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昭姐儿吩咐道：“元宝，将咱们府里的百年人参拿上两支，再各色珍贵药材都取上些，同我去趟镇北侯府。”

        昭姐儿自成婚，到回到京城这两年，她与赵慎之已成婚多年了。

        最初回来时赵慎之带她去拜见他大哥，镇北侯侯爷赵维安。赵维安连面都懒得见她一下，明确表示不承认昭姐儿是他赵家的媳妇。

        赵慎之也是脾气倔，此后两年只逢年过节，将礼品送到，全个面子情分，他便也再没回过镇北侯府。

        但现在为着赵慎之，昭姐儿能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有他大哥镇北侯赵维安。只是不知道这次，她独自一人会不会再被赵维安唤人赶出去。

        昭姐儿站在镇北侯门口，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镇北侯仍让她在外候着。

        镇北侯赵维安这头，正陪着老夫人喝茶。

        “老爷，四公子家刘夫人在外候着呢？”赵维安身边的阿大不忍道。

        昭姐儿他小时候还见过，那年她和赵慎之两个人差点被拐子，拐了。还是他家大爷救了他们，让自己送他们回了家。

        这一别多年，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还成亲了。阿大这些年也成家娶妻生子了，对着这些孩子们，就难免有一些舐犊之情。

        “谁？就赵慎之那小崽子，娶得那个商户之女，那个乡下丫头？”赵老夫人拿起一块糕点，不屑的说。

        “当初让他赵慎之娶我娘家侄女，他不愿意，说什么不娶庶出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他倒是找了个嫡出的，可岳家助力一点没有。现在怎么样？出一点事，还不是只能叭叭的来找咱们镇北侯府。”赵老夫人年轻丧夫的刻薄劲儿，直到现在儿孙满堂也一点没有变。

        镇北侯赵维安估摸一下时间，晾一晾昭姐儿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心想“你两夫妻不是傲气，不是骨气嘛！我还就得挫一挫你们的傲气、骨气。”

        “去将刘昭请到夫人处吧，我一会儿就过来。”赵维安吩咐阿大道。

        赵老夫人却是有些不愿意，“那赵慎之不早就分出去了吗？你还管他作甚么？！”

        赵维安安抚的拍拍自己老娘的手，“娘，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虽说咱们赵府多年前就分了家，但在外人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今日咱们不管他，外人只会当我们赵家好欺负，就是为着赵家的面子，也得帮一帮他的。”

        赵夫人冷哼一声，鼓囊道：“赵慎之，赵慎之，你那早死的爹，给他取了个让他言行谨慎的名字。他倒好一年到头净闯祸，在朝堂今日得罪这个大人，明日得罪那个大人，现在还得罪了皇上和宫里的贵人娘娘。我赵家总有一天得让他害了。”

        赵维安见他娘又开始胡搅蛮缠，朝堂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哪儿能明确的分出对错。他娘嘴里所谓的赵慎之在朝堂总得罪人，这从侧面也反映出他是一个很有立场，很有原则的人。

        但赵维安是个孝子，自然不会忤逆他娘，只说，“我会好好训斥他们的，让他们以后少惹麻烦。”

        昭姐儿领着元宝，由赵维安的随从阿大领着从外院到了内院门口，早有镇北侯府人身边的丫鬟阿青候着。阿大和元宝都留在外院，内院成年男子不得入内。

        阿青领着昭姐儿穿过抄手游廊，入了内院，又将昭姐儿领到镇北侯府夫人孙夫人的暖阁。

        孙夫人正又几个丫头陪了，在打花牌，见昭姐儿进来，忙让下人撤了牌具。

        昭姐儿忙屈膝行礼，“见过大嫂，弟媳这厢有礼了。”

        “你便是四弟家的，唤作刘昭是吧？”孙夫人亲亲热热的携了昭姐儿的手，让她一同到榻上坐着。

        孙夫人心里暗道果真是个美人，难怪赵慎之拧着他大哥，也硬要娶这他师父家的小女儿。男人果然嘴上再多的理由，什么与她婆婆关系不好，不想娶庶出女儿，归根结底也逃不过一条——要找漂亮的。

        这时门外的看门婆子低声传话道：“夫人，老爷来了。”

        镇北侯赵维安进自己内院自然不需人传唤，但今日有昭姐儿在，虽说昭姐儿小时候还见过，毕竟算是女眷，赵维安恪守男女之防，便也让人先行禀告了一下。

        “请爷进来吧，都是自家人。”孙夫人知道丈夫，是来处理他四弟赵慎之的事。

        这赵慎之是赵家最能读书的，是赵家唯一从文走仕途的，他虽说平日很少提起这个弟弟，但赵慎之却是他最看重的。

        “大伯”昭姐儿见赵维安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抬眼看赵维安这些年也老了。

        她与赵慎之第一次见他是，他还是白净少年，翩翩公子，才十六七岁。那时真是温润如玉，清朗帅气。但现在时间早已在脸上刻下了痕迹，头发也染上了冰霜，肚子也是鼓鼓的将军肚了。

        赵维安点点头，表示受礼了，然后大刀阔斧的坐到了原先孙夫人的位置，孙夫人顺势坐在了他侧手边，又让下人给昭姐儿搬了张檀木凳。

        他是个武将便开门见山道：“慎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东西和钱财，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关系方面，还得大伯帮忙引见。”昭姐儿见赵维安说的直白，她也答的直白。

        赵维安见昭姐儿有备而来，是踏实想救赵慎之，心里暗暗觉得这女人还行，知道来事儿，没有说即关系指望镇北侯府，钱财方面也指望镇北侯府。

        赵维安转头对孙夫人说：“你同宫里的贵妃娘娘不是表姐妹嘛，你帮她引见一下。”

        昭姐儿满眼希冀的转头看着镇北侯夫人。

        镇北侯府人点点头，这杨氏同她是表姐妹，她虽比杨氏大上十几岁，不是同龄人。小时候却很照顾杨氏，杨氏便平时也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你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赵维安问道。

        昭姐儿赶紧回答：“准备送五千两银票，还有一尊和田玉的白玉观音，另备了若干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杨氏看了看这也这份礼单已经很丰厚了，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杨氏在宫里什么宝贝没见过，这些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你们就没些奇珍异宝，平时里不常见的贵重宝物？”镇北侯孙夫人不信，刘家的生意这些年在京城做的有声有色，就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

        “有一株从海外带回来的红珊瑚，烈如朝霞，全身颜色红如烈火。”昭姐儿答道。

        昭姐儿并非舍不得，拿好东西出来献给杨氏，而是不敢太过招摇。刘家本来就没什么根基，怀罪其壁，怕惹了有权有势人的眼，反而招来大祸。

        镇北侯孙夫人却点点头，“这就很好，贵妃娘娘是明艳的美人，也偏好这类张扬绝美的宝物，拿这红珊瑚献给贵妃娘娘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明日便带她入宫，去拜见贵妃娘娘吧。”镇北侯赵维安拍板道。

        第二日，昭姐儿内心担忧，命元宝去账房取五千两白银，再将上次从海外带回来的红珊瑚备好，又取出若干宝贝，来到宫中求见皇上的另一个宠妃杨氏。杨氏长得极为貌美，非常明艳的，属于长相带攻击型美貌的美人。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昭姐儿按规矩给杨氏行跪拜大礼道。

        镇北侯夫人孙氏常来看杨氏，陪她说话解闷，常来宫里看杨氏，倒没那么拘谨，只是屈膝行礼，便被杨氏让座到了矮凳上。

        “孙夫人，你到好几天没来了。我还想着你再不来，我便唤了福公公去你府上喊你来。”

        杨氏在宫里虽有成群结队的宫女、太监服侍，又有许多别的妃嫔可以一起玩乐。但她到底不喜欢，这些人亲近不得，倒是她这表姐从小便爱带着她们这群小的玩儿，还有几分亲情，热乎劲儿在。

        镇北侯夫人三十好几了，来了遇上皇上了，她也不担心如她那些莺莺燕燕的未婚姐妹们，将皇上勾了去。她就更乐意，时常叫镇北侯夫人入宫陪她

        镇北侯夫人知道杨氏这是帮她在昭姐儿面前长脸呢，内心感谢道：“瞧贵妃娘娘说的，相陪您的人大把的是。娘娘能看的起我，是我的福气。只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才一直没来见娘娘。”

        “哦？”杨氏好奇道，“什么难事儿，倒还能难为住了你？”

        孙夫人处事极有手段，镇北侯的后宅，那几个通房小妾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她能有什么烦心事。

        镇北侯孙氏故作为难道：“唉，是家里小孩的事，小孩子不懂事闯了祸。”说着将昭姐儿拉到杨氏面前，让她跪下。

        “这是我家四弟的媳妇儿，昭姐儿。”镇北侯孙氏引见道。

        杨氏不识得昭姐儿，便问道，“镇北侯四公子？是那个从小就分家单过的四儿子？”

        镇北侯府当年宠妻灭妾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后来老镇北侯死了，那妾听说也殉了情，也就留下个小儿子，嫡母不容他，早早的才七八岁就分出去单过了。

        没想到这一辈儿镇北侯，居然还管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杨氏暗地里挑挑眉，心里吐槽“没看出来嘛。”

        昭姐儿笔直的跪在杨氏面前，顺势附在地上给杨氏磕了三个响头。她今日出门前，特意画了个极惨淡的状，将皮肤化的蜡黄蜡黄的，眼睛也修饰的极疲惫。因着这几日担心赵慎之眼睛还充满了血丝，看着一副摇摇欲坠，苦苦坚持的模样。

        她这般一则是为了同杨氏卖惨，二则是杨氏见不得美人，昭姐儿不能触了她霉头。

        果然杨氏见她这般模样，反生出了几分同情，但还是明知故问道：“哎哟！你这是怎么了？”

        “求娘娘救命呀？！”昭姐儿语带哀求的恳求道。

        杨氏拨了拨茶，仍让昭姐儿在地上跪着，语气悠闲道：“赵夫人，看你这话说的。救命自然有那御医，怎么倒求到我这儿了，我又不会望闻问切，也开不了那起死回生的药方。”

        “贵妃娘娘，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求您个事儿。”镇北侯夫人孙夫人，帮昭姐儿打圆场道，“唉，也是家里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在朝堂上顶撞了皇上。还请贵妃娘娘，您帮忙说说情。”

        杨氏虽身在后宫，朝堂上的事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她早知道镇北侯府四公子，前几年的榜眼，犯了事，顶撞了皇上。

        杨氏脸上便漏出几分难色来。天下万没有白白帮忙的道理，昭姐儿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和红珊瑚。

        “娘娘菩萨心肠，虽看不了病，却能救得了命。请娘娘笑纳，求娘娘救救我那当家的吧。”昭姐儿万分可怜的向杨氏求请道。

        “赵夫人，这是是难为我呀。我一妇道人家，后宫不得的干政，怎么能左右朝堂呢？”杨氏不太想管这事儿，虽说是她一句话的事。但她也没必要为了旁人，去得罪尚氏。

        “娘娘是怕得罪尚贵人吗？”昭姐儿小心翼翼，故作体谅的问道，实则是激将法。她也担心这话触怒杨氏，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兵行险招。

        听她这般说，杨氏就有些不乐意了，自己好歹是贵妃，品级远在尚贵人之上，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怎么还成了怕尚贵人了。

        “哼！怕她，她一小小贵人有什么怕的。”杨氏冷笑着说。

        “贵妃娘娘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这尚氏却早有了不服，贵妃娘娘的心思了。”镇北侯夫人孙夫人帮忙离间道。

        杨氏笑笑，并不当真，“这话怎么讲？”

        “尚贵人，早已联合了朝中大臣，想让大家举荐她为新皇后。”镇北侯夫人孙夫人向她说道，尚氏正在联络各方大臣，上书举荐她执掌后印。

        果然杨氏听后，神色便有些不对，心里暗想这尚氏有什么本事，不过长得好看些，皇上图一时新鲜，最近多宠幸了些，就这无法无天，就连皇后之位都敢肖想了。

        杨氏沉吟道：“那我若帮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呢？”

        昭姐儿回道：“贵妃娘娘肯帮我们，就是给尚氏添一分阻力。”

        杨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赵慎之等人本就是反对尚氏立后的那群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保住了他们，自然就是给尚氏添一分阻力。但这赵慎之等人现在触了皇帝的逆鳞，即使死罪可免，但贬官也是免不了的。

        “我可以帮你们，但怕是赵大人想继续呆在京城，却是不能了。”杨氏摇摇头，打预防针道。

        她虽然贪财，但也只做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事，万不会为了几个钱财，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惹了皇帝生气，那可得不偿失。

        昭姐儿赶紧下跪，叩谢杨氏，“贵妃娘娘，肯救我们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不敢再肖想多余的了。”

        杨氏点点头，还算上道，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那你就回去等消息吧！”杨氏把玩着昭姐儿新送的红珊瑚，早听说这镇北侯家四儿子两口子，生财有道，看来果真如此。这宫中都少有的宝贝，这夫妻两就这么拿出来送人了。

        “只是……”杨氏又迟疑道。

        昭姐儿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这杨氏难不成，还想反悔不成。

        “娘娘，有什么吩咐？”昭姐儿小心的问道。

        “唉！也没什么，只是这宫中开销甚大，本宫想着也投些钱财，做些买卖。只是这本宫人在宫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路子，不知道赵夫人可有什么办法呀？”杨氏假装为难的问道。

        昭姐儿一窒，这杨氏挺贪心呀，要的不仅仅是金蛋，还有下金蛋的鸡，她也要。

        但昭姐儿此时有什么办法，别说一门生意要分一杯羹给杨氏，就是杨氏现在要她两口子的全部身家，昭姐儿也会立刻双手奉上。

        昭姐儿笑着说，“贵妃娘娘，这有什么难得。我想您肯定是没有可心的人，才一直迟迟没找到合适的行当。您看我们刘家在京城也有几个铺子，不若您人入股。”

        “哎呀，那就麻烦赵夫人了。你看不若就用这五千两银子作本，你看能在铺子入多少股份呢？”刘氏笑着说道。

        这真是用昭姐儿的油，炒昭姐儿的肉，用昭姐儿的钱，入昭姐儿的股。

        但昭姐儿哪儿敢要她的钱，赶紧笑着说道：“看贵妃娘娘说的，您能入股我们刘家的商铺，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您这属于技术入股，哪儿还能再要您的银子。您看城南那家茶叶铺，城北那家绸缎庄，都算您入两成的股。您看合适吗？”

        昭姐儿转头又对镇北侯夫人孙氏道：“至于大嫂，也是咱们自己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做生意自然也不能少了大嫂，这两家铺子，也得算上大嫂一成股才是。”

        杨氏还算满意，刘家茶叶铺，绸缎庄在京城都算数一数二的铺子，收益一年少说也有一万两。这便每年有四千两的分红，这不比那一锤子买卖香。

        杨氏得偿所愿，一下就心里高兴了，人也热情不少，“那以后咱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昭妹妹得常来宫里看姐姐我才是呀。”

        昭姐儿连连答应，“是是是，臣妇一定常来给娘娘请安。”

        而镇北侯夫人孙氏，见昭姐儿居然也没忘了她那份，心里暗道：“这刘昭倒是个会来事的，既然她投我以桃，我报以琼瑶才是，待我好好帮她一帮。”

        她本来只是碍于丈夫镇北侯的面子，不得不帮忙，现在也生出几分真心了，陪着昭姐儿同杨氏说了不少好话，直奉承得杨氏心花路放，满口答应一定帮赵慎之求情，即使责罚也必定减之又减。

        ……

        三天后，赵慎之过被放出来了，但被贬延州，作延州知州。

        按照宋朝制度，文官往往担任军职，而以武将为副手，也就是说赵慎之在延州，是当地一把手。赵慎之虽是从京官调为了地方官，却相当于没有降职，顶多算是平调，且地方官还更有实权一些。

        果然杨氏说到做到，不但为赵慎之求了情，还免了罚，只是调往外地封一些人的口实罢了。

        而郭皇后被废后，立的新后是北宋开国功臣曹彬的孙女曹氏，杨氏和尚氏两人分别有娘家助力，又联系了朝廷不少大臣支持，但最后都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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