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老去，但总有人正在年轻

如果一天只能挣10块钱，你会怎样工作？那当然是不工作了，因为不值得。如果一天能挣1000呢？大部分人会珍惜这份工作，会接受996，甚至会因为怕丢了工作而不敢请病假。

        那如果一天能挣1W，乃至于十万百万呢？

        那机会成本就太高了，你甚至会嫌吃饭睡觉浪费时间，你会全身心投入这份工作。

        这第三种，就是李佳琪和薇娅，是那些鼓吹自己多么努力的流量小生们，是头部的UP主。

        他们很勤奋，他们很努力。

        他们疯狂地直播，疯狂地上节目，坚持更新，和粉丝们热情互动。

        拥有那样的机会，谁会放手呢？

        人都是一个人，但是面对不同的收入，态度却截然不同。

        任正非说，钱给多了，不是人才也变成人才。

        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些佛系的人生，丧丧的语气，沉迷游戏的选择，后浪们的愤怒，大半源于此。

        他们没有高薪，没有希望。不仅是得不到一天1W的工作。

        对大多数人而言，把汗流尽，把血流干，996玩命干，也挣不到一天1000块钱。

        而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房子是什么价格。

        如果电影黑客帝国重拍，我们这个时代的尼奥，可能就不会接过红色药丸。而是会选择那颗蓝色的，选择泡在营养舱里，给大脑接上设备，在虚拟的世界中度过一生。

        他会选择快乐地自闭下去，放弃这一场不可能胜利的困兽之斗。

        有太多人愿意了，他们早早做出了选择。

        这个选择，就是佛系。

        游戏，小说，动漫，电视剧，这是一个娱乐极度廉价而大量的时代。

        快乐不仅管饱而且实惠。

        这些娱乐手段让生活变得美好，

        这些娱乐手段让现实显得狼狈。

        现实是一场残酷的游戏！游戏是大多数人想要的现实。

        在现实中，命运是弄人的。

        在游戏里，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现实中，我们是矮人，自身尚且身不由己。

        在游戏里，我们是巨人，动辄主宰，统治一个王国的命运。

        在现实中，做事是困难的，没有反馈，前路未卜，等不到黎明。

        在游戏里，任务是轻松的，每一点经验，每一个击杀都有光效和音乐。前路总是清晰可见。

        我还能说的更多：

        游戏有平滑的上手曲线；游戏有保底的概率设计；游戏能让我们摆脱肉体的羸弱；游戏能让我们探索世界的恢弘；游戏能给人使命；游戏能赐予荣耀；游戏能让你体验团队作战的信赖；游戏能让你挣脱日常生活的平庸；

        小说动漫电视剧，综艺体育短视频。它们都不过是游戏的某种变体，把这些在现实中求不得的，在想象的世界里给到你。

        有的人玩游戏，是因为游戏好玩。

        有的人玩游戏，是因为现实不好玩。

        对于前者，娱乐不过是消遣，最终还要落回现实本身。对于后者，娱乐是失意者们的避难所，是主流之外的告解室。

        直到今天还有数不清的戒网瘾机构，有无能的家长把错误推给微博抖音，推给游戏。

        我不否认这些产品的成瘾性，不否认其设计就是为了最大化用户的使用时间。

        但把这一切的娱乐都禁掉，生活就能回到正轨吗？这些对现实世界心灰意冷的人，就打算有一番作为吗？

        当然不能。如此多的供给，恰恰是因为需求强烈。

        老头老太们举着花镜，把字号调到最大，乐此不疲的转发。

        把孩子送去电击治网瘾的一代父母，蜷在沙发里，用手机的时间远超他们的子女。

        新一代的青年，在5V5多人运动里打得火热。

        没有直播与弹幕，如何消解人群中的孤独；

        没有小说和动漫，如何释放996的疲惫；

        没有游戏与空间，如何降低不合群的惶恐；

        没有明星和电视，如何填补对恋爱的渴望。

        指责很容易，娱乐也可以被消灭，但没有这些低成本的娱乐，谁来解决这些问题，如何安放那些得过且过的生活？

        佛系是温和的反叛。

        特朗普70多岁了，依然上蹿下跳。

        我们也听过不少富一代不肯退位，子女迟迟不能接班的故事。

        对他们而言，现实比手机有意思的多。但对大多数人而言，现实这款游戏的难度有亿点点大。

        大到了令很多人完全不想参与，只想在搓玻璃板中度过一生。宅也好，旅游也好，做什么都好。就是不打算走升职加薪，买房结婚的老路了。

        这就是佛系。

        佛系，是一种温和的掀桌子，是对既定的意义系统的反叛  。不接这个盘。不融入这个体系。不打算，按照这种方式生活。

        此前的世界，不存在佛系这个选项，生存是残酷的，不奋斗就要饿死。

        再后来，饿不死，却因为工作繁重没有闲暇时间。

        又或者，即使有闲暇，娱乐也是单调而乏味的。佛系的选择没有生活质量，想要获得快乐，只能向上攀登。

        直到今时今日。

        几个小时的工作即可满足一天的生存，人们有了大量的闲暇时间，更有了与之配套的、丰富的娱乐手段。成本低，分量足。

        佛系成为了可能。

        我们面前摆着两条路。

        勤勤恳恳积攒财富，向上攀登——长期策略。

        佛系，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考虑未来——短期策略。

        长久的幸福靠的是做长期的规划，是延迟满足，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理性的，短视的选择呢？难道是他们蠢吗？

        当然不是。

        这种不理性，恰恰是一种理性。

        对他们来说，第一条路性价比太低。动物的繁衍存在着两种策略：快策略和慢策略。

        如果生存环境稳定，食物多，天敌少，动物就会有漫长的成长期，实行慢策略，为未来积累。

        而大多数动物个体实力弱，未来不确定性强，就会倾向于快策略。尽早繁殖，尽早享受。

        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对，这个规律在同一种族内也适用。

        如果成长环境提供了充分的安全感，如果未来充满希望，人们就会更倾向于目光长远，倾向于推迟满足。

        而如果成长环境动荡，未来不确定性强，人就会早熟，短期享乐就更容易压倒长期目标。

        日本也是有过昭和男儿的。美国梦也曾照耀过几个十年。

        对于我们，哪怕在5年前，佛系也只会被视作软弱，而不会赢得如此广泛的理解和共鸣。

        而如今，快策略大行其道，是因为时代变了。

        后浪整体上比前浪更开阔，更包容，更优秀。

        但他们生晚了。

        时代红利差别太大。

        个人的努力，撑死了是一朵水花。而时代，是一片海。

        如果一切如常，后浪们的轨迹就是投身5倍残酷的就业市场，忍受2倍的工作时长，买下涨了10倍的房子，背上30年的贷款。

        然后，生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开始进行教育的军备竞赛。

        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光亮。

        可以，都行，无所谓。

        不储蓄，不交养老保险，不打算未来。

        这些短视策略的背后，是决策人丧失希望，不相信明天会更好，不相信奋斗能改变个人处境。

        所以他们佛了，温和地反抗着命运。

        他们也许不知道怎样算值得，但清楚地知道接盘的日子不值得。

        现实艰难，大多数人挣不到高薪，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实现自己的抱负，满足自己的追求。

        他们中的一部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于是选择了佛系，消极的而温和地反抗这个世道，让出现实世界——把精力投向娱乐，在虚拟中寻找生活的寄托。

        年轻人与前辈们差距太大了。

        这种差距，是机会上的差距，而非能力上的差距。

        回到10年前，四个起点一样的本科毕业生；甲毕业去了深圳，加入腾讯，乙读了6年生命科学的硕博，丙去了纸媒，丁留在了小县城。

        他们是不是都有光明的未来？

        当然不是。

        只从收入上看，乙丙丁大概率没有光明的未来。

        让我们用曾鸣教授的点线面体理论来解释一下。来看甲和乙的回报率。

        乙这六年的回报率=0+生命科学领域的提升+学历的提升+个人增速。

        甲的回报率=深圳的增速+IT行业的增速+腾讯的增速+个人增速。

        我们刚才提了点线面体，现在详细来看。

        点是一个人，ta的个人努力和奋斗。

        线是一个组织，搭载在某个面上。

        面是一个行业，一个平台。

        体是一个生态。

        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这话的正确性在于，个人努力只是一个点，撑死了不过24小时，而深圳，IT，腾讯，这些快速崛起的线、面、体，背后是成千上万人的努力。

        身处其中，水涨船高。

        香港把买第一套房称为上车。

        因为当了有了这一套房，这一件资产，你就可以分享整座城市的增速，如同坐上了快速向前的车。而没有资产，就如同用双腿奔跑，步步艰辛。

        再来看甲乙丙丁。

        乙的生命科学增速缓慢，学历价值增速缓慢，却错过了城市发展，错过了房价上升。

        丙，依附于一个衰落的面，当纸媒整体倒下了，岂有完卵。

        丁，小县城和深圳差别太大了，他所选择的经济体本身没有动力。

        巴菲特千万倍于普通人的财富，不是因为智力上的差距有千万倍那么多，不是因为他一天有25个小时，是因为他踩准了美国几十年的上升周期。

        前面的部分选错了，一辈子就只在点这个层面耕耘，再怎样勤勤恳恳，也不过是穷人的一生。

        希望这套框架对你理解世界有所帮助。

        更希望你有的选。

        我们一整篇谈了游戏和生活的对比，谈了佛系，谈了点线面体。

        这所有的讨论都建立在一个事实上——年轻人缺少希望。

        他们觉得与其受尽心酸撞得头破血流，不如收起欲望，过好自己的小小生活。

        在这个时代，赞颂了太多逆境中的花朵，却不想，如果有选择，没有哪朵花希望长在绝境。

        希腊神话里有个故事，关于西西弗斯。

        这个人终日推着石头上山，可每到山顶，石头就会滚下，作为诸神对他的惩罚。

        他就只好又一次推石上山。石头又一次滚下。

        他就再推。如此循环往复。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本性，无利不起早是规律。

        当爱好能获得几百万的阅读，带来可观的收入时，坚持这种爱好，没有太多难度，没人看，没人点赞，却因为热爱坚持创作，日复一日推动石头。

        这，才有力量。

        荷马史诗说，西西弗斯是英雄。

        就如盗梦空间片尾的那颗陀螺所寓意的，最好的东西，是希望。

        愿意在无望中坚守，是英雄。

        孔子说，知其不可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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