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条路漫漫又长长之二

关灯后，杨睿混进机舱后方的厨房饱餐一顿（这回可不是垃圾），睡了个昏天黑地，完全弥补了一天来的担惊受怕和精疲力竭。

        一睁眼，酒泉的敦煌机场到了。

        杨睿已经适应了机场的节奏，躲在行李车中悠悠闲闲就混了出去，还顺便在餐厅垃圾桶里品尝了一顿蒙古风味的美食，再潜入通往额济纳旗的长途车，接下来是通往赛汉陶来苏木的公交，整个过程都相当顺利。

        然后，该怎么走呢？

        此处距离中蒙边境只有几十公里，朝北方直走便是巴彦洪格尔省，杨睿望着北方那片陌生国土发呆。

        边境上布设的带刺铁丝网自然挡不住老鼠，但最大的威胁根本不是这种死物。

        赛汉陶来苏木地广人稀，出门便是大片戈壁沙漠。但这里并非生命禁区，夏季珍贵的雨水让星星点点的绿色洒在整片辽阔大地上，各种动物也活跃起来，比如爱吃老鼠的猎隼啦、爱吃老鼠的金雕啦、爱吃老鼠的玉带海雕啦、爱吃老鼠的沙狐红狐石貂兔狲貂熊猞猁啦等等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步行上百公里去北纬43°、东经100°？别开玩笑了。

        于是杨睿把魔爪伸向了野骆驼这一生存在中蒙边境的最强大素食者。

        一只小老鼠自然不会引起野骆驼群雄性首领的警惕。杨睿轻轻松松凑过去，小心翼翼拉着首领的毛，一直爬到它脑门上，再从拖着的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一小捆用长树枝吊着的各类沙漠植物：梭梭草、沙蒿、沙拐枣等等，而且用盐水泡过，特别符合骆驼的胃口。

        没错，这是杨睿从用胡萝卜吊在脑门上引驴的传说中获得的灵感。

        这故事其实就是一碗心灵鸡汤，驴子顶多走几步就不再上当，对胡萝卜视若无睹。这鸡汤骆驼能喝几口不好说，但只要它能朝杨睿需要的方向走两步，百里长征就算有了个好的开头。

        然后，骆驼真的动了。

        可惜只走了十几步，它就停了，从鼻孔嘴角喷出白白的泡沫，表示对杨睿的鄙视。

        八嘎！这是你逼我的！杨睿死死抓住骆驼脑袋上的毛，张嘴对它的左耳就是狠狠一口。

        骆驼首领一下子跳起来，暴怒地摇着脑袋，想把这个小混蛋摔下去。它虽然被蝇虫叮咬过不知多少次，但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奈何杨睿知道一旦落下去，绝对会被骆驼一脚踩成肉饼，四肢伸开，爪子全都深深抠进骆驼皮肉中死也不放，连嘴都用上了，咬着一缕粗毛坚决不松口。

        骆驼闹了好一阵，刚刚安静下来，开始吃旁边的沙棘。

        杨睿暂时放过它，吃着从牧民家里偷来的肉干，同时将骆驼伤口流出的血液接到一个小瓶子里，经过一段时间的静置，使血浆和血细胞分离，用来解渴。

        直接饮用新鲜血液固然也能暂时解渴，但副作用较大，非紧急时刻不宜采用。他也不是只逮着首领吸血，隔几个小时就换只骆驼，挑皮糙肉厚不敏感的地方下嘴，咬破采血。

        骆驼群跟着首领，一边觅食一边行进，杨睿则抱着个袖珍指南针，每次见到方向有较大偏差，就折腾得骆驼首领东窜西跳，直到走到正道上为止。反正北纬43°、东经100°只是个大致范围，实际区域相当大，杨睿估计北纬40-45°、东经98-102°区间都是该调查的区域，偏十几公里都不算严重。

        杨睿不但把骆驼当交通工具，还白天爬到驼峰阴影处躲避日晒，晚上钻进厚毛里睡觉，渴了更要喝骆驼血，损驼利己，其乐无穷。

        一天后，他随身带的那点食物就吃光了，却没啃骆驼肉，而是从驼毛里寻找草原革蜱虫充饥。

        这种蜱虫是典型的草原种类，多栖息于干旱的半荒漠草原地带，主要寄生在骆驼身上，能传播细菌引起多种疾病，危害很大。

        杨睿觉得自己不算好人，何况还变成了老鼠，吃垃圾都没病没灾，区区蜱虫何足道哉，以毒攻毒，报答骆驼，勉强也算自己良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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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驼的平均速度只有不到五公里每小时，一天大概能走六七十公里，很快就进入蒙古巴彦洪格尔省境内。杨睿不断修正方向，估计需要两天到两天半才能抵达目的地。

        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杨睿毫无困意，望着城市中不可能看到的满天星斗，开始思念起远在国内的父母亲。

        他从小就是个调皮的孩子，没少给父母找麻烦。虽然大家都说调皮的孩子聪明，但他的聪明似乎无法用在学习上，从初中起成绩就一直在中游徘徊，最后只能进个三流大学的垃圾专业。

        父母的文化程度都不高，望子成龙，自然对杨睿颇有几分失望，但关怀从未减少半分。自己的吃穿用度都精打细算，给儿子的花销却唯恐不足。逢年过节一边期望儿子回来，一边又唯恐影响到他的学习和找工作，只能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听得杨睿不胜其烦。

        而现在他多么想有个被父母唠叨的机会啊。

        杨睿觉得自己该流泪了，但老鼠的泪腺只能湿润眼角膜，没法用来表达情感。

        那个“杨睿”如果真像异形说的那么优秀，对父母倒是件好事。自己哪怕被死亡蠕虫干掉，也可以安心了……

        杨睿狠狠摇摇头，好事个屁！安心你妹！我的父母就是我的，孝敬他们用不着别人代劳！老子一定要活着回去抢回身体！他想朝满天繁星比个中指，奈何老鼠的爪子不适合做这种动作。

        全撒在自己身上了……

        杨睿在骆驼毛上擦了擦，望着身下这个大个子，吱吱笑了。

        这几天自己的表现不错啊，称得上智勇双全，可以给自己打99……95分吧，少5分是怕你骄傲！

        父母要是能看到这些表现就好了……

        如果能把死亡蠕虫拿去卖，一只一千万rmb不成问题吧？这笔钱足够给父母换个大房子，再请两个保姆，一个照顾父母，一个照顾另一个保姆……

        杨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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