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袋子里的东西

说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们老家后院的格局。

        那是六七十年代直到90年代末都很常见一种民房。中医铺子在最前面，左边是药房、诊室、卧室三合一，右边一间同样大小，用作病房，里面有几张床，病人可以休息。中间是个小门楼，连通左右厢房，做成一个通往后院的过道。后院原是三间瓦房，爷爷奶奶住东间，最初我爸、二叔、小姑他们住西间，中间是堂屋。后来我爸先成了家，就单独住在西间。二叔和小姑则挪到了爷爷奶奶在东间前面新搭的一间平房里。我出生后，西间靠里的半部分，原来是爷爷用来存一些药材和杂物的，也简单收拾给我住了。

        但爷爷还是会放些杂物和药材，因此常年有股草药味儿。我爷爷在的时候，总说那药味儿对小孩子身体好，不用管。但是这跟失忆有什么关系？难道真是被草药熏的？那之前我爸、二叔他们住着也没事儿啊。

        “你想到什么了？和草药没关系，和这袋子有关。”我爸叹了口气，“当时我们从后山把它拿回来，也没多想，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就想到了西屋，就顺手把它装箱子里塞你床底下了。再后来，你从医院回来后，还是让你睡到那屋里了。三四岁时年龄小，我们觉得你不记事儿正常。直到五岁多该上学了，才发现你是真有那个失忆的毛病。本来我和你妈都绝望了，这不嘛，才有了你弟弟，你妹妹。”

        “爸你还真是心里咋想就咋说啊，我听了难道还会感谢你很坦诚吗？”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爸一摆手，说：“别插话。后来没想到，一搬出去，你就自己好了。我刚刚思来想去，觉得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就是袋子里的东西在作祟。书当然不会有啥，剩下的就只能是那两块破石头了。”

        “哈哈，你想半天就想了个这？哈哈，稀奇古怪的事儿，今天还真没那么多！”

        “笑什么！那你说还能是什么？这种病，突然得了突然好，你身体上又没其他毛病，那不跟脏东西上身一回事儿吗？再说了，那石头不是你爷爷当年特意给咱留下的？你爷爷失踪的就很古怪，那白影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为啥钻大衣里不走？”

        “你真想多了，我觉得那是不是白貂一类的？取暖的。山里什么怪物没有。不过这石头和书，要说是我爷爷特地留下的，我信。”说罢，我把袋子提了起来。

        这东西显然长年没人动过，土灰倒是不多，麻质的布面上长着一小团一小团的青绿色霉瘢。

        “爸，这你是从哪拿来的？怎么发霉成这样！我打开看了啊？”

        他刚才被我怀疑，这会儿正低头想着什么，听我问起，就说：“这是从老宅子刚扒出来的，你跟我说要退学的那天夜里我自己去的。”

        说完就见到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他就怒了，“你那是啥脸色！马上还揍你！不是我发神经，是因为书上你爷爷交代的有话！”

        我立刻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笑道：“爸，你这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还有，原来我要退学这事儿当天你就想通了啊？父子之间，这样果断是不是有点伤害感情了？”

        “别说没用的！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关注重点啊？”

        我忙笑了笑，道：“好好好，那我打开看了啊。”

        扎麻袋的绳子早已朽了，用力扯了一下，便彻底断开。我伸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儿立刻就深入鼻腔。

        果然和我爸说的一样，里里外外好几层的油布包裹，看来就是那本所谓的书了；另外一个小木盒子，沉甸甸的，显然是那两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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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起木盒子看了看，没有锁，就一个活扣。掀开盖子，我第一次看到这两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子。

        怪不得我爸他们觉得这石头普通，因为这石头粗略一眼看上去，和山沟路边的黑石没什么两样，就连装它们的木盒子，也是最朴素不过的了。

        但刚一拿出来，我就觉得不对，这石头不一般。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对温度变化比较敏感，当然温度不变时也很敏感。

        三岁那次的事件，虽然说两条胳膊冻的乌黑，整个人差点冻废，但我后来发觉到的这个特点，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只要天气轻微有变，我都能及时提醒家里人注意，比温度计还准。所以弟弟妹妹平时有个感冒头疼的，我爸首先就会让我试试他们发烧没有。

        我掂了一下这两块石头便发现温度不正常，不是石头本身很凉或者很热，而是它发热散热都很快。

        对一般人来说，比起内在的特点，往往更容易关注一个东西的表象。我爸他们或许就是被这石头的普通外表给骗了，其实哪怕只是空想，按照一般套路，这种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一些特异之处的话，也是说不过去的。不过我爸今天能想到是这石头让我早年失忆的，也是脑洞够大。

        感受着这石头带来的奇怪触觉，我开始有点相信我爸的猜测了，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东西一定有它不寻常的地方，但我暂时不准备再想这些，反正病好之后我也没再出现什么问题。而且，这时天已经黑透，我能继续待在这个家的时间不多了。

        我默默地把石头放回盒子里，没有告诉我爸这个发现。

        接下来我直接打开了油布包裹，里面的书保存的还算完好，微微泛黄，有些潮意。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记录本，只是外皮的装帧设计像一本线装书。他们当时应该是根据这个判断它是书的？也不对，我爸也还说过“或许是本书”那样的话。

        我翻开书就发现里面的字迹非常娟秀，是钢笔写的，我断定这是个女孩子写的。这些字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娟秀而不是刚强，字里行间透出来一股文气。这显然不会是我爷爷的字，我见过他开的旧方子。

        我抬头看着我爸，他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就说：“那些不是你爷爷写的，而且你一时半会儿也看不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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