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学渣

崇启九年，隆冬。

        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宛平县的上空中奔腾弛聘，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终于在暮色苍茫，天色昏暗时大雪将至。

        一片片雪花随着北风你追我赶，飞舞着飘向山坳里一处青砖瓦砾上。

        北风呼啸而过，成片的雪花落在了屋檐下拍打着门扉的妇人、孩子们的肩上。

        “母亲，您快开门！”

        “二嫂，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屋内的床榻上，一美貌妇人目光呆滞的紧紧抱着一个黑廋的小少年，嘴里一遍一遍哭喊着：“瑾儿，都是为娘害了你”

        怀里的孩子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喝药求生的心，不断嘟囔着累了。

        “母亲，求求您了，快开门啊，祖父把大夫请来了！”

        “二嫂，就算孩子读书不好被赶出来了，你也不能不给他看病，这可是你儿子，你带着他去了，以后这两个姑娘可怎么活！”门外立着的妇人脸上满是愠怒。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屋里顿时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鬓角斑白的褐衣老汉拉开门口的妇人孩子，狠狠的对着房门踹了几脚，跟在后面的壮年男子见门没开，跟着猛踹了几脚。

        “嘭！”

        门扉摇摇欲坠间，七八个人哗啦啦的涌了进去。

        “李大夫你快给孩子看看！”褐衣老汉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从妇人怀里把孩子抢了过来，递到大夫的面前。

        妇人刚要去夺回孩子，听到大夫的话又瘫在了床榻上。

        大夫只看了一眼，摆手摇头叹息一声，“这孩子身底子太差，这寒冬腊月受寒本就熬不住已经不行了。”

        “求求您，救救我弟弟！”两个满脸泪痕的姑娘死死拽着往外走的大夫哀求着。

        见大夫的神色，屋里的几人面色煞白，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镇上有名的大夫，他若是说治不了那这个人九成九是不行了。

        褐衣老汉望了一眼塌上呆如木鸡的妇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几人说道：“赶紧去烧水，让孩子干干净净，热热乎乎的去投胎，下辈子别再遇到狠心的娘了。”

        突然床榻上的妇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冲到门口，拼命拦着出门的老汉要把孩子抢回来。

        “把孩子还给我！”

        可她一个人，哪能是一对年轻夫妇的对手，几人拉扯间丝毫没发现老汉怀里的孩子已经去了。

        “求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

        “让我这个当娘的送他！”

        “哼，孩子知道是你送走的他，还不得气活了！”褐衣老汉一般不动怒，除非气急了。

        “冻死了！”一道声音传来，几人皆是一喜。

        老人的怒喝声，振聋发聩，怀里的孩子猛地一哆嗦，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美貌妇人惊喜交加的喊道：“孩子醒了！”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妇人一把夺过孩子塞进被窝里，赶忙吩咐愣在一旁的大女儿去端药，又拉过被窝里的小手，两指搭在手腕上，听了听后，喜极而泣，“我的儿啊，你吓死娘了！”

        躺在被窝里的小少年刚苏醒听到这话如遭雷劈，下意识的伸手一探，深呼一口气，还好虚惊一场。

        听着貌美妇人殷殷询问，凌云瑾闭上了双眼不作声。

        眼前的大瓦房顶，还有干瘦的小手，让凌云瑾相信了眼前的荒诞离奇，她和数百名研究生，博士学历的高材生经过名企层层选拔终于斩露头角，成功就任经理一职。

        凌云瑾出门找闺蜜一起去提车的路上，被一辆逆行的货车撞飞几十米远，画完一道壮烈的抛物线后，新的事业还未踏上征程就……陨落了。

        原本要奖励给自己的礼物，就这样送自己上了路。

        “瑾儿，不是为娘狠心非要让你去国子监读书，实在是圣恩难为……以后娘再也不逼你了，只要你们三个都好好的，娘就满足了。”妇人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低泣道。

        凌云瑾闭眼不作声，她接受现实的同时也旁观了一个十岁小女孩昙花一现的人生。

        快乐总是短暂，七岁入学后她不敢人前脱衣裳，不敢生病让人把脉，不敢去人群中，更不敢冲着那些辱骂她的同窗还手，恨不得隐藏在角落里……

        而这一切的苦楚都是眼前的这个唐氏，她的母亲带给她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怪物，在国子监生病受伤了也不敢诊治，如今就这样活活被折磨过去了。

        凌云瑾明明是旁观者，却不禁眼角湿润，心生埋怨。

        总是让孩子这样做，那样做，却又不告诉她，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凌云瑾闷声问道：“我要做个男……”

        唐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人，赶忙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三天，凌云瑾趁着养病这几天梳理了一下记忆，这里是武昱王朝，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武昱朝制度等级类明，其它的却又有不同。

        父亲凌洛原是本朝平西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凌洛出身草莽凭借敢于人先的作风官拜正四品，后来新帝登基后降为正五品副都指挥使，镇守西北斛都城。

        崇启四年平叛时不幸战死，唐氏还未前去斛都定居便传来噩耗，以及皇帝的追封和恩荫，皇帝特许他的独子入国子监读书，不用考秀才便可参加会试，这是自古有之的难荫，也是恩荫。

        可惜原主对于读书识字根本没兴趣，又背负着性别的秘密，在国子监小心翼翼的度日，课业和坐监到课率都达不到要求，七天前已被国子监赶了出来。

        唐氏只好带着三姐妹前来宛南县投奔祖母，却没想到大伯母听说是被国子监赶出来的，当场将母女四人赶了出来，恰巧三叔凌江河到凌宅送节礼遇见这一幕，这才转圜来到了乡下老宅。

        唐氏性情温和，又懂些医术，这些年亲自照顾她，将这个秘密瞒的死死的，除了唐氏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孩子。

        凌云瑾不懂，对着唐氏说道：“难道不可以拒绝？”

        明明知道自己是假儿子，为何要承这个恩呢？

        唐氏泪眼婆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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