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在这里，大家都如他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在摇曳烛光中的父母，神情欣慰又祥和，看久了让人眼睛发涨发热。

        “哥，要许愿啦。”

        高应怜探头，放大了的脸完完全全霸占了他的视线。

        因为他的生日是周一，要回校上课，家人们决定提前一天给他庆祝，届时他还可以与同校的朋友同学再庆祝一番。

        高瞻贪恋的看着她，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哥，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高应怜微微撅起嘴，这是她不高兴的无意识的动作，他还没说什么，她就先替哥哥不高兴了。

        高瞻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沙哑，“阿怜。”

        高应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凑近来贴着他的手掌，“哥，到底怎么了嘛？”

        她悄声说：“是不是想旬安姐了？”

        高瞻：“我想你们了。”

        高瞻性格内敛，对情感的表达也多是含蓄的，这么直白剖开感情的时候少之又少。

        高应怜被羞的脸红红的，却不由笑了起来，像偷了成功从屋亮上偷到腊肉的小老鼠，得意又有些傲娇，“我跟爸妈都在呢，不能想我们，要多想想旬安姐。”

        烛光在高瞻眼里闪烁，像泪光。

        高应怜看了难过，又连连摆手否认自己刚才的说辞，“可以想，可以想，哥哥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高瞻看着她这天真的动作，勉强提起笑。

        “真不害臊。”江澹调笑似的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高应怜又看了哥哥几眼，见他好些了，将话题牵回来：“哥哥，快许愿吧。”

        高瞻乖乖听她的话，仪式感十足：双手抱拳，郑重闭眼，默声许愿。

        几秒后，他睁眼吹灭蜡烛。

        “哪有这么快的？”

        “哥哥你真的许愿了吗？”

        “许了。”

        高应怜显然不信，她了解他的性格，他从不把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物件上，又兴许，他把所有美好的祝愿都让给了她，所以他想要的，只能自己用尽全力去争取了。

        “许的什么愿？”

        高瞻的目光因回忆而变得深远，甚至有些哀伤，他摇了摇头，轻声道：“说出来，就不准了。”

        “好吧。”

        高应怜可不愿哥哥的希望就此灭掉。

        “哥，你快切蛋糕，我要拿一块大的给戌时哥。”

        高瞻在家人的陪伴下，切开这个以前不曾存在过的生日蛋糕。

        高应怜去给邻居送蛋糕，高瞻挤坐在父母之间，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他便是这样坐在父母中间，左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乐滋滋的吃蛋糕，晃荡着双腿。

        那时候，可真好啊。

        高瞻吃着甜腻的蛋糕，连同自己的思念一块咽了下去。

        回去学校，第一个见到的是给予他莫大屈辱的严旬安。

        各人忙碌奔走，严旬安坐在停于路边轿车里，从半开的车窗中探看车站来往的人，仿佛夜观昙花一现，神色殷切，其心拳拳。

        见高瞻准备下公交车，她也连忙下车，携着满身斑驳树影碎光迎了上来，“高瞻。”

        高瞻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她，就被她扑了个满怀。

        他瑟缩了下。

        严旬安只当自己扑得太用力，致使他脚步不稳，又想到他不惯在人前亲热，连忙下来，改牵着他的手。

        “吃饭了吗？”

        “重不重？书包给我吧。”

        “我烤了小饼干，你要尝一尝吗？”

        高瞻迷迷糊糊的听着她的话，脑中闪过一帧帧梦里的场景，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她付诸在他脸上的一次次的巴掌。

        起初她径直压坐，弄得两败俱伤，她打他。

        他见她不肯放弃怜惜她，提出抚慰彼此，她打他，再同意。

        她不可控的在他手下软化，自我厌弃的同时，还是打他。

        她累得不想动，仍要打他。

        他被勒令自己动，腰部受伤使不上力气，请求换个姿势，她依旧是要打他。

        她胸中定是驳杂的恶心感，如同被多数马队踩踏过的草地，凌乱又糟糕。

        他也好不到哪去，到了最后，整张脸都红肿了起来，牙齿刮破口腔内膜，浓郁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一颗心总是往下沉。

        那是一场血腥、暴力且难堪的□□。

        后来的许多次也是如此难受，以至于他对这事提不起兴趣，甚至发自内心的抗拒、厌恶。

        高瞻到现在都还觉得脸疼，飘落的树叶擦过他的颧骨都让他“嘶”的一声，反射性挣开严旬安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了？”

        严旬安忙回身，拨开他的手细细瞧着：“又被毛毛虫蛰到了吗？”

        高瞻体质颇招毛毛虫，尤其是春夏之际，手足脖颈等部位时不时冒一串被蛰的红肿或透明带脓的小水泡，看着可怖，又十分痛痒，严旬安心疼得随身给他备着摇擦。

        她甚至为此还见了z市□□。

        严家百年世家，政商要员遍地都是，严旬安之前一直不愿借严家的势，如今却不那么想了。

        只让人通知一声，□□便惴惴不安又无比激昂过来了，结果听到最后，似乎只是劝他整整市容，把多余的树杈枝桠剪掉，走的时候完全摸不着头脑，还险些以为自己听不懂她的“暗示”。

        “没事。”高瞻闷声道。

        “真的？”

        严旬安柔软的指腹碰了碰，实在没找出任何伤，稍稍放下心来，踮脚，吻了吻他左颧骨。

        比风还要轻柔。

        高瞻垂眸，“……别这样。”

        严旬安当他害羞了，又与他十指相扣，“晚上想吃什么夜宵？”

        “不用了，”见严旬安站定看他，高瞻抿了抿嘴，道：“我带了一些我妈煮的沙虫瘦肉粥过来。”

        虽比不上她那边高级厨师弄得食物地道，却有家的感觉。

        严旬安说：“那可以分一些给我吃吗？”

        如同一只小猫，看到主人的食物总要尝一尝。

        高瞻点头，面对严旬安满是期待的眼睛，心里的郁闷消了些许：她应该并非真的期待这粥，只是对他的“爱屋及乌”罢了。

        他忍不住添了一句：“本来就带了你的份。”

        严旬安跟着他的步伐拐了个弯，有探出墙的白洋紫荆花，绿叶掩映着百花，葱葱郁郁，她不经意间环视周围，没人。

        然后凑上来又亲了亲他的下颌，软声道：“谢谢我的高瞻。”

        高瞻觉得她比安安还要像猫，时不时就要蹭一蹭、舔一舔，只要时间久了，定能融化了他的心。

        他回抱她，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当晚晚自修结束，高瞻与朱肖喜他们去一块吃烧烤，地点是在严旬安新开的烧烤店。

        起初严旬安为了方便跟高瞻在外吃饭——吃她带来的饭菜，直接买了一个学校附近的一个店铺，高瞻觉得只用来当吃饭的场所未免有些浪费，又随口问了一“店铺不卖东西也可以吗？”，严旬安就叫人着手开店了，她本意不在赚钱，又加上想让高瞻建立更大更广的好人缘——大概是作恶太过，有关高瞻她总惶惶不安，担心在严密的保护下他等会受到伤害或者欺凌，因而食物价格都很便宜，倍受崇源学生的喜欢。

        朱肖喜他们喝了点啤酒，边吃着烧烤边侃大山，说得激动了还拍桌子，只是动作与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很是违和，像模仿大人的小屁孩似的，装社会人。

        莫名好笑。

        高瞻确实笑了。

        严旬安喝一口沙虫瘦肉粥，看一眼高瞻，喝一口看一眼，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她欲脱口而出的嫉妒的话。

        他注视着他们的眼神，太过温柔了。

        回到寝室。

        朱肖喜他们还有些微醺。

        酒壮人胆。

        高瞻给三人倒了热水回来，不知他们要做什么，竟把寝室灯给关了，还都挤在一张床上，脸上是手机反照的白光，见了他，他们赶忙招手，颇有“兄弟有福同享”的慷慨之气。

        过去一看，高瞻嘴角抽了抽。

        “瞻哥，你看过吧？”朱肖喜的呼吸喷在高瞻耳垂，激得他起鸡皮疙瘩。

        这种东西，哪个少年人没看过呢。

        高瞻点头。

        “诶，声音开大点啊，你怕什么？”余景阳推了朱肖喜一下。

        连带着高瞻被推倒，他咳了咳，暂时不想再接触这些，边起身边寻了个借口“我去关门。”

        “滚一边去，热死老子了。”朱肖喜微醺状态，脾气更不好了，但仅限对余景阳，转头他就朝高瞻道：“动作快点啊，瞻哥。”

        他很是担忧：“我们之间，就你只需要好好学习。”

        学习什么，明摆着了。

        高瞻不大想搭理醉鬼，只是坐在另一边，随意答应着：“嗯，嗯，好。”

        “你别这么敷衍。”朱肖喜不满了。

        余景阳拍他的头，他拿着手机，一动，画面就晃了看不清了，骂道：“你瞻哥聪明，一学就会，你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就你那小东西——”

        朱肖喜鬼叫起来：“什么？我的小？是你太大了，大而无用！”

        “要能用才有用！”朱肖喜挺了挺胯，“前晚，就前晚，我房间的床板都怕了我，你懂吧？”

        余景阳轻蔑一笑，“什么叫大而无用，你这是嫉妒，你也就吹大水厉害了点。”

        说着，他要拉裤链证明自己的实力。

        高瞻连忙去拦，不然等会都不知道要闹成怎样。

        “刺啦——”

        余景阳没脱成裤子，倒是朱肖喜脱了，海绵宝宝的黄色内裤也脱了，遛鸟！

        “肖喜，快穿上，别着凉了。”高瞻去捡他裤子。

        又是“刺啦”一声。

        得，余景阳也脱了。

        高瞻拦不住了，放弃了，远离战场坐在一边扶额，见在对面茫茫然看两人将鸟儿抡成风火轮的方鹿松，视线毫无焦距，眼睛瞪得圆圆，不由心里好笑。

        “鹿松，困了吗？”高瞻问。

        方鹿松今晚喝得最多，这会好像听进了他的话，又好像没有，思绪转了几个弯，终于开口：“我也想比赛。”

        “……”

        高瞻：“……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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