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新学期伊始，一切照旧。

        高瞻常有严旬安相伴左右，她无孔不入，仿佛真的成为了他的影子。

        其实他更像是她的影子。

        在她耀眼的光芒下，鲜少有人能不被其掩盖。

        她家世显赫，据说崇源高中原是常规白蓝运动风的校服，在她就读后，听取了她的意见，准确的是朱云贞的意见，进行了改版，成了现在的白衬衫黑西裤／黑百褶裙。这个学期她又以自身的名义给学校捐款建了个游泳池，体育课增加了游泳项目。

        她相貌尤为出众，学校里的师生因为她的性格大多不敢正面仔细看她，但校外却陆陆续续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招惹她。

        将食堂里的饭菜都吃了个遍后，高瞻偶尔会带着严旬安，与朱肖喜、余景阳，到校外的快餐店或者跟更远的地方吃饭。

        总会碰上偷拍严旬安或者来搭讪她的人。

        前者严旬安并不介意。

        高瞻会护着她，甚至有时她装作害怕落入他人镜头而躲进他的怀里，也是被允许的，须知在人前，高瞻鲜少对她有亲密举止。

        由此，那些照片里常常是有高瞻的。

        她乐得宣告全世界，她与高瞻关系不匪。

        前来搭讪的人虽亦能起到传播信息的作用，但打扰到了他们的相处，令人不胜其烦，更有甚者，被拒后仍死皮赖脸不肯离开，像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或者恼羞成怒要动手。

        严旬安以往不是没碰见过这种人，心情好的时候让便衣保镖处理，心情不好是亲自动手把人打个半死，她手上沾过的血比喝过的红酒还要多。朱云贞的爱好是品赏红酒，高脚杯里红酒晃动潋滟，美不胜收，严旬安不屑，于她而言，玻璃碎片扎进人的皮肤里尤具趣味，同样是猩红的液体，血更能让她兴致蓬勃。

        现在在高瞻面前，严旬安不想暴露出那些在阴暗里滋生的滑腻恶心的苔藓。

        多是保镖在关键时刻出手解决了他们。

        当然，所谓的解决也只是控制住他们然后报警罢了。

        朱肖喜依旧与余景阳“相爱相杀”，有一回两人又打闹了起来，跑来跑去，朱肖喜被欺负了逮不住人，隔着窗户向余景阳吐口水，口水挂在玻璃上。

        恰巧被严旬安看到，一个凌厉的眼神将他钉在原地，逼得他乖乖用自己的衣服把窗户擦了好几遍。

        高瞻可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朱云贞有时跟着严旬安过来，一张圆圆的脸，不再似以前一样爱笑了，好像前段时间无限制的玩乐将她的快□□支了。

        严旬安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朱肖喜暗戳戳问严旬安，他可怜的表姐到底怎么了。

        他觉得表姐不高兴的原因，她肯定知道。

        是也不是。

        严旬安摇了摇头，回应：我只是她的朋友。

        高瞻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后来，朱云贞好像恢复了，又或者说是适应了，只是相较于严旬安，她更亲近自己的表弟朱肖喜了。

        有一天，严旬安难得没来学校，她笼统的说是家里来了客人，高瞻只问了几句，确定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两人如鱼似水，寸步不离。

        高瞻一时有些不习惯她的缺席，竟上课走神了好几回。

        傍晚，高瞻独自出校给妹妹买生日礼物，回去时他神使鬼差的乘坐了11路公交车，来到医院。

        走廊尽头，高达两米的灌木树开满了花，黄盈盈的，金灿灿的，盘状的花序托上着生许多无柄小黄花，花轴短小、互相簇拥着膨大，类向日葵，散发着微甜的清香。

        是结香花，别称喜花。

        在诸多生死别离上演的医院中，栽一棵喜花，这悠远深长的意味，不知有谁能知晓。

        高瞻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心下微动，循着声音找去。

        其实很好找。

        半开的房门里，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穿着蓝色条纹的病服，坐在床上与他人闲聊，说得兴起还时不时拍手，眼角的笑纹细而多。

        高瞻失神看着她，久久的看着。

        “靓仔，找谁呢？”她终于发现他了，带着残余的笑意问。

        高瞻张了张嘴，“您是，张阿姨吗？”

        “我是姓张。”

        高瞻推开门，怀里捧着一盆鸢尾，淡紫色渐变的花瓣如蝶，他说：“有人拜托我。”

        张阿姨诧异，直言道：“是不是认错人了？”

        高瞻摇头，“3层308号病房，而且您喜欢鸢尾花对不对？”

        张阿姨呆呆地点头。

        高瞻将花放在桌上，神情郑重，“是送给您的，希望您，”他顿了顿，“平安。”

        离开时，高瞻又听到了她豪爽、分外愉悦的笑声。

        第二天，严旬安回校，心情不大明朗。

        即便已经收敛得很好，高瞻还是察觉到了，她并不想说，他也没多问，只是更加包容迁就她，比如给她摸腹肌，摸腰窝。

        严旬安好像禁欲了很久，很多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像要把他活吞了，企图抓住任何机会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要不是他严肃坚决拒绝，两人早尝了禁果。

        高瞻的腹肌并不夸张，只有薄薄的四块，他其实不大爱运动，只是每天下午跑三四圈操场，上体育课打打篮球。

        然而严旬安喜爱他身上的任何一处，腹肌与腰窝这些私密的部位，被她偷袭关顾得最多。

        这次能光明正大的揩油，严旬安果然将不快忘却得一干二净，逃了临时自习课，守着器材室，等刚运动完、回来归还篮球的高瞻。这是他们约定好了的。

        严旬安将他按在垫子上，几乎将他全身抹了个遍。

        高瞻被她这急色模样吓了一跳，红着脸推她。

        “你答应我了的。”

        严旬安控诉他。

        高瞻赧然，“我身上有汗。”

        这不是问题。

        严旬安用行动证明了这未述诸于口的话，从他衬衣下摆抽出手来，手沾上了他的汗水，湿漉漉的，黏糊糊的，但她凑近鼻子，嗅了嗅，然后对他说：“好闻。”

        高瞻脑袋直冒气。

        严旬安乘胜追击，半骑在他身上，俯身用鼻尖蹭他的脖颈，湿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

        “这里更香。”

        她笑了笑，“听说男孩子身上的香气，只有女朋友能闻得到。”

        滑腻的舌头沿着浮泛的血管，游弋着吞噬掉微咸的汗水，从颈侧到耳垂，动作缓慢而动人心魄。

        高瞻呼吸越来越浓重，胸膛起伏越多越剧烈。

        火山爆发，熔浆喷射，死灰缀着草莓。

        高瞻将她推开，迅速侧过另一边微蜷着身子，姿势有些别扭。

        “高瞻？”

        声音微不可闻，“……别这样。”

        严旬安从垫子下来，走到他那一边，他听见动静了，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里，只余红扑扑的耳朵在她视线中，或许，她注视得更久一些，它们就要自焚了。

        得意忘形的心彻底冷却下来。

        严旬安蹲在他面前，低声说：“对不起。”

        高瞻听出了她无端的难过与不安，忍住羞赧抬眸，她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巴巴的看着他，明明眼型细长，颇具威慑力，这时却像饮溪小鹿一样无辜又可怜。

        高瞻动作不大自然坐起来，“没，不用对不起，”他有些难以启齿，“是我的问题。”

        他不争气。

        见严旬安还是怏怏不乐，他转换了个姿势，深呼吸了几息，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好好摸。”

        不能做其他的。

        严旬安看着他一脸通红又努力严肃的小模样，无声笑了。

        蝴蝶落在门锁的一小块卷起的铁锈上，似乎在窥探里面相拥的少年少女。

        春天将要过去，操场旁边的黄花风铃木林淋淋尽致落了一地金黄，又痛痛快快披上了鲜绿的衣裳。

        高瞻周末回家给妹妹庆祝生日，还带着严旬安、朱肖喜等人，农庄那次几人建了个群，聊得甚欢，直至现在竟都还互相联系。

        这次高应怜的生日，其他人自然不会错过，巴巴的跟了过来。

        烧烤冒的黑烟袅袅远去，朱肖喜因为被烧着了眉毛，气得泼了余景阳一脸水，两人互掐争吵声劈哩叭啦，朱云贞被误伤呵斥了一声，高应怜清脆稚嫩的咯咯笑声与王戌时无可奈何的叹息穿插其中。

        严旬安无意间瞥见，坐在门前依偎在一起的夫妇，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看着他们嬉闹。

        她转头对身旁高瞻说：“我想要这朵花。”

        院里的桃树都结果了，只有这最后一朵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的粉白桃花，缀在他头上。

        高瞻循着她的视线抬头，笑了笑，将花摘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严旬安环视着她熟悉又有所区别的院子，最后将目光落在高瞻身上，她动作轻柔的捻起桃花，说：“这是我的花。”

        “嗯。”

        夏天即将到来，年份已久的悬铃木枝叶茂密、深浓，夜色也跟着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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