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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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珏刚下朝回家，就被抱了个满怀，
“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宵珏笑着问。
清月撒开他，拉起他一只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手心上。
宵珏小心接过来看：“勿忘我…转化术？”
清月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喜悦。
从大朝会回来，他听闻林知落三人都练了一身好法术，白皎月还请他去过青丘，瞬移术用的出神入化的，把他羡慕坏了。
奈何宵珏告诉他，他体质特殊，学不了法术。
少年闷闷不乐的，看的宵珏怪难受的，便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法术。
清月一想到这几个是自己有可能掌握的，登时来了劲儿，苦练十多天，终于在今天成功了。
宵珏惊讶的很，原本只是哄他，没想到他真的学会了，认真收起这朵勿忘我，抬手想要摸摸少年的头时，顿住了。
什么时候…
已经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清月顺从的低下头，十分自然的蹭了两下，宵珏这才回神儿。
笑盈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真厉害。”
清月嘿嘿一笑，拉着他进屋用膳去。
刚用完午膳，金灼麟和雀颜河就来了。
彼时清月正搂着宵珏撒娇耍滑，想去青丘小住一晚。
宵珏不同意，觉得人生地不熟的很危险。
清月就揽着人家的腰不让走，头还靠在人家颈窝蹭来蹭去，活像一只大狗狗。
金灼麟和雀颜河进门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难得的统一皱起了眉头。
“好了好了，只许住一晚，听到没？”宵珏拿他没办法，只得同意下来。
清月顿时得意地笑起来，挂在人家身上说：“行！就一晚，我第二天就回来！”
“帝君，少主。”两人行礼道。
宵珏颔首，先把清月送去了青丘，再回来见他俩。
清月站在屋内，只听见砰的一声，不知道哪扇门被甩上了。
“谁要嫁给他！要嫁你自己嫁去！”
白皎月怒气冲冲的往外走，正好碰到了厅内候着的清月。
对方伸手递了杯茶过来。
清月见他对自己打量来打量去的，问他怎么了。
“帝君都不催你成婚的吗？”
“啊？”清月吓了一跳“什么婚？？”
“成婚啊。”白皎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你现在不也二十多了？话说我十几天没见你，你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清月对自己的年龄还是比较没数的，但他依稀记得自己刚来天上时不过十三四岁。
“可能是我前期长得快吧，种族不一样，应该时间也不一样。”
白皎月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也对，我们狐狸长得就比乌龟快。”
“哎？可是二十二一般就不会再有变化了啊，寿命都是无限的，这个年纪不少人家都订婚了。”白皎月一手勾着自己的长发，问“帝君真的不催你吗？为什么啊？”
他真是要被摧残坏了。
走到哪儿都有人关心他这个问题。
好像那些上点年纪的，就只在乎这种八卦了。
“不催啊，从来没提过这事儿。”清月突然想起什么，说“那我岂不是未来都要保持这个模样了！”
见他点了点头，清月这才放心。
还好已经比宵珏高了，要不怎么保护他。
正聊着，楼上走下一个男人。
白皎月冷哼一声就要走。
“站住！”
清月认得他，他就是狐族的现任族长。
“少主安。”
“安。”
“你快说，说完我再走。”白皎月十分不配合的站在门口，一脸桀骜。
“不嫁是吧，行。”
白皎月疑惑的看着他：“当真？”
“当真。”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条件！”说着，白皎月一把拉过了清月，躲在他身后。
清月原本就比他高，这一躲直接躲了个没影儿。
族长也不寻他，径自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完，才继续说。
“你下凡历练去吧。”
白皎月不说话了。
清月还当是渡劫，见他这么迟疑，暗自给他使眼色。
渡劫啊！不就和做梦似的，回来挨两道雷还能晋一级，多好的事儿！
白皎月一时也想不好，拉着清月便跑了。
随后清月才知道，下凡历练和下凡历劫是不一样的。
历劫是投个胎，完完整整过了一世。
历练可就不一样了，真身下凡，不能用任何法术灵宝，自己找活儿干。
看起来是一样的。
清月也是这么问的，谁知白皎月却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那些哥哥姐姐都说不一样。”
“历练回来很难忘了凡间的朋友和那些美好的回忆，修炼都容易心神不宁的，若是克服了这一关，往后才能更上一层楼。”
清月还是不明白。
历练也是那几年，历劫也是那几年，朋友、记忆、感情，能有多少不一样的。
白皎月耸耸肩，他也不明白。
不过…历练也比成婚好吧。
“你要去历练，我能去找你吗？”清月问。
“当然能啊，我还得回家睡觉呢。”
“天上和地下时间不是不同？你回家睡觉怎么能行。”
“这不就是历练，得自己找好理由，让凡人信服。”
清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历练是比渡劫更锻炼人。”
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呼，白皎月登时笑起来，拉着清月就走：“哎！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红线节！”
差点忘了，他是要带清月逛狐族的红线节的。
眨眼间两人便到了现场，据白皎月介绍，这里是狐妖之祖开辟的一小块儿空间，专门为有情人设立的。
狐妖之祖原本差临门一脚就要步入上神阶段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转头下凡历练去了。
这一下凡，便和个人类谈起情说起爱来了。
但因为妖人有别，他们仅仅相伴了四十年，那个人类便进入下一轮回了。
天地有规矩，可以运用自然之力，但绝不能干扰轮回。
狐妖之祖伤心欲绝，痛恨自己没能为这段感情留下痕迹，于是耗尽毕生修为开辟了这么一个空间，还要来了星君的红线缘石。
因为当时的垮族恋被认为是离经叛道，在哪里都不会收入。
像妖族成婚，会有一对玉牌。
人族成婚，是要上族谱的。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
所以这一方空间，便是留给这样的伴侣的。
只是发展到现在，垮族恋早就不是问题了，但祖宗的心愿依旧存在于世。
后来便有了红线节。
有情人的节日。
原本结界到今天有些不稳了，时常会有人类误入，但这空间，原本就是包容万族的，所以也没有人觉得需要修补。
而且天界统一管辖的妖，是不会随便伤人的。
不远处的天空上浮着一座桥，下面聚了不少围观的人，不时发出些起哄的笑声。
白皎月介绍说，这是愿桥，是几百年前一个狐妖为这个空间加上的，说他自己恋爱谈的太憋屈了，非要让那些闷葫芦们都受点教训。
这桥一旦上去，心悦之人便会受到红线牵引，若是两情相悦，他也得上桥。
在桥上不互道心意的话是下不了桥的，甚至有可能受到愿桥的惩罚。
所以闷葫芦们必须敞开口子说出来。
说着，白皎月又笑嘻嘻的凑过来，问清月可有心悦之人。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白皎月都没准备等他的答案，却不想他自己犹豫住了。
白皎月敏锐的闻到了一丝香气，顿时喜上眉梢。
“走走走！去那边！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狐妖的魅力！”
“别别别，这不太好吧。”清月看着门口两排花枝招展衣衫轻薄的美女美男，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知白皎月对他翻了个白眼儿：“你想什么呢！虽然我们狐族这方面和龙族并驾齐驱，但也不是这么直白的啊！”
清月被他拉进包间，听他说顺口溜一般报出的长串菜名，嘴角一抽。
这是有多熟悉…
等酒菜上齐了，清月也明白了。
这里就是看舞听曲儿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不能做点别的，只是要跟着舞姬去别的地方。
狐妖本就以外形闻名，舞蹈也是精心排练过的，身段婀娜，舞姿勾人，一颦一笑具是人间绝色。
还有这桃花酿，香醇浓郁，回味无穷。
清月对这些吃食倒是没什么感觉，唯独这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白皎月戳戳他问：“会弹琴不？”
“会一点儿。”
确实是会一点儿，但却是宵珏亲手教的。
仅仅是一点儿便能吊打天界无数人了。
只见白皎月施法换了衣衫，红纱堪堪遮住要点，用白色的编绳绕出芊芊细腰，脸上还沾了胭脂，一头银白色发丝半绾，缀了不少红玉石。
“许久不来了，下凡前再巩固一下爷的名号。”
清月挑了挑眉，没想到族长之子还有这能耐。
既是来玩的，便以尽兴为目的。
台下的宾客哪里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只是眼前一黑，三两个琴音溢出，整个花楼便安静了下来。
有一束光照在地上，半空中有一道身影在光束中飞舞。
延绵的泛音流出，美人舞姿曼妙，顺着琴声浮动。
一个两个…不知道几人手中的杯子落了地，台上人的全貌终于露了出来。
弹琴的银面遮容，跳舞的轻纱掩面。
一个稳重，一个魅惑。
清月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白皎月。
虽然平时就能看出来，白皎月不愧是青丘千年难得的狐妖，说是看一眼便能丢了魂儿也不为过。
他在台上肆意释放着狐妖的魅力，身段婉转，桃花眼摄人心魄，刚刚下场的舞女在台边儿黯然失色。
就这样，偏生还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小公子。
一舞结束，清月随意拨下三连根琴弦，留下余韵。
等到宾客们回神儿时，两人已消失不见。
“是…是焱公子！刚才是焱公子吧！”
“是他！是他！我此生无憾了啊！”
“竟然能目睹焱公子一舞！此行圆满！”
听着台下嘈杂的声音，清月举杯：“焱公子厉害啊。”
“你这一点儿琴技也不俗啊。”
语罢，两人会心一笑。
晚上还有红线传情，他俩也不参加，就坐在边上看一条又一条红线飞过去飞回来。
“真好啊…”白皎月说。
清月看着在夜空发光的红线，没由得想起了宵珏额上的言令。
比红线好看多了。
清月想。
狐族容貌佼佼者众多，但都抵不过宵珏。
清月总觉得，宵珏很不一样。
他既有狐族的媚，但又不过分，又有羽族的华丽之感，却也不张扬。
明明生就了一张清冷的脸，五官却各有各的精致。
还有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合在一起就是勾人的紧。
越想心里越痒痒。
连白皎月的话都没听到。
“…所以凡人是不能久待的，得把他送回去才行。”
只听到了后半段的清月，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跟着他送那些误入青丘的人类。
想着他也不是凡人，白皎月就没再重复那些话。
反正只有凡人才会受青丘狐妖之气感染，放大心中的欲望，他又不是人，知不知道的就无所谓了。
红线节本就彻夜不眠，两人一直玩到了天光大亮才意识到该休息了。
白皎月因为不想回家，就拉着清月陪他住花楼。
从小待在清心寡欲的帝君身边，住花楼多少是有点挑战清月的心理素质了。
好在，花楼住的都是不过线的宾客，那些个都手拉着手跑隔壁楼去了。
许是饮了酒的原因，两人一觉睡到了傍晚。
“我真要去历练了啊。”
“你去吧。”
“你记得去看我啊。”
“行。”
白皎月还嘱咐他，没事儿就来青丘，放点焱公子的消息，什么在哪里出现了，在哪里跳了个舞之类的。
清月笑起来：“原来经久不息的焱公子就是这样诞生的啊。”
“有名的人都是这样的！要经营你懂不懂！”
“行行行，我得了空就来给你宣传。”
“那我就提前谢过啦！”
桃花酿是真的很好喝，也不醉人，就是回味悠长，又香又纯。
“你去凡间，要做什么？”
白皎月皱眉想着：“我去当个风流才子吧。”
“风流倒是行，才子…”清月戏谑的看着他“你哪里像个才子了？”
“去你的！”白皎月瞪他一眼，得意地说，“爷只是没请过先生，下去骗骗凡人还是很容易的。”
“你可小心吧，凡人一点都不好骗。”
“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就在凡间，虽然换算过来不过天上一个月。”
“你真的是凡间上来的啊！我一直以为是传言而已。”
“不是传言，是真的。”
白皎月愣了下，试探着问：“那你…父母可上来了？”
清月笑了下：“没有，他们很早就把我丢掉了。”
“哦…”白皎月一窒，低声说，“抱歉…”
“没关系啊，我在凡间不过住了两年多，他们只陪了不过三个月，现在来天界都快一年了，能有多少感情。”
白皎月瘪了瘪嘴。
还清清楚楚记得是三个月呢…
亲生父母…
怎么会不在意呢…
想了想，白皎月换了个话题与他聊着。
奈何这个话题还没聊到深处，族长就派人来抓他了，叫他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凡历练去。
清月送走了白皎月，一个人出了结界，走上玉山。
玉山上大片大片的桃树轻颤着，偶尔落下一片花瓣，悠扬轻柔的落在地上。
传音符飞来的时候，清月正枕着胳膊，仰天沉思。
“还不回家吗？”
有风从远方赶来，掀起一道桃花海浪，在日月更替的昏暗中拨乱了心弦。
“回家。”
“好。”
只一瞬，心里念的那个人就站在了眼前，眉目含笑的看着他。
清月望着面前的手，缓缓落上去，用力握住。
宵珏正要拉他起来，却不想被反过来的牵引力拽了下去。
径直落在宽大的怀里。
宵珏愣了下，有力的臂弯正穿过他的胳膊落在腰间。
弯月逐渐代替了圆日，光线不再明媚，越发静谧。
清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有滔天巨浪扰得他不安宁，偏偏又不知如何倾泻，唯有此刻，才得到片刻的满足。
宵珏静静的卧在他怀中，听着夜晚的旋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也略过了对方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缠绵。
清月手指绕着宵珏的发丝，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画面。
一帧一画都是宵珏。
清月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人心照不宣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牵着手回到镧华殿，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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