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旧怨

萧琳的分析没错，轻敌让他们犯下了致命的错误。石天和小斯塔克对视了一眼，同时打了个冷颤。他们在后悔，后悔不该在每个人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中招惹了这么一个反派。

        通常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说“还好，一般，还行吧”这样的词汇，这几个看似普通的形容词，其实又有着十分复杂的含义。其中，不了解，勉强，轻视，应付等等感觉占了大多数。

        王约翰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个长处，学科成绩全在中游，体育更是不沾边，平时寡言少语，课间不是围着老师问问题，就是自己埋头做卷子。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甚至可以忽略的普通人，却有着极大的野心。所有人都被他蒙蔽了，王约翰用一次又一次的表演，实现着自己的目的。他明确的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天赋的不足，所以另辟蹊径——只要让对手都比我差，那么我就是最好的。

        在成为市长秘书之前，王约翰的所有竞争者都因为某些自身原因退出了争斗。通过各种手段诱惑腐坏自己的竞争对手，然后名正言顺的成为仅剩的一股清流，选无可选的情况下职务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上。这种低劣的做法能够屡屡成功，政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通过萧琳的分析，问题的严重性就显现出来了。现在已经由不得石天去考虑要不要参加仪式，王约翰的所做所为，是要让石天失去资格成为废人，而石天反击的唯一方法，就是抓住时机顺利通过仪式。

        石天闭上眼睛，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在脑海中像画面一样接连显现。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闪烁的雷暴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时间定格在了那个时刻，从那天开始，石天受到某种诅咒，他想要做的事，从没有如愿以偿过；他已经在做的事，从没有顺利的完成；

        他的人生就像地方电视台那些永远都会错过结局的电视剧，每到紧要关头，要么放广告，要么干脆直接没了换成了另一部，永永远远没有结局，永永远远没有期待，永永远远无穷无尽的开始。

        该期待什么吗？难道期待一个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们，还是各自为阵吧。”

        “什么？”石天的回答换来的是萧琳与小斯塔克眼中近乎逼迫的质疑。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那我再清楚的说一遍。萧琳，你和小斯塔克怎么打算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关系，你们两个一起参加仪式也好，一起对付王约翰也好，我不想参与。”

        “你他妈是疯了吗？你在搞笑吧！快说，这就是个冷笑话！”小斯塔克咆哮起来。因为在他和萧琳的想象中，根本没有石天会拒绝这一幕。

        “你把我放开！”石天用力一推，自己往后倒了几步“你们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我也不想和你们有关系！”

        “就此，分道扬镳。”留下四个字，还有莫名其妙的两个人，石天跑了

        他沿着河边，不要命的奔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个念头接连出现。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空气像一把把利刃不断的切割肺部，又咸又热的味道从胃里上涌到喉咙。大脑由于缺氧不能急速思考，只能感受到干渴的口腔。石天蹲下来，手死死的贴在地上，摩擦了两三次，连痛觉都已经麻木了。汗水变成蒸汽从头顶冒了出来，他瘫软的倒在地上，无数个疑问，无数的愤怒和不甘，在心中淤积堆叠，上蹿下跳，成年人的快乐只剩下每天的自嘲和装痴卖疯，堵得喉管难受。

        “啊！！！！！啊！！！！啊！！！”他扯开嗓子咆哮，想要把喉咙也弄坏。死死地盯着那些随着自己的嘶吼打开的窗户，盯着那些冒头出来好奇观望的人。

        但石天终归还是有冷静下来的时候，凄冷的寒风也让他不得不冷静。

        “我在想什么？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我的苦你们又有谁知道？”他发疯似的捶打着岸边的柳树。王约翰那些充满煽动性的言语此刻就像被灌注了魔力的钥匙，不断的打开石天心中压抑着不平和愤怒的锁扣。

        “你们，活得碌碌无为，你们不断的抱怨工作，抱怨生活，却还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得自私虚伪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不平也好，压抑也好，还有之后放纵的靡乱和理所应当。你们能够安安稳稳的入睡，睡得就像猪一样，有计划，有期待，即使愿望没有达成，也能心安理得的承受，因为你们都知道，其实你们压根就没有付出过什么也没有期待。看看我！我叫石天！我他妈的就是个废物！我什么也干不了，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啊！”

        伴随着脑中嗡嗡作响的噪音，石天用力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他已经装够了。难以节制的愤怒变成口吐芬芳的自言自语，去他妈的世界，你们这群蠢猪。

        冰冷的房间里电视打开着，男主角说：“相信我，就算与全世界为敌，我依然会爱你！”

        石天冷冷的笑着：“与全世界为敌？你他妈的能做什么？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混蛋！人们向来只从自己的方面考虑问题，还记得小龙人的事情吗？那种病确实会有遗传的可能，但可能性比人类被闪电劈中的概率还低。这世界上，如果有人会因为担心被闪电击中而藏在屋子里，那么他绝对会被称作疯子。可偏偏那位有点权势的父亲，因为这样的担心反对两情相悦的爱情，甚至剥夺了年轻人的光明未来。自己却还每天冒着被闪电击中的高风险上班下班，这叫什么？我能称呼这样的行为为什么？舍己为人！还是愚昧无知！或是所谓的大众所能看到的而给予的评价——大公无私！

        “啊！那还真是高尚啊！只有权势和地位才能拥有的高尚！”

        石天现在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放任思绪爆走，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直淤积在心中的东西。

        天人统治了地球才是好的，像你们的渣滓根本不配活着。越是正直的人越是被打压，实话实说被说成情商太低，兢兢业业被说成假装正经；那些混吃等死的呢？越是浑水摸鱼活得越是舒坦，越是喜欢占便宜越是有好处，就连王约翰那样的人都要当上市长了，拿什么和世界为敌啊！

        随之而来的，是压垮身心的疲倦。无能为力，连期待都不想要，他莫名的憎恨这一切，就像他根本不属于这一切。

        摊到在沙发上：“为什么不和萧琳他们一起行动呢？因为同样的努力，他们终将有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我呢？我知道的，不论我怎么做，最亲切的人也会成为自己的阻碍，会用种种理由，各种道德约束，让我去变成一个他们心中的样子，一个连每天想吃什么都要受外界左右的人，一个只要发泄就会被当成疯子的人，我的孤独，谁又想要知道呢？苏曦燚吗？”

        还是算了吧？想到那个名字，石天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画面，女孩儿的笑容就是划开黑夜的阳光。仿佛早在世界像这样不堪之前，两个人就已经认识了，熟悉感随着画面逐渐清晰不停撞击着石天的内心。

        归属感让愤恨的情绪平静下来，石天也忽然意识到，这种妙不可言的缘分不可能是突如其来的。

        关键点，就是时间。他的梦中反复出现的神秘人总是在不断的提到一个时间。2120年8月10日，十年之后“你的选择至关重要”想到这里，石天又尝试性的把噩梦中的一切开始串联起来，零碎不堪的逻辑性是某种预兆，接着拿出老马的望远镜，看向了新城。

        老鹰暗淡的双眼，随着红色的灯光闪烁发出淡淡的光芒。透过迷雾石天看到了一座畸形的城市围绕在高塔四周。它不出自任何建造者的手笔，它是有生命的。

        那是一座由无数马赛克一般的玻璃建造的地方，明明是黑夜，景色却存在着不同的时间，以镜子的边界为分隔，有的是晚上，有的是白天。幻变的色彩交织在一起，映入空中，最后汇聚成黑色，在高塔探灯的照耀下，又变成跳动着的红色霓虹。

        石天难以置信的拿开望远镜，擦了擦眼睛，标志上老鹰的眼睛也停止了闪烁。涌动的黑色云层向新城慢慢汇聚，仿佛画布一般牵动着天空开始扭曲变形。石天再次拿去望远镜看了过去，镜子开始移动，一只只黑色如同章鱼触须一样的物体从镜子缝隙伸了出来。就在他摒弃宁神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意识到此时此刻，就在他用望远镜自以为悄无声息的窥探着新城的同时，镜子中的人纷纷来到窗边，他们也拿着望远镜，在好奇的观察着。无数的镜子之后，蠕动着一个个有如沥青般的奇妙生物。

        这个奇怪的生物此刻也停了下来，愤恨，期待，痛苦随着它的目光，诸多莫名的情感涌入石天的脑中。

        “救救我！救救我”连续的私语，连续的求救声仿若重锤，把石天砸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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