐了！”南安撕开一道缝把酒瓶扔了进去，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到了那个叫“耗子”的不良少年面前，蹲了下来。

        “哎呦呦，看看这被打的，刚刚没少挨揍吧？你说说你爸妈给你起啥名不好，偏偏叫你耗子？跟你家和耗子这玩意有亲戚关系似的。来来来，不要动，姐姐看点东西。”

        南安看着“耗子”满脸的鼻青脸肿，忍不住的唏嘘，将玉手搭在了“耗子”的额头上，一阵光点飞出，南安将他们为什么打这个小傻子的原因拼了个七七八八。

        这群不良少年是附近中学的学生，这个傻子在学校的女厕所内偷看女生，被女生逮到了。正巧这个女生是校霸的女朋友，女生给校霸告状，校霸觉得自己男性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也为了给自己的小女朋友出气，就把这个小傻子围在这个小巷子里揍。

        “果真就是这么无聊的理由，被人挡枪使了还不知道，真够二的。”南安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点目光都不想给这个二货。

        这个小傻子三魂七魄不全，能记得自己是谁就不错了，现在还能进高中上学，已经是一个顶牛叉的人物了,在正常人的学校学习估计就已经花费他全部的精力和那为数不多的智商了，脑子里哪有还有位置给他去存放那些龌龊心思，估计他现在连那个女生是谁都不记得。

        不过听那些奇奇怪怪的黑盒子里讲，近几年校园霸凌挺严重的，大概是和他们这些小混混一样二的一群人把这个小傻子推进了女厕所，然后傻子就被女生告了。

        南安懒得掺和在他们这散发着浓浓中二气息的群架中，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吵到了她睡午觉，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对事情的真相也不是很关心，起身就准备离开。

        “你是神仙姐姐吗？”正当她转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微弱却好奇的声音。

        “你能看得见我？”南安转身惊奇的用手指着自己，圆圆的杏眸里满是不相信。

        小傻子从墙角爬着坐了起来，消瘦的小脸上满是脏污，两个眼睛很大，瞳孔很黑，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即使现在夕阳西下，暖融融的阳光斜着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橙红的光辉，他还事与这个世界有着一种排斥感。

        “姐姐你不是就在这里吗？为什么看不见？”姜唐微微地歪了一下头，有点疑惑。

        南安听见小傻子的问题，更觉得他有趣了。

        自己从这个世界苏醒到现在，见到的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空气，看见自己会拐弯，但是他们的认知里就是没有自己的存在。面前这个小傻子，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能看见自己的存在。南安有点想把这个小傻子拐回家陪自己玩。

        “你不怕我？”南安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小傻子拉起来。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刚刚替我教训了他们，没有打我，还和我聊天，我觉得应该对你说谢谢。”姜唐看着面前的神仙姐姐，觉得她不太聪明,但是他没有发扬中华传统美德的把这句话藏起来，还问了出来，“姐姐，你是不是不太聪明，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这是个傻子？？？

        南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自己还是第一次被骂不太聪明，这个感觉还挺新鲜。

        南安有点想笑，难怪这个小家伙会被那群小混混叫傻子，这一板一眼的回答，而且还自带嘲讽，能不被揍嘛。

        三魂七魄不全没养出来个小傻子，倒是养出来个嘲讽无敌。不过，自己好像是有个能暂时填补魂魄空缺的东西，扔哪了来着？可以找一找，翻出来一会当诱饵把这个小家伙拐回家。南安伸手在裂缝里翻腾着，觉得自己是个顶大度的神。

        “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一个人被这群二傻子围在这里揍？”南安将药瓶翻了出来，握在了手里。

        “我满18岁了，没人领养我，我不能住在孤儿院里了，孤儿院的院长妈妈让我来学校住，但是昨天被别人堵在女厕所里不让我出去，一个女生说我偷窥她，我就被学校休学了，没地方去，结果被他们堵这里了。”姜唐直接将自己的老底掀了个底掉，声音里还藏着几分委屈。

        这感情好！南安听着姜唐委委屈屈的声音，有点兴奋，她刚刚还在愁自己怎么把这个小家伙拐回家，现在解决了，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

        “那……你想和我回家吗？”南安躬下身，将自己的视线降在了和姜唐同一水平线上，语气里满是诱哄，像个诱拐小孩子的怪阿姨。

        “我不答应和你回家的话，你会不会拿你手里的药，药晕我？”姜唐指了指南安手里的药瓶。

        “……”还挺有防范意识。

        南安更想把这个小家伙拐回家了，太有趣了，有他陪着，自己在那个冷冰冰的神殿里，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这个啊！不是迷药。”南安把手里的药瓶拿到了两个人眼前，“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灵光，老是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隔着一层东西？”

        南安用右手在自己的太阳穴旁绕了两个圈，看着姜唐。

        姜唐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个药能让你的脑子变的清醒，那样你就不会被别人叫小傻子了。”南安笑的像个假药贩子。

        姜唐伸手接过药瓶，看了看，一个青花的小瓷瓶，瓶口用红纸塞着，打开以后，味道怪怪的，“你把它给我，有条件吗？”

        “还挺聪明。当然有条件，你喝了他就要和我回家，做我的人。”南安笑了笑，开诚布公。

        “我可以喝，但是咱俩得一人一半”

        “好，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还能先喝，不过你只喝一半的话，药效有点慢。”南安笑着拿过药瓶，仰头灌了下去。

        姜唐看着南安喝了没什么问题，接过来也喝了。

        南安看着小傻子被冻的青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恢复了元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家伙，咱俩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南安。”

        “我我叫姜唐。”

        “姜糖你个男生怎么取这么甜的名字”南安很是惊奇，头一次见这么可爱的名字，还是一个男生的。

        “生姜的姜，唐朝的唐！孤儿院的妈妈捡到我的时候，裹着我的被子上绣着个唐字，我们孤儿院所有人都姓姜，还有我的名字才不甜。”南安看着恢复了神智后，不傻了的小姜唐，更想逗他了。

        今天是上元节，天色已渐渐转黑，小巷外灯火闪烁

        “要跟姐姐走吗？”南安挥手在空中划开一道裂缝，把手伸向了姜唐，笑着看着他。

        “你带我走，就不能抛弃我。”姜唐将手递给了南安，二人一同迈进裂缝。

        “

        小巷里，北风穿堂而过，电视机的响声从墙里传出，一切都好像什么没发生过。

        元宵佳节，小巷外灯火万千，几家欢，几家悲，悲喜尚且不能共通，谁又有闲心去关心小巷里，一个男生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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