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2-44

42

        快入夜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焦叶镇。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在焦叶镇混得怎么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居然已经成了镇上一霸。

        还好这个“霸”是“霸主”的“霸”，不是“恶霸”的“霸”。

        “啊，你问烁金大哥啊，那谁不知道啊，咱们镇的老大！”被问路的人竖起大拇指如是说，“你们要找他的话，就这么直走，往深处去，里面最后一个最气派的宅子，就是他的了。”

        最气派的宅子？

        没想到哥哥如今混得这么好，真是光宗耀祖了。

        我问完路，就要回宫车上，却突然被那路人拦住。

        我回头看他。他拘谨地小声道：“看你穿这么好，马车也这么华丽，一定不是一般人，你们找烁金大哥做什么呀？”

        这是在替哥哥担心吗？

        看来哥哥在这里确实人缘不错，不过都指完路了再问，是不是晚了点？

        我笑了笑，说：“我是去探亲的，不是寻仇。”

        那路人顿时瞪圆了眼睛：“啊，你难道就是烁金大哥的妹妹？！”随即用比刚才还热切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嘴中喃喃：“天呐，天呐……”

        我摇了摇头，真是个痴人。害怕公主等急了，赶紧要回车，忽然又被他拽住。

        我有些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那人道：“你好，美丽的小姐，我叫司瑞根，原身是公鸡。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烁金大哥最忠诚的小弟。不如就由我来给你们带路？”

        他这般的态度变化，让我不禁联想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老话，但有人带路，为什么不要呢，于是我也没拒绝。

        上车后，我示意司瑞根跟在车边走，又嘱咐马侍卫：“他来带路。”然后便放下车帘，不再理会外面。

        问个路问了这么久，公主自然有些好奇：“怎么了？”

        “遇到我哥哥的小弟了。”

        公主觉得稀奇：“你哥哥的小弟？”

        我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43

        哥哥见到我的时候，非常高兴。那张常年面瘫的脸上，嘴角轻微抽动了两下，我知道他应该是想笑，于是回给他一个更大的笑容。

        “阿黄！”哥哥一边叫我的小名，一边张开手臂要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碍于公主也在场，我赶紧眼神制止了他，羞囧道：“我现在叫‘琥珀’。你快来见过王后陛下。”

        双方见过之后，公主对我哥哥赞不绝口，一口一个“青年才俊”。

        哥哥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这家伙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趁公主休整的时候，哥哥把我拉到角落，小声道：“阿黄，哥哥现在虽然还是没什么钱，但是好歹有资本养活你了。你看这满院子的优秀青年！你要不要辞了宫里的活儿出来，哥哥们养你。”

        优秀青年？嗯……不管怎么说，突然多出这么一窝哥哥，安全感确是多了点儿。

        我打量着哥哥的宅子，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是确实像模像样的：“这宅子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哥哥搓了搓手：“我说没什么钱真不是在骗你，这宅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整个焦叶帮的基地。”哦，原来是集体宿舍。

        哥哥又道：“你也这么大了，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说到这里一顿，声量更小了些：“今儿给你们带路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惊，这是做什么！真想把哥哥拎起来抖抖脑子里的水：“哥哥！你以为宫廷是什么样的地方？是我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么？我已经做好服侍公主一辈子的准备了。”

        “说什么傻话，公主也不能不许你嫁人呀！”

        我看着哥哥，一时无言，有些怀疑当年我入宫前再三叮嘱我的那个哥哥和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不然怎么解释他变得这么天真了。

        “可我自己也不想。”我不想嫁给一个……

        ——我不想嫁给一个让我觉得“嫁了，一辈子也就完了”的人，但是又找不到一个让我觉得“嫁了，能有更好人生”的人。

        我真想靠自己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不过，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么想着，我不自觉地看向公主所在的房间。我忽然觉得，如果真的能和公主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我自知身份卑微，但是她时常让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平等的。她带我看到了好多好多，我本不该也不能触及到的东西。

        可惜呀，我看到，公主也只是在一个更大的牢笼里罢了。

        没有牢笼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哥哥的眼里没有，白额国王的眼里也没有。

        “你铁了心要和哥哥对着干是吧？”哥哥生气了。

        我用极诚恳的语气道：“我向你道歉，哥哥。但我不想，也不能。”

        良久后，哥哥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道：“算了，你长大了，哥哥再也管不了你了。”

        听了这话，我好难过。

        44

        哥哥装着满肚子的火走了，我蔫蔫地回到公主的房间。

        爱特已经把公主的床铺收拾好了，正在外间铺我和她的小榻，我赶紧过去帮忙。

        爱特问我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我反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

        “什么以后？”爱特顿了一下，“你是说出宫吗？”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你会出宫嫁人吗？”

        “或许会吧，如果王后不再需要我了的话。”爱特意有所指地说。我知道她一直很羡慕公主待我的特别，明明她的资历比我深得多。

        我装作没有听懂：“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啊？”

        “我们这样的出身，哪怕当过王后陛下的侍女，算是给自己镀了层金，但也没贵多少，能挑什么样的人？”爱特坦诚道，“我这一辈子，找个老实人就不错了。我不求他多聪明，多好看，多体贴，但求他一心一意，善良敦厚，对我、对未来的孩子有足够的责任心。”

        爱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抬头看她，发现她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竟忘了身边的我。

        真朴实的愿望。我诚心为她祈祷，希望她心想事成。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待我们温柔一点吧。

        我们所求的，并不过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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