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死

“没事的……呼……肯定没事的，哥，别睡着啊，千万别睡着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你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晓玥……我真的再也不打你了，你脸还疼吧，哥你挺着，咱们回家，回去以后你随便怎么揍我，我绝对不还手……”

        硬撞开灌木丛，背负着欧阳的子安一脚陷进了烂泥里，差点带着人摔地上。

        “睡个毛线啊！我疼的要死，精神百倍，好了麻溜的，把老子放下来，你再这么玩，咱们两个都跑不掉。”欧阳一改往常的冷漠模样，恼怒地一拳砸在子安肩膀上，但是软绵绵地，没啥力气。

        他的大腿正在淌血，一个碗大的伤口，筋骨都断了，血止不住地往外喷涌。那是被一发大口径步枪弹贯穿造成的结果。疼痛和大量失血已经让这个铁打的汉子接近油尽灯枯。

        “别说了，哥，我求你，别说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你别说，我带你回家。”子安完全慌了神，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追兵之声，他只想跑，跑的更快一些，跑的更远一些，他巴不得马上就跑到目的地，然后让最好的医生来给欧阳救治，接着他们就离开，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

        “把我扔下来，你自己走。”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欧阳的声音就更虚弱了，“我回不去了，你走吧。”

        “不要！哥，我不——”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让你滚！”欧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挣扎起来。他一发力，马上就令行走不稳地子安跌倒在地，把他也摔到地上。

        “别这样哥——”子安撑着地面起来要去扶欧阳，却被后者呲牙咧嘴地忍着痛举起的手枪吓得不敢妄动。

        那是他的自卫手枪，格洛克17，此时却到了欧阳手里，被后者打开保险枪口抵在自己太阳穴上。

        “滚！你个瘪犊子敢过来老子就打爆自己脑袋！”欧阳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地咆哮，像头凶兽：“别管我，自己走！你有没有点良心？！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不想来救天艾吗？！就因为晓玥！老子知道你喜欢天艾，但我告诉你，晓玥在等你，别负了她！她亲哥今天要死在这儿，连她男人也要跟着死在这儿？！你是不是很想她守活寡？！”

        “不是……哥，我……”

        “走，听我的，走，回去找晓玥。很抱歉，你的手枪留给我，我得给你拖延时间。”短时间内的剧烈运动让失血量大增，欧阳常年训练加执行任务而被晒得黑黝黝的脸庞都好像刷上了一层白浆。他疼得虚汗直冒，可还是竭力让自己开口不那么萎靡：“还有，回去就安心找个好工作吧，别干这行了，我现在真的很怕，怕我死了没关系，万一哪天你也死了，晓玥就要受人欺负，她从小到大都……”

        欧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然后用力扯断脖子上的一根链条，把上面的铭牌取下来丢给子安：“去，把这狗牌拿着，回去记得给我立个墓，照片就别弄了，把这玩意儿镶碑上就行。”

        从理智上来说，欧阳列出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可论情感，他真的很难坐视这个亦兄亦友的战友死在这里。

        他好难受。

        “傻着干嘛？列兵子安！”

        脸上已经无声地淌满了泪水的子安微微一楞，旋即飞快地啪地立正敬礼：“到！”

        “执行任务！”

        “坚……坚决完成任务！”

        欧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地表情，他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滚！”

        “哥……保重。”子安只踟蹰了几秒，而后一擦泪，在将满脸的油彩糊了一袖子都是后，他把欧阳在退役时保留下来的铭牌紧紧捏在手心，留下两枚手雷，然后挎着枪，冲进密林。

        欧阳说的对，他得活着，不仅是为自己而活。

        “靠他姥姥的……”见着子安走了，欧阳靠着背后的树坐起来，看见自己腿上的伤口，他咧了咧嘴。

        “好像黑鹰坠落里的那个倒霉蛋就是让黑叔叔拿ak怼穿了大腿动脉然后失血死的？还是后来做手术疼死的？”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语气三分自嘲，六分淡漠，一分惋惜，又抬起头望向子安消失的方向：“好像是这个剧情，可惜啊，不能喝你们的喜酒了……”

        说着，他把两个手雷拿过来瞅了眼。

        很不巧，是进攻型的，威力不如防御型的来得大。

        倒也聊胜于无了。

        追兵们越来越近了，

        他闭上眼，缓了口气，也给自己被疼痛折磨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一下。

        他再睁眼，眼神里就只剩下对待敌人如凛冬般的冷酷和坚毅。

        虽不能而后生，但置之死地，亦无悔矣！

        砰！

        拆掉了消音器的格洛克17响了起来，铜黄色的滚烫弹壳从抛壳口里飞出，另一头的追兵应声而倒。

        听到枪声，其他人马上扑倒在地，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挨枪子。

        现在离天亮还早，在黑黝黝的热带雨林里，没有夜视装备的追兵们只能依靠经验和手电筒来寻找欧阳和子安二人的踪迹。

        这实在太吃亏了。

        晚上的丛林还很危险，虫蛇虎豹，各种要命地植物，稍有不慎，可能要追的还没追上，自个儿就先扑街于各种意外。

        一路上他们其实都是被老板开出的高额赏金给逼着在追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在最开始的时候被欧阳和子安联手阻击损失了很多人手，弄得他们提心吊胆的，死活不敢穷追猛打。

        砰！

        又一枪，一个躲藏在二十多米外的石头后面，却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瞅地追兵被子弹开了瓢，热血和脑浆子在夜视仪的屏幕上都是同样的白色。

        其他人躲得更严实了。

        有几个开枪还击的，突突突了半天，可是连欧阳在哪儿都不知道，几十发子弹全拿来摧残花花草草了。

        “嘿。”欧阳缩回树后，轻笑一声，杂鱼们的水准他也是见识了。要是他腿没事，这些粉嫩嫩的杂鱼全得让他这个老鸟给换着法玩死。

        不过追兵中有位高手，这也是他和子安不得不以溃逃的姿态撤退，自己还不得不无奈地留在这儿等死的原因。

        那是个狙击手，欧阳的腿就是让他给打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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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前方半天没动静，阻击之敌可能已经走了，追兵们颤颤巍巍地从藏身处起来，可一个呼吸不到，只听见枪声炸响，又一个家伙让人打爆了脑袋。

        他们赶紧趴回去。

        啪！！！

        忽的，追兵这边有人开了枪。枪声清脆嘹亮，音质极好，明显与那些大路货突击步枪不同。

        “嗯唔！”

        欧阳忍着叫出来的冲动滚倒在地，开枪的右手无力垂着，手枪甩到一边，血从缺了一小块的右肩膀喷出来，很快洇湿了他身下的土地。

        这是他第二次被那个狙击手打中。

        “哈……哈……”

        两处创口，大量失血，倒在地上的欧阳呼吸越来越艰难，思维更渐渐往无边的深渊滑落。

        就这么要死了？

        就在视野即将陷入彻底的黑暗，一些白色人影出现在了夜视仪绿莹莹的视界边缘。

        毫无意问，这是那群该下地狱的毒贩子。

        他看见一个人弯下腰，掀开他遮挡了大半面部的夜视仪，借着周围射来的手电光，看清他面庞的来人有点惊讶。

        “chinese？orjapanese？”

        欧阳看着他，这人一副黄白混血儿的面庞，年约四十岁，相貌平凡，脸上有饱经风雨的沧桑，但面色和蔼，胡子剃的干干净净，眉目带笑，属于那种看着就让人生不起警惕心来的老好人类型。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迷彩服，肩上还挂着一把样式奇怪的狙击枪，换一个场所，欧阳觉得自己一定不介意和他这样的人聊几句。

        “z国人。”人之将死，欧阳却有点庆幸，还能见到杀死自己的敌人模样。

        “我爷爷也是z国人。”来人微笑，换成不太流利的汉语和欧阳聊了起来：“你的同伴呢？你们一共四个人，怎么这里就你一个呢？”

        他盯着欧阳，嘴里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他的眼神，却颇有几分猫捉老鼠的戏谑。

        欧阳闭上眼不说话。

        他隐蔽的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身侧下方的一枚手雷，左手已经挑住了拉环。而那些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小动作。

        再见吧，这个世界……

        “不说吗？没必要的，你反正也——”

        来人的话只说了一半。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声音，他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恐。

        “噢！该死的，你个杂种！”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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