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话青梅

小祝村的种植改良风风火火进行中。许是看了祝老二家发了一笔小财，其他人只要不是农闲的时候，便涌到自己田里或者荒地上，试着开辟几块良田来种葡萄。

        祝婉儿翻着书本，小祝村识字的人没有几个，于是她七拼八凑，从几本《弄政杂要》中，勉勉强强了解了正规的养殖技术。

        “今年书中说要施肥沃土。”祝婉儿捧着书本，小大人一般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旁边，兰亭闲来无事，牵了狼崽在她的身边给狗子顺着毛。

        那书里有多少东西兰亭也不晓得，只知道祝婉儿不怎么让他去看，但凡他嚷着要，总被她给了些奇怪的学问搪塞了过去。

        “适宜种在保水肥沃的土地上，喜水怕涝，沙壤土也可以。今年约莫是不可以种了，但可以择了好苗育苗，来年就可以收获了。”祝婉儿将自己知识尽量简练地告知他们，又有人问：“那个丫头，你说的养蜂，又是啥呀。”

        “这个我知道，婉儿小妹腌渍的蜂蜜桂花香着嘞。”

        抢不回自家白眼狼的狗子，狗娃坐在一旁凑着热闹。

        “去去去。”狗娃被他隔壁的刘三婶子打了一下，“瞎凑什么热闹。那个啥，养蜂真的也能赚钱？”

        祝婉儿去城里的时候，也见过有售卖蜂蜜的。也许这不是啥好营生，但是配合着果树，生产不同种类的蜂蜜，应当也是一笔收入。

        “山上好多果子林，狗娃哥哥上次带我见过那里的蜜蜂，好大的蜂巢。若是能像镇里的人学学，在开花的季节养殖些蜜蜂，应当也能有些营收吧。”祝婉儿又想了想，“只是养蜂好像很危险的样子，而且不需要太多人哎。”

        在附近听了一耳朵的连嫂子闻言，便接了话头，“我知道那个养蜂。你说我们男人种田，女人种果子，顺带还要操持家务，哪有那个时间咧。倒是看谁家地薄胆子又大，让他去做吧。我们把果子养好，顺带着也能让蜂养得更好，到时候去他家讨蜂蜜，也容易些不是吗！”

        连嫂子笑嘻嘻地给大家想主意，众人一盘算，也是嘞，这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帮衬着，以后能种得更好不是吗。

        一来二去，大家就推出了一个胆子大，有力气，家里又只有几口田的根子，安排养蜂的事情了。

        果子林的事也算是安排上了，养蜂的知识祝婉儿翻了几本书也没有找到，反而兰亭瞧她日日闷在书本里，心疼的不得了。

        “别看了，根子叔不是去镇子上学习去了吗。”兰亭劝她。七八月的天，天也燥了起来，外头蝉鸣得惹人心烦，祝婉儿闷声咳了一声，却把兰亭急坏了。

        “怎么了怎么了。”兰亭看着咳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的祝婉儿，从她的左边转到了右边，搓手顿脚地，不知道要怎么做。

        祝婉儿只觉得喉间突然一痒，而后她便抑制不住自己的肺腑，猛烈地呛咳了起来。她知道兰亭心内焦急，可她咳得难以平复，连眼泪也止不住地地溢了出来，难以控制。

        这一下持续了好久，久到祝婉儿觉得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的时候，她终于断断续续哑着嗓子停了下来。兰亭还在她的身旁一下下地给她顺着背，被缓了气的祝婉儿抬手制止，“好多了。”

        “这是怎么了？”兰亭难掩惊慌，忙不迭取了水碗要给她添水喝。祝婉儿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嗓子还疼得慌，眼睛红肿着兔子一样。

        “我也不晓得”她拿着水碗，举在手间，忽然停顿了一下，“你可觉得，近日小祝村咳嗽的人，越来越多了。”

        经她以提醒，兰亭也察觉出了问题，“好像前几日起，就不断有人身体不适”

        “也许是这个季节吧，容易罹患疾病。”祝婉儿没有想太多，随即她又心觉不对，寻常的感冒流感之类，一贯发生在春冬之际，哪有在夏天里头传播的。

        应当只是夏季气温不定，惹了风寒吧祝婉儿这样宽慰自己，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失控着。

        “哎，这就是蜂箱啊。”

        小祝村的人围着刚从城里回来的根子，看着他运来的几个大箱子。

        “是嘞。”根子抹了身上一把汗，“这是我一个表亲家的，正巧他家搬家不做了，全都送给我了。你说这巧不巧。”

        “不错不错，以后，就指着你给我们小祝村养蜂了。”

        “你学的怎么样，可学会怎么去弄这个东西？”

        小祝村的人没见过这些东西，一时间皆放下自己手里的农活过来摆弄。根子向来性子孤，没见过这么多人，说话的语气都含混了些：“学了学了咳咳哎还是镇子上的人多，那些难民都聚集过来了呢放心，以后第一份就给你家送去。”

        祝婉儿也被狗娃拉着来凑热闹，但是她听在外头，却没有接话，只是就着他的话，安静地在那听着。

        兰亭看出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在她的身边也不闹了，悄声拽了拽她的袖子问她：“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祝婉儿随口问道：“灾民流进来了？”

        “对，南郡的水灾严重，灾民流亡各地，有些控制不住了。”

        不知为何，祝婉儿听到这句话看了兰亭一眼，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偏了偏头，继续听着根子唠家常。

        “根子叔。”待人走散后，祝婉儿凑了过来，拉着他唤了一声。兰亭见她留了下来，也挪着身子，缀在了她的身边。

        “咋了婉儿。”根子见是祝婉儿，忙放下手中蜂箱。祝婉儿见四下无人，只有一个安静坐着的小兰亭，遂开门见山问道：“镇子里的灾民多吗？”

        兰亭沉暗的视线略有闪动。

        根子想了下，“挺多的，一批又一批，官老爷们都赶不动咧。”

        “那”祝婉儿继续问：“他们现在情况还好吗？”

        根子回答她：“饿得都快吃不上饭了咳咳死的人都堆满乱葬岗啦。”

        祝婉儿皱着眉，却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们也经常咳嗽吗？”

        想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兰亭蓦然抬起头。

        “这个哎对，他们一个个好像身体不行。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个情况！”

        “好好的那根子叔，你先忙吧，我和兰亭去玩了。”说着，拉着兰亭匆匆退了回去。

        兰亭见她自出来后，面色便阴郁难看，他顿时也有些心乱，不对，应该不会，前世这件事分明已经控制住了！

        “兰亭。”祝婉儿的话将他的思绪打断，她眉目紧锁，面色忧愁，却没有瞒着他，“我们好像，有危险了。”

        “你说什么？瘟疫？”村长撑着拐棍，一下子立了起来，“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祝婉儿知道，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但在这个没有疫苗和防护措施的时代，她并不想冒那个险。

        “村长爷爷，可是现在的情况和书里的一样。而且兰亭来的时候，便说他是从南郡来的，那时已经闹了水灾，而且还有瘟疫渐起的势头。”说着，祝婉儿双手抱上他的胳膊，尽量上扬着视线，让自己的眼神楚楚可怜些，“而且根子叔说了，镇子里好多灾民，都被官爷撵了出去，而且他们都在生着病呢！”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个耄耋老翁手臂微颤，他似乎是不想相信这个事，但是看了眼祝婉儿，又在脑子里捋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唰”地一下褪了血色，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凳子上。

        祝婉儿搀扶着他坐下缓口气，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要怎么做我们”村长的话语有些乱了序，祝婉儿忙安抚他。“现在还不严重呢。村长爷爷，小祝村离得远，只好防护好，就会没事的。”

        村长那枯槁的双手，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祝婉儿，“要怎么做，你可见到书里说的什么？”

        祝婉儿点点头，“要断了小祝村的路，不能让人来往了。粮食也暂且先不要卖了，来往蒙上面巾，再用烟熏香药，每日消毒。此时暂且还未扩散，村长爷爷不必担心。”

        “哎哎。”村长也算惊恐难安，听了她的话，立刻吩咐村子里的人去安排，又加上几条，“咳嗽的便让他去山上住些时日，小心些别被染了疾。”

        祝婉儿见一切都安排妥当，防患于未然，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她见兰亭虽一直跟着她，却面色难看的紧，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的，便辞了村长，准备回去。谁料刚一出门，兰亭便沉着脸，面对着她退了两步。

        这个人往常恨不得粘着她的人，今儿个怎么表现的如此怪异。祝婉儿干笑一声，但她不曾知道，自己再开口时，声音颤的离开。

        “兰亭，快过来，我带你回家。”

        兰亭看着她，那目光看得她眼睛有些痒。

        他摇了摇头，抿着嘴巴，表情苦皱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

        祝婉儿将要迈进的腿悬停在了半空，“怎么了，快跟我回去。”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兰亭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下一刻，祝婉儿就见他许是憋得终究忍不住了，捂着自己的口鼻，猛烈地呛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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