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由于高瞻的家远在z市，再加上严旬安想要婚事进一步“推而广之”，接亲迎亲、办婚宴的场所都定在严家，对应着良辰吉时，来回的接亲队伍都在严家外围绕上半圈，分别凑够四十分钟即可。

        等过几日回到z市再办婚宴，在高瞻家中，流程亦是如此。

        郑昭，余景阳等人已经过来了。

        晁欣夫妇与林黛也齐集。

        朱云贞居然在短时间内又恢复了原来娇俏甜美的模样——分明是近三十岁的人了，圆脸杏眼，加上保养得好，分外显年轻，若穿上高中校服怕是看不出与寻常学生的区别，而那日她的魂不守舍仿佛只是个错觉。

        按照老规矩，结婚前三天，新郎新娘应该避免见面，否则会被视为不吉祥。

        严旬安不在乎这些。

        她对老旧规矩的态度取决于她自身的需要，如同有着象征生子的吃半生汤圆，喻意多子多孙的铺花生桂圆床之类，能添喜头又无关紧要的，她乐意采纳，但阻止她跟高瞻见面的“陋习”，她则会坚决摒弃。

        越临近婚期，严旬安盯高瞻盯得越紧。

        她又回到了登记结婚前夕的状态，极其焦虑，仿佛下一秒高瞻就化成鸟振翅高飞，在苍穹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惶惶不安传递给了高瞻，出于不愿在这节骨眼上生事端的考虑，他的容忍度偏高，大多数时候都会顺从严旬安。

        譬如今日早上五点。

        高瞻几乎是伺候完她洗漱，在那双充满恳求的目光中，犹豫片刻，最后留下来陪着她梳头。

        族里的长辈拿着一把桃木木梳子给她梳头，梳子如鱼得水的在乌润的长发中穿行，长辈的祝福与期盼紧跟其后。

        苍老的声音念道：“……三梳儿孙满堂。”

        高瞻心中突生莫名的触动。

        心有灵犀一般，严旬安抬头看了过来。

        两两相望，沉默无言。

        高瞻先移开眼。

        后来，开始敲锣打鼓了，鞭炮声不断。

        高瞻本应该在准备“来接亲”，可严旬安又以要让他第一个看自己新娘妆容的理由将他留下——除化妆师。

        房中的白色帷幔被更换成了喜庆的正红的。

        高瞻静候在旁，透过轻薄的帷幔，隐约能瞧见坐于铜镜前的严旬安。

        她身着改良得更为符合现代审美、便利的喜服，肩胛秀美，柳腰曼妙，她的姿态清雅，一头束成矮髻，顶上工艺繁复含镶嵌、錾雕与点翠等缀饰珍珠宝石的风冠，似将那节白皙后颈压得愈发纤细羸弱。

        美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高瞻。”

        高瞻应声走入。

        飘渺于云端的仙子就这么落了尘。

        绣有喜鹊花卉的团扇半遮面，严旬安狭长眉眼弯弯，蕴着无限柔软春水，像是要将高瞻勾入水中才肯作罢。

        严旬安缓缓移开扇子，这段时间来的惆怅忧虑悉数从她眉眼间消散，红润的双唇漾着通透的欢喜。

        严旬安一错不错凝视着高瞻，他穿着与她对应的简约中式婚服——她可舍不得让他在这炎炎夏日中冒一头热汗，衣服材质都是清凉透气的，剪裁得体大方，衬得他风度翩然。

        即便方才已经见过高瞻这更为清雅俊逸的模样，严旬安依然欢喜得咕噜噜冒泡。

        “真好看。”严旬安朱唇轻启。

        高瞻以为她是在赞美她自己。

        仅仅是好看，似乎过于狭隘了。

        高瞻喉结微微滚动，心里默道：当世无双。

        念头一冒头，高瞻就反应过来了，不自在的偏头，似要躲避这不期然且不适当的悸动。

        只是一个很细微的偏头动作，却熟悉得令严旬安睫森颤了颤，一股劈头盖脑的酸涩陡然劈入她的心口：初相识时，高瞻便是这般青涩，他初识情爱，表面看似镇定沉稳，暗地里常常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昭然若揭的情愫而局促不安。

        “高瞻。”严旬安唤道。

        高瞻转头，当年那个因她心动的纯挚少年仿佛也一并回来了。

        严旬安怔怔的看着，眉头微锁。

        高瞻不明所以然，问道：“怎么了？”

        她好像要哭了。

        严旬安轻声喟叹道：“我们结婚了，高瞻。”

        “……嗯。”高瞻见她眼角快速的红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劝道：“你别哭。”

        严旬安闭眼，“我没哭。”

        大喜的日子，她才不会煞风景的哭得泪汪汪。

        高瞻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将手帕放进她手里，说：“我要走了。”

        手被握紧。

        高瞻抽不出手，又道：“我会回来的。”

        手被松开了，掌心还遗留着些许黏糊香软的触感，有点难受。

        高瞻走到外间，擦了擦手才开门。

        在外等候多时的余景阳他们一把抓过高瞻，半抬半拖的将他往外搬，焦急道：“快点，快点，都过了十分钟了。”

        “大不了路上开快点，或者绕一半就掉头。”

        郑昭给出了第二方案，心里暗骂严旬安是个麻烦精，但骂了一句就歇了：今天她是新娘，她最大。

        郑阳立马拆台，“不能走回头路，不吉利！”

        “是接了新娘子才不能走回头，你哥我比你懂得多了。”

        郑阳嗤了一声，“你结婚那天还走错路了呢。”

        高瞻被一群人扛着风风火火离开，郑阳像是他本人结婚一样，紧张得不行，走到半路又问他哥是不是落了银币——接亲路上遇到桥头分岔路口要撒硬币，严家阔气，直接撒银币，郑昭早交代人带上银币袋子了，被问了好几次不耐烦的踹了郑阳一脚，惹得郑昭的妻子捂嘴偷笑。

        除了郑昭等人与大学一些要好的同学如书画社的社长等，队伍中还有严旬安安排的保镖，他们似乎不单单是为了保障高瞻的人身安全，还提防着他随时跑路。

        嘈杂的人群从桥上鱼贯而出，沿途注入了喧哗的生机。

        高瞻远远看见一双鸳鸯原是栖睡在残荷叶中，被众人惊扰了，好奇的探头观看。

        与严旬安的不安不一样，高瞻对两人的婚姻更多的是迷茫，忐忑，甚至偶尔还会感到恐惧，但此时经众人的欢快感染，负面的情绪被暂时抛却在脑后，他只觉得舒爽快意。

        高瞻终于笑了出来，意气风发。

        今天可是他结婚的日子。

        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

        出去快马加鞭绕了半圈，踩着时辰来接亲，严家的一些支系小辈，多数是十五岁打下的早已群蚁排衙候着，见了接亲队伍立即簇拥上来讨喜钱，吉利话冒个不停。

        别说，严家教育方面是顶好的，吉利话竟没几个重复。

        一个穿着中山装约莫两岁的小男孩，被妈妈抱在怀里，肥嘟嘟的小手抱拳，细细的眉毛颇是严肃的皱起，用着稚嫩的声音磕磕绊绊的给高瞻送来祝福：‘百年好合’，口水却淌了半块围嘴巾，引得众人哄笑。

        “谢谢你。”

        高瞻笑着给红包，又摸了摸小男孩光溜溜的脑袋，就被严斯竹拉走了。

        去接新娘子前，高瞻要先认一认严家一众远房或近房的年岁较大的亲戚长辈，然后给严从南奉茶，一方致意，一方嘱咐，谈话片时。

        高瞻离开东院前，不经意间瞥到落在人群中却不甚与人亲近的严望轩，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严望轩似乎察觉到了高瞻的视线，目光转动，对他微微一笑，眼中蕴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高瞻只粗略分辨出其中的怅然若失与似有若无的凄然。

        最后一眼，是严望轩的儿子神情焦急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严望轩眉头一皱，跟着儿子一块离场了。

        在西院照例遇上了堵门。

        严旬安早就交代过不准为难高瞻，然而这个环节总要闹闹才好。晁欣一点都不怵严旬安，但好歹她前段时间结婚，高瞻帮着自家的宝贝儿躲过了不少的刁难，因此也不耍什么花样，玩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如飞花令等，再提提问题，如严旬安的生日、身高体重、鞋子尺码。

        这些高瞻都知悉，前两天他还亲眼目睹严旬安上秤看到显示屏上比原先多出的两斤后，霎时变脸了的场景，孩子在生长，她却瘦了。

        还是胖点好看。

        高瞻开了小差，又忙拉回思绪，一一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郑阳临阵倒戈，扒拉着门小声透气，要里面的姐姐们再问一些刺激的——他想知道些劲爆的。

        郑昭给他屁股踹上一脚。

        人滚开了。

        这一脚挨得不冤。

        晁欣如他的愿问话：“你跟严旬安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谁先亲的谁？”

        高瞻默默翻找着分明一清二楚的不美好的回忆，说：“公元2014年八月二十号，在z市旬安的西山别墅中。”

        顿了顿，高瞻接着说：“我先。”

        但其实不是的。

        两人的交往顺序错乱颠倒，不知抵死缠绵过多少次——说抵死缠绵真不夸张，以前有时严旬安拉扯高瞻上了床，暴虐欲骤生，她心里痒痒，手也痒痒，总想揪住什么东西，最好是脖子，狠狠掐断，所以高瞻多次负伤。水乳交融不知过了多久，有次严旬安失意，突然要尝一尝那仿佛在讥笑她的双唇，却不意他躲开了，愤怒中夹杂着道不明的失落让她按住他用力撕咬。

        所以，两人的初吻是充满着搏斗的力量，是血淋淋的。

        并不美好。

        高瞻没说，其他人自然不知晓，只道高瞻竟记得这么清楚，都挂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晁欣回头朝严旬安投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后者并没有接收到，显然被带入了过往。

        一直安安静静充当背景墙的朱云贞倏地挨近门，“高瞻。”

        高瞻愣了一下，在一众嬉笑声中平和答道：“嗯，云贞姐。”

        其他人的注意力本就在高瞻身上，这会见他神情微敛，纷纷安静了下来。

        气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朱云贞清晰可闻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以前，有想过和旬安结婚吗？”

        严旬安细眉拧起，因朱云贞“擅作主张”而恼怒升腾的同时，她隐隐期待着高瞻的答案，矛盾的，又有些害怕。

        所幸，高瞻并没有让她的心高高吊起许久。

        “有。”高瞻说。

        那时候，同样是因为孩子。

        这并不是说，他想同她组成家庭的因由只是孩子，而是有了孩子，他才鼓起勇气去设想那些不可能的未来。

        纵然，那一切在后来顷刻间坍塌消散。

        朱云贞一直在注视着严旬安，所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严旬安的嘴角随着高瞻的回答轻轻的扬起。

        某种念想也在朱云贞的心中重重落下了。

        终于得以进门。

        大伙都卖力，很快就将藏起的绣花鞋找出来了，高瞻单膝下跪给严旬安穿好鞋子，在一众喝彩声中抱起她往外走。

        出时与回时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在外兜了半圈，再次来到院门，高瞻轻踢了下车子，就当踢轿，将严旬安迎下车。

        门口准备了小火盆。

        高瞻在旁牵着严旬安一步跨过，然后一齐踩碎瓦片，告别从前，祈愿以后生活红红火火。

        设宴一百九十九桌，宾客满座。

        这场盛事，在g市乃至整个华南地区商界人所共知，却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出现在现场，其中多数对严旬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见了把持着团扇、容颜尽显得严旬安，不由惊为天人，可恨不允许私自拍摄，不然能让家人朋友有幸瞧上几眼。

        高瞻与严旬安一并再向严从南敬茶，拜天地高堂，再对拜，喝上一杯交杯酒。

        严旬安手中杯子里的酒经过钟鸣亲自检查过，换成了清甜的矿泉水。

        司仪声如洪钟，竟不借用任何工具，也能让方圆百里的众人都能听得清，“礼成——”

        严旬安将团扇递给旁边的晁欣，又端起了一杯“酒”，与高瞻一同敬来宾。

        “谢诸位亲友，惠临我们夫妻二人完婚现场，众多帮助与祝贺，我们感激不尽，也祝愿诸君康泰祥和，万事如意。”

        由于严旬安有身孕，不宜劳累，在外头待了一会便由高瞻送回了院子，稍后他还要回去应酬。

        高瞻走后，晁欣等人也被严旬安赶出去吃东西，她并不需要人陪，不，这时候她只要高瞻相伴，但着实没办法，她就退而求次一个人待着。

        中间高瞻回来过一趟，大抵是猜到她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带了食盘跟她一块吃，吃完嘱咐她眯一会就又走了。

        夜幕悄然降临，外面烟火声响起。

        高瞻携了一身酒气回来，并不是敬酒敬的——余景阳几乎都替他挡完酒，而是与之后郑昭等人小叙一番时沾染上的，大家都知道他胃不好，压根没敢灌他酒，只让他喝了两三杯，因此直到现在，高瞻除了疲惫，没有哪里不适。

        严旬安还是白天的模样，一身绛红嫁衣，规规矩矩的端坐于喜床即拔步床中梳妆台前——拔步床极大，涵盖了床、箱柜、梳妆台等，三面围栏甚至柱子都刻有稳重大方、精致华丽的虫鱼鸟兽图案，姑且算是房中房，其中光线有些许昏暗，她一张姣好的脸庞却无比清楚，轻艳若桃李，抬头望向高瞻时，双眸水光盈盈，倒映着外头模糊的千万火树银花绽放美景。

        古旧的家具，上世纪典雅的衣着，再加上绝美得极不真实的容貌，处处皆如在梦中。

        高瞻不由放轻了脚步。

        严旬安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羞怯。

        高瞻微怔，蓦地想起巴尔扎克的一句话：‘女人要有幸福才会有诗意’。

        现在幸福，以后也会幸福吗？

        不知将来她是否会后悔做出同他结婚的决定。

        高瞻问：“累吗？”

        严旬安摇头，鸽血红宝石耳环随之轻轻摇曳，流动着丝丝霞光。

        高瞻拉开旁边的杌凳坐下，一整天的欢愉麻痹了他一直以来隐隐紧绷的神经，他背靠着柱子，与严旬安相视。

        “不取下来吗？”高瞻又问。

        她头上的风冠一看就很重。

        高瞻从早上见了就一直担心系念，总感觉她的脖子随时要折了，她竟原封不动，不知疲倦的戴到现在。

        严旬安闻言，不由有些气馁。

        那时高瞻眼中的惊艳，她念兹在兹，因而想着让他再瞧瞧，哪怕多一秒，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多一秒都好，尽管凭借的是她所不屑一顾的相貌。

        可，现在好像行不通。

        严旬安对着镜子要摘风冠。

        很容易就可卸下，严旬安将珠钗一拔，锦绸滑顺的乌丝倾泻而下，风冠摇摇欲坠。

        高瞻反射性起身，并一手扶着风冠，一手护在严旬安后背，以防她因惯性摔倒。

        严旬安没有安全意识，径直伸颈仰视半罩在她身上的高瞻。

        高瞻若有所感的低头，身下的人呈现出一副任由随意掌控，并乐在其中的依赖姿态。

        高瞻心头泛起一阵细微的酥麻感，迅速延伸至身体各处，他面上不显，将手里的风冠放置在梳妆台上，拉开了两人距离。

        “去洗漱吗？”高瞻问。

        “你跟我一块吗？”

        共浴的画面瞬间冒出来。

        高瞻看了严旬安一眼。

        严旬安抿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忍着委屈道：“你先洗吧。”

        她知道他早就受不了一身酒味了。

        虽然她觉得怪好闻的。

        只要与高瞻沾边的，都是好的。

        高瞻又看了她一眼，“嗯。”

        等严旬安从浴室出来时，高瞻已经靠着床头柱小鸡啄米频频点头，昏昏欲睡了，但听到声响，高瞻还是吃力的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眼皮一跳。

        心神微震。

        严旬安更换了一身清爽凉快装扮：白色吊带睡裙，睡裙及大腿，裙摆缀着一圈不规则的蕾丝花边，裙质轻薄，隐约可见其内风光，半掩半露，起到极致诱惑作用的小小三角布料由两根细绳巧妙支撑着，大片白皙的拥雪双峰袒露在空气中，又被几缕鸦黑长发横铺斜插，天然的引人入胜。

        以往高瞻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画面，严旬安不习惯裸睡，也不喜欢穿着过多的衣物入睡，往往只穿睡裙就躺下了，两人虽同一处寝息，却各盖一床被子，严旬安睡觉不安稳，睡姿更谈不上乖顺，高瞻偶尔夜里醒来，给她盖被子前，要先把那调皮的跑到腰部的裙子拉下来——他有一种莫名的心理障碍：总觉得不应该让隐私的身体部分接触到除私密衣物外的其他物品，即便他曾亲眼看到佣人们将床上用品无菌消毒处理的全过程。

        但这会，高瞻还是下意识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

        高瞻很久以前深刻反思过，昔时自己对严旬安的迷恋，不可否认，对他的吸引力最大的是她这一身无暇的皮囊。

        严旬安曾说的没错，他眼皮子浅。

        严旬安初次出现的时间太微妙了。

        若是他再长几岁，若是他再经历多一些，他兴许会更加明白内涵的重要性，继而沉下心去感受他人看不见的精神层面。

        可偏偏，就在他年少慕艾、极其看重皮相，且认为世间所有美好只要努力就可以争取，无所畏忌，一腔热血的时候，她突然登场了，仿佛一场猝不及防的美轮美奂的流星雨，强硬的通知他：看着我，你只能看着我，我是独一无二的，我将是你生命之最，抓不住我你将悔恨交加，万劫不复。于是他曾经沧海难为水，他除却巫山不是云。

        像是刻在基因里了，他本能的为她着迷，本能的一错再错。

        一直到现在，高瞻还是会担心自己血脉流动过快以至于滴出鼻血来，失了分寸。

        高瞻移开眼，瞥见床头挡板上暗喻云雨的小人嬉戏图案，用着低哑的声音提醒道：“头发要吹干。”

        严旬安听到他声音中的疲乏，勾引的心思顿时歇了——虽然有孕不便同房，但除却常规的“交流”，还有不常规的。

        她点头答应，“你先睡吧。”

        高瞻不置可否，下床走到浴室外间，将柜中的无线吹风机取出，打开检查了一番，递给严旬安。

        严旬安拿着吹风机，有点怔忡。

        “怎么？”

        “没什么。”

        视线在她胸前氤氲成水雾的布料上飞快掠过，高瞻半边身子倚靠门框，借力稳着，催促道：“快吹头发。”

        他没走，就这么等着她吹头发。

        无声短暂在两人之间蔓延。

        严旬安状似认真的绞弄着头发，余光却在试图捕捉高瞻的细微变化，他半阖眼，睫毛盖住了眸子，瞧不出其焦距所在，只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思绪在散漫着。

        严旬安又无声泄了气。

        虽说她现在确实不想与他亲近怕累着他，但他对她的“引诱”无动于衷，令她不免心生挫败。

        三分钟后，严旬安正要放下吹风机，高瞻先一步离开了，留下一句：“衣服也吹干吧。”

        严旬安一愣，低头看自己胸口。

        过了半会，她轻轻的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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