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在家无事，昭姐儿便跟跟赵慎之八卦起了新知州的事。

        “松哥儿，苏大人走后，是谁顶他的缺呢？”

        “具体不太确定，还看吏部怎么定？”赵慎之回道。

        昭姐儿问：“那你们惯例呢？惯例怎么处理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升呀，要是能回京城就好了。”

        昭姐儿到辰州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一年了，有些想她爹娘了。

        这官员升迁一个萝卜一个坑，除了政绩，主要还是资历。

        赵慎之笑笑，无奈道：“哪儿有那么快，我为官总共才两年多，考核都还差一年。再者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我，不说苏大人的副手沈通判，便是其他几个判官，也比我早来一些。比如防御判官都在这位置熬了十个年头了，也还是防御判官。”

        “那你们现在，苏大人以前的工作是谁在干呢？”昭姐儿好奇道。

        赵慎之拿起个橘子，边剥桔子边回答，“是沈通判在干，现在是以副职代正职，就是说干的是正职的活儿，但待遇没有提。你以前也见过，你忘掉了，长得稍微有点胖的那位。”

        昭姐儿回忆了下，皱起了眉头，她不大喜欢这位沈通判，平日见谁都笑眯眯的，好言好语，轻声细语，但总觉得他是脸上带了层面具，笑容从未达过眼底。

        “我不喜欢那个沈通判。”昭姐儿皱着鼻子回答。

        赵慎之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道，“为什么？沈通判挺好说话的，不过他以前是副职也不怎么管事，现在代正职，不知道是怎样的行事作风？”

        昭姐儿接过橘子尝了一口，“哇，好甜呀！”

        昭姐儿尝后感叹道，又将橘子分了一大半给赵慎之，赵慎之历来爱吃甜食，多给他点。

        “嗯，是不错。”赵慎之就喜欢吃这种纯甜的水果，特别是甜的发齁的释迦果之类的，他简直爱惨了。

        “你们这沈大人面相不好，不是说人的先天长相，长得不好看。而是他眉宇间，有一种酒色之气，眼里有贼光，这个人‘气’不够正派，我看着八成是个小人。”昭姐儿有模有样的分析道。

        昭姐儿很有一套自己看人看相的方法，看一个人好，他不一定是真的好，他有可能是个高手，连眼眸都能装出一番澄静，一番善良。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大家平常遇不上。

        但如果看一个人面相的坏，这种坏不是单纯的美丑，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有这种污浊之气的人，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人。

        “切~真的假的？刘昭刘神棍又上线了？虽说你平日看人比较准，但沈通判这儿，怕是要翻船罗。我跟他有过几回接触，人感觉还是不错的，对谁都很客气。”赵慎之心存怀疑，表示不信。

        昭姐儿见他不相信自己，有些不服气，“你且等着吧。你老不信人是可以从面相辨出性情，老觉得人不可貌相。但实际像由心生，你内心的想法，你做过的事，最后都会从脸上，从眼睛，从眉宇之间显露出来。”

        ……

        果然没过几天，赵慎之就对昭姐儿说，“最近沈通判，老找我借钱。”

        “嗯？他一通判俸禄不比你高的多，没事找你借什么钱？你借了吗？”昭姐儿问道。

        “你当他要借的就是几两、十几两银子吗？他开口就要借五千两！”

        昭姐儿听得连连咋舌，“他要这么多银子干嘛，他私下有做生意？生意周转？”

        赵慎之摇摇头，低声说道，“说是在外面，找了个外室，外室怀孕了，他要在城东给外室买套别院。”

        昭姐儿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说道：“看吧！我就说这人是个酒色之人。黄赌毒，为什么黄排第一条，那是因为它危害是最大的。好色的人，见微知著，一般人品都不好。”

        赵慎之也心服口服，“昭姐儿，我现在是彻底服了，你这观人‘气’的说法了。”

        “那你借不？你们上峰一直找你借钱，你要不要借一点给他。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咱们要不要稍微借个一千两给他，破财免灾。”昭姐儿担忧的说道。

        赵慎之想了想，“你说呢？我是不打算借给他的。这不合适，你一上峰怎么能找我这下属借钱呢。本就不该借，更别说他是为了给外室置家业，那就跟不可能借给他了。”

        昭姐儿也如此觉得，“我也觉得不要借给他，这沈明昌净整些鸡鸣狗盗的事。就是借给他了也讨不了好，这人秉性如此，后面为着别的事也会和他闹崩。只是咱们不借，怕是后面工作上他会给你穿小鞋。”

        赵慎之无所谓道，“没关系，现在已经在给我穿了。”

        “什么？怎么讲？”这沈明昌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这才刚代正职就对下面人这么过分。

        赵慎之无奈道，“他不是以前也不管事嘛？现在他管事了我才知道，为什么以前给他安排的活儿少。他连那些事务该由谁处理都不知道，经常乱点一通。同僚们也不好互相退给原来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都干了。但又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大家干的都很累。有时还难免有摩擦，搞得大家现在矛盾很多。”

        昭姐儿只能表示一下同情，“那你们日子难罗，前面不是说沈明昌，这人挺好相处吗？现在怎么样？”

        “好相处个屁！”赵慎之那么好的脾气，都被逼的爆粗口。

        “以前当他好相处，原来他是跟外人好相处。节度使本跟他是平级，他出去就好像，矮人一根骨头一样。再难得活儿，不管是不是知州府的，只要推给他，他都接。真是累死我们这帮底下人了。”

        “唉，好家伙，还是个舔狗！”昭姐儿又猜测着问，“那怕是对你们就很严格，很苛刻吧？”

        赵慎之不由给自己媳妇儿竖了个大拇指，“你怎么知道？！他对手下人脾气，现在一下就暴露出来了。以前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觉得自己是老大了，脾气可冲了。”

        “前面有件事交给防御判官杜大人，大家都知道沈明昌的想法不可行，沈明昌还一定要求人按他的想法。”

        “杜大人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判官了，脾气好，人好好跟他说干不了。你猜沈明昌怎么着，他就当人家性格软，好拿捏，居然说‘能干就干，不能干你就给我滚！’”

        “后来杜大人偷偷给我讲，我都替人生气。你沈明昌是什么东西，你这通判是朝廷封的，难道判官就不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判官滚。”

        看赵慎之气的发了一长串的闹骚，昭姐儿估计他也受了不少气，才这么感同身受，赶紧给赵慎之泡了杯茶让他消消火。

        “别生气了，生气伤身，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昭姐儿又嘱咐他，“那你平时躲着他点，这种人跟疯狗没两样，见人就想咬两口，你别同他顶。”

        赵慎之接过茶，喝了一口，冷笑道：“哼！我还怕他沈明昌不成，工作上的事他敢给我穿小鞋，我就能当场呛他。”

        赵慎之还是有几分，镇北侯家四公子的公子脾气的，只要你敢惹我，故意找我麻烦，我都跟你刚到底。

        “可他手里还握着给你三年一考核的权利呢？”昭姐儿担心道。

        赵慎之摆摆手，“这他插不了手，督查考核还是归吏部管。不过年终考核，发放的腊赐，还有平时的禄粟(粮食钱)、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等，这沈明昌可能会给我评的很低。”

        “唉，他想评低一点，就低一点吧。人间正道是沧伤，咱们想走正道，想活的心里舒坦一点，那肯定有些时候要付出一些代价，咱们能接受就行。”昭姐儿安慰赵慎之道。

        她不舍得赵慎之为了一年能多几两银子，活得低声下气。她得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老公。

        而且昭姐儿还给赵慎之宽宽心道：“宝宝，你别担心，邪不压正，沈明昌猖狂不了多久的，他总有一天要自食恶果，咱们且等着看吧。”

        后来到底赵慎之没有借钱给沈明昌，不过倒是听说卓淖暗地里借了不少给他。这一年果然最后的腊赐、禄粟、职钱等物，卓淖分得最多，赵慎之虽不是最少，也排在了倒数第二、第三。

        只是年后赵慎之的日子越发难过了，为着没有借钱给沈明昌，处处被沈明昌针对。

        赵慎之前一年干州衙最多、最累、最难的活儿，反而给他评那么低，心里本来就有气。

        沈明昌再一处处针对他，赵慎之更是不惯着沈明昌，经常更沈明昌呛，赵慎之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但好在事情迎来了转机，京城有个空缺，吏部下发公文通知他回去。赵慎之毕竟是三年前那一届的榜眼，吏部一直有留心给他看看有没有合适他的职务。这一有合适的缺，经过多方考量，就给了他。

        所以有时候工作上的事，要等待时机，有时候时间会帮你绕过障碍。

        但不得不说赵慎之在这些事上，是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他运气很好，在压抑的环境下，机遇给了他换个环境的机会。树挪死，人挪活。

        那些同僚们却并非各个都有这运气，虽然后来都陆陆续续，调走了几个同僚，但大多数还是得再忍受沈明昌几年摧残，要不等吏部调任一个正职过来，能压住、管一管沈明昌，要不就得等沈明昌调往其他地方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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