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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百乱卆


王庆说他没见过什么孩子,昨晚在找弟弟时偶然绊了一跤,低头瞧见这物,竟然是暖和的,他就抱起来在袖子里暖着。

        池碱说他可以证明,确实如此。

        池碱和叫醒游白的女子傅露是一同入阵的,傅露十年前经人介绍嫁到外地,山水路遥,自那之后她从未归过家。两年前起她的身子渐弱起来,越发不好,大夫说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了。她思虑再三,想回家看看母亲。

        公婆二人身体不好更撑不住远游,相公纵然不舍她也要留下照顾父母,无法与她同行,也劝她莫要回去了。

        但命没多少时,人的胆子也就大了,她叩别公婆,诀别相公,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山路。

        然此路艰难,冬日霜雪又盛,她晕倒在卿雪庄前。

        得幸被卿雪庄庄主瞧见,收留她数日,派弟子送她回家。

        但二人途经此处林间时遇到一片迷雾,困在此处,直到昨日遇到了在找弟弟的王庆。

        王庆听席隽要找弟弟,他想了想问:“你弟弟会不会和我弟弟一样被抓走了啊”

        席隽:“被何人抓走?”

        “食人客啊”,王庆:“此处是食人客的冢”

        好在指腹温热,席隽能感受到离呼的心速平稳,否则凭借这地面的遗落之物外加这句推测,他无法想象他能急成什么样子。

        鼓铭下意识瞪了下眼,他跑哪儿来了?

        躲过了食人客追杀,结果跑他的冢里来了?

        席隽:“食人客长什么样子,你何处见过?”

        王庆左右转头打量,确保四周空旷安全后,压着声音道:“食人客不是一个人,是好多人,这个冢就是用来关他们的!”

        游白追问:“你如何得知?”

        “是我爷爷告诉我的”,王庆说:“他给我们两兄弟讲过,他少时跟随大人上山砍柴,迷了路,就到过此地,他亲眼见到了食人客要吃村里的人,不过没成”

        “是被一个面相丑陋的人给打跑了”,他道。

        “有多丑陋?”,小莲问。

        鼓铭鄙夷的瞅了她一眼,这功夫是你该嚼人样貌舌根的时候吗?但有游白在,哪怕对小莲的火他也没敢发,他说过他对她是真的相爱呢。

        “特别丑!”,王庆说:“脸上身上好像都烂了一样”

        这个形容让游白瞬间想起昨晚躲在树枝下的人,她忽然冒出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想法,那地面的腐肉可能不仅仅是贴到面上用来吓人的,那或许是他本来的面目。

        “我爷爷和村里的人第二天昏迷在林子里被发现抬回家,更神奇的是他们一觉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我爷爷,高烧了三天之后还记得些事儿”,王庆说:“他说是救赎之人见他年纪小,给的天恩”

        王庆少时只把这些话当成是古传迷事,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亲身经历,他隐约记得爷爷还说过,那面目丑陋的人声音却好听,他告诉食人客:“若生生世世如此,便生生世世在此,不得外出”

        紧接着是食人客痛苦绝望的哭声,像是能把五脏哭出来,也就是那哭声让他爷爷做了多日的噩梦。

        小莲坑蒙拐骗还行,这种事儿还是怕的,四下打量的往鼓铭身后藏。鼓铭被她怼的不耐烦的甩了甩胳膊,心道,离我远点儿。

        离呼为何在食人客的冢内?

        食人客,据传以人为食,他现在可安好?

        席隽手中的早饭被瓜分了,量不多但嘴多,看起来有点惨兮兮。

        席隽和池碱有灵力护身,短时间内不吃也不会怎样,傅露说她不想吃,虽然饿了几日但因为思念母亲没有胃口。游白的折扇此时还不如一把普通扇子,起码听人话,但她又不能直接给撕了,出了阵内等它见不着祖宗了,游白还得靠它,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此时她一具虚弱的凡躯,快要饿成地瓜干了。

        游白和同样饿的鼓铭抓了同一块饼。

        鼓铭:“”

        我咋和这活祖宗心有灵犀了。

        鼓铭被闪电劈重似的把手抽回来,虽然不知道游白为什么一直忍着竟然没用折扇对付他,但既然她忍了,他就叩谢她福寿安康啊。

        池碱看出这四人先前就认识,问道:“你们可是旧友?”

        “我不配啊”,鼓铭哪敢和祖宗做旧友。

        池碱:“那”

        游白嫌恶的丢开饼:“我家扫马厩的”

        鼓铭点头:“是是”

        另一块无人碰过的饼被递到游白面前,她接过来,笑:“谢谢兄长”

        此阵乃天下之首的法器千掖所成,席隽无法像在阵外时寸土排查离呼踪迹,若想找到他,他就必须破了这阵。饭后一行七人重新上路,找弟弟的找弟弟,找阵眼的找阵眼。

        王庆吃饱后嗓音也更洪亮,自己就在鼓铭的耳边喊弟弟,还用手肘怼他:“麻烦兄台帮我喊两嗓子了”

        鼓铭逃跑的时候衣服也没穿全,摔了一路破破烂烂倒真像是个干粗活的,他想骂他滚一边儿去,但因着游白又忍下,扯着嗓子喊:“弟弟!”

        王庆又怼他一下:“兄台大点儿声”

        鼓铭:“弟弟啊”

        他娘的。

        王庆其实心里还带着一点期望在的,他希望他的弟弟能像当年的爷爷一样,得到救赎,关于那救赎的人是什么人,他心里也有些数,走了一阵,和这些人相熟了些,他终于舍得开口问:“你们听说过百乱卆吗?”

        百乱卆三个字游白今日都听的恶心了,她连话都懒得接。她表情不好,鼓铭和小莲两个人自然也不敢闹出动静,甚至都想把靴举头顶上去,连脚步声都省了,省的这祖宗哪个不高兴回过头就砍了他们。

        傅露许是思念母亲,一直没说话,只有止不住的咳嗽声冲向四周,空荡的激不起回音。

        池碱的□□背在身后,他说:“我听师兄提过,那是极富盛名的宗族,只是百年前随鸢骨城灭族,可惜可憾”

        王庆立刻摇头:“他们没死,或者没都死”

        池碱意外道:“如何说?”

        王庆道:“我爷爷小时候说起那段经历没人信他,还说他编故事骗人,心里憋着口气,那么多年一直研究。他根据记忆中看见的风俗景色,甚至载种的绿植查阅古书,他说这个阵很有可能是百乱卆的地方”

        “百乱卆虽然没有天下四大宗这么弟子众多吧”,王庆言语中带着一点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得意感,好像他知道了,他跟百乱卆就是朋友似的:“他们是这天下最善良最纯净的宗族,所行的术法也是天下最温柔的术法”

        “爷爷说虽然样貌丑陋了些,但是心地善良,救他的人肯定就是百乱卆的人”

        游白没抬眼,他爷爷不辞辛劳的打听别人家的事儿,推测的倒准,只是有一点,百乱卆的人各个貌美俊秀,白襄的一双儿女,更是天赐的容貌,投胎转世都不会变。

        王庆心里抱着念想,弟弟可能已经被百乱卆的人救走或者带出阵外了,所以他倒也没那么担心。

        走了大半日,小莲开始侧头打量大家,她心里琢磨,你们都还走的动吗?你们都不饿的吗?

        她要饿疯了。

        或许自己是女子,体力不如男子,她也不和别人比,就去打量傅露。一打量就有些嫌恶的拿手帕捂住口鼻,她都快把她自己的魂儿咳出来了吧,也不知道这病传不传染,她得躲远点儿。

        她刚要动,傅露察觉似的突然侧头看她,小莲被吓了一跳。

        傅露微微点头,不顾打过招呼后也没有立即收回,她的视线停留在小莲的脸上,又慢慢向下从腰身落到鞋尖,把她整个人打量了一遍。

        小莲觉得,她肯定是察觉自己的小心思了!

        避开她的目光,往鼓铭身侧挪了挪,娇软的叫了声:“大人,你饿吗?”

        鼓铭心烦的瞥她一眼,为什么心烦,饿的。

        懒得理她,肚子却帮他回答的叫了。

        他张张口,还没冒话,听游白问:“我让你说话了吗?”

        鼓铭:“”

        我没说话啊,饿的肚子叫也不行吗?这位父母官突然委屈的想哭。

        池碱见鼓铭小莲一路跟在众人身后,对游白敬畏不已,如今连说话都被制止,他忍不住道:“这位公子,对待下人未免过于严苛了”

        游白:“好好找你的阵眼”

        这位少年公子品性娇慢,池碱刚要与他理论,见席隽拦手道:“停下”

        众人闻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天的方向,高远蔚蓝,还有几多缱绻的云,天气很好啊。

        “为什么停下?”,王庆问。

        耳边忽然传来细小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又像小孩儿丢细沙的声音,不过须臾,那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庞大,似乎来自天地之间,四面八方。

        池碱惊道:“不好!”

        眨眼之间,天空中刮起漫天不知何处而来的黄沙,其气势磅礴的像是从天而降的暴雨,所到之处树木房屋皆被刮为粉碎,池碱回手抽枪:“是阵中咒法,识别出了我们是入侵者,要将我们除去!”

        怎么除?和那卷进去的石头一样碎成沙子吗?

        鼓铭还当父母官时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是稀罕一阵儿,只有命,他最稀罕!一直稀罕!

        再一次丢开下意识朝他身后躲过来的小莲,他也要找靠山!

        危机时人本能都想藏心里觉得厉害的人身后,在鼓铭心中谁厉害?游白啊。

        鼓铭嗖的一下子蹿游白身后去,并把她往前一推:“公子救我啊!”

        但折扇无用的游白就是个弱女子,无论是体力还是腰身连想藏鼓铭身后的小莲都比不上。被鼓铭情急时刻这么一推,直接让游白卡了一跤,朝地面摔过去。

        与此同时,如风暴般的黄沙逼近。

        摔倒之前,有人闪身而至,捞住她,将人带回怀里。

        席隽抱紧游白,右手抬掌,手心灵力汇聚,有万顷之势,和黄沙相抗。

        两相僵持,游白感觉席隽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而后带着她被逼退半米。

        千掖乃天下第一法器,其内术法是多少连从叱辜河下死生之后爬出的人也无法相抗的,千掖是叱辜河中最早流出之物,是祖宗。

        席隽松开游白,问她:“可无碍?”

        游白摇头:“我没事”

        这却把鼓铭看愣了,游白不是很厉害的吗?刚刚怎么像根草似的,被他一推就折了?

        池碱踏地而起,手中□□飞速旋转,虚影成盘化为屏障,挡住从黄沙中飞出的夺命砂石,然而砂石比箭矢锐利百倍,不过转眼之间,刺穿屏障,池碱捂住胸口,喷了口血出来。

        席隽再次抬掌,在空中划过一道,仿若书法大家在宣纸上的一笔重墨,此墨将黄沙撕出个裂缝,让它堪堪停住。

        然而黄沙周围风速不停,有大厦倾覆之势。

        此阵强悍,倾天而至无从避过,只能与它硬碰硬,然而他们一行人中,病的病伤的伤,还有完全不会术法之人,席隽转头道:“我会将此咒法迁走,你们寻得住所后不要外出,否则招来新的咒法攻击”

        游白:“兄长!”

        “我无碍”,席隽视线带过众人,又看游白:“阿白,可借我些灵力?”

        游白一愣,她现在兜儿比脸干净,折扇蠢极,哪有灵力可借?

        然而席隽说着手掌落到她的肩上,顷刻之间,轰的一声似地动山摇,黄沙像是被滔天之力强行击打,退了足有一米开外!

        席隽道:“多谢阿白”

        席隽传音入耳对她说了句话,而后踏地而起飞入黄沙之中,如水般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升起,汇聚,流淌,绵绵不断且气势雄伟,最后完全混入咒法之中掌控咒法之势。

        席隽携着这漫天黄沙渐渐走远,留下一个逐渐看不清的背影。

        耳边震耳的沙粒之音渐小下来,重新入目的是依旧蔚蓝的天空和被击散的白云。

        回头,鼓铭因为刚刚席隽朝她借力之事又彻底打消了对她术法在身的怀疑,目光畏惧而讨好。

        席隽定是担心在他走后,鼓铭识别出她此时已无术法而对她行报复之事,他刚刚的话余音在耳,他说:“阿白,诸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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