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9

运载着七位大学生的面包车和另一辆运载着各种从大学里搬出来的实验仪器的卡车同时到达了那片荒原的边界。那片地区在更外围的一圈地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建立起了一道金属拦网。这样的隔离措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地方，因为附近的居民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周边地区异常频繁地进行着搬家的活动，一户接一户的住民放弃了原本靠近这里的居住地，选择更远一点地方安家。当然这样频繁的有些异常的大规模迁移活动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在一些地摊上贩卖的地方小报上面就刊登了一些类似的消息，关于附近住民们不约而同的，行动统一的搬家活动，还有各种没有根据荒诞不经的传说和猜测。

        省厅仅仅只是发布了一个地方上的文件，表明那一片地区即将纳入规划所以会有一系列的大规模动迁。这样的说法合情合理，也完全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恰恰是太过自然的时候，反而也会引起智性的怀疑。于是从大学到这里的途中，车上的大学生们就关于这个话题讨论开了。

        赵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并没有特别投入的参加到其他人的讨论之中，只是偶尔的看一眼坐在前排的林晓悦。她虽然笑着在和旁边的一个女同学聊天，不过赵华看得出来她也有点心不在焉。

        身旁坐着的是历史系的研究生王一波和生物系的吴青，他们两个一直都在询问周教授这一次着急的研究项目到底是什么。但是每个人分发到的资料上都没有特别说明，而且上一次讨论之后，赵华注意到，王一波和吴青并没有被告知关于“达贡神教”这一部分的内容，但反过来吴青从周伟光那里拿到了一份特别有意思的病例报告，一开始吴青觉得有点不耐烦，因为这种东西应该给医生去看而不是给他这个生物系的高材生来研究。

        “……但并不完全是这样，”吴青正在和王一波谈论自己的研究发现：“这个假设可能有一点夸张了，但是我觉得并不完全会被否定。那份病理学报告上面记录的那种细胞变异的情况我从来没有在活体上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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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那个报告上面提到了一种完全违背了规律的现象出现了？”

        “不，不是这样，病理报告上记录的那种细胞变异其实在理论上是存在则，但是这个理论本身并没有找到实际上的证据，只能说是一种推测。因为这种变异理论最早被提出来是为了解释关于古生物进化的问题的。”

        “这个我也不太懂。专业的高材生都是这样，在他们自己的专业领域之内无所不知，而且也特别愿意分享给其他的人听，善于交流的人会尝试着在探讨的时候说的尽量浅显易懂，因为他们想要尽可能的让其他的人也对这门专业感兴趣，从而可以招来很多可以一同探讨的人。当然之后的这些他们并不会想那么多，只是也许会有这样的概率。而不善于交流的人也许对于自己专业领域之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这也许就是人类的天性，而这种天性使得各种各样的专业领域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分门别类，越来越细化。谁说这不一定是件坏事呢。所以这一辆车上大家坐在一起其实可以探讨的内容十分的有限，除了周伟光给他们的这个共同的主题之外，他们没有更多的内容可以探讨了。即使他们是在一个大学里上课，他们的年龄相近，但是平时的生活没有什么值得碎碎念的，而他们各自的领域又完全的不搭界。

        “你们有谁了解过关于达贡神教的内容吗？”赵华突然问道。

        “哦！我知道一点……”王一波突然插嘴说道：“是我在查史料的时候无意间找到的。这份记录非常的琐碎，而且很模糊，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做调研，这份材料差不多是在明朝的时候，具体的时期已经不能确定了。上面记录说那个时期曾今有一段时间，当时的朝廷对于沿海地区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其它同时期的记录都是说当时为了围剿沿海地区的海盗。但是有一份材料说其实那是一个幌子，当时在沿海地区出现了一种类似于传染病的什么东西，感染了很多渔民还有村民。这种怪病被周围村子口口相传，消息就传到了当时的朝廷。朝廷派遣官员去附近调查，但是官员却失踪了。一直到第三次派遣的官兵才回来，回来之后官兵立刻上书要求派兵围剿。当时前去调查得除了官员之外还有随行的两位太医……后来一部分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传说了，这一部分的文献我个人觉得并不可靠，因为找不到对应的其他记录，那个时期的周边都不是很安定，军事行动的次数也有很多，所以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相关的记载了。”

        赵华非常认真地听着，从民俗学的内容来对比，他们似乎是从不同的角度在探索同一件事情。他从自己的脑海里搜索着自己查找到的那一部分关于“达贡神教”的资料，通过从王一波这里得到的历史资料来进行对比，如果把这个假设当成真实的历史情况而非传说来看，那么这很有可能是一块有关联的碎片拼图，虽然他们离整个真相还差得很远。这段时间废寝忘食的调查研究，赵华知道即使是自己做期末考试准备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的忘我。但越是调查，他们就好像是陷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样。

        车子外面的景色变化了，林晓悦朝窗外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远离了最近的居住区。周边有一些村落，开阔的路面可以看见远处的建筑。那些建筑群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同化在这一片灰蒙蒙的景色里。这一段路面开始，汽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司机在前面提醒了一句，说这里的路况不太好。

        林晓悦有注意到外面越来越明显一种气氛，一种衰败的气氛。路边那些残垣断壁的部分毫无疑问是一些建筑垃圾之类的，远处杂草丛生但是从那些疯长的植物中间，有一部分建筑还是会露出来。那些单体的建筑，或者一些类似于别墅的两层楼房都被蔓延的植物缠绕着。那些植物的颜色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接近于土黄色的颜色。它们的茂盛和它们本身那种腐朽死亡的形态结合成了一种充满违和感的景色点缀。

        从路面往两边延伸出去，都是一片平原地带，远处隐约可以看见海岸。另一边可以看见远处的山林。这里的地势不会有太高大的山脉，不过被浓重的云雾缠绕着，使得那些山脉看起来非常的高耸而神秘。

        “就快到了。”司机说了一声，车上的大学生们停下了交流。从刚刚开始，坐在窗边的人就已经开始感受到一种气氛，一种充斥在车窗外面的空气里的，带有着一种潮湿的粘稠感。这种感觉从车窗的缝隙里面侵入进来，慢慢的蔓延开，使得大家高涨的情绪低落下来。外面的景色透过车窗来看是一片压抑的灰色。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一个该死的鬼地方。即使是隔着车门车窗，外面的荒凉感也还是那么的强烈。

        赵华此时也注意到了那些路边的痕迹，这里周边的地区很明显曾经是一个住民们的聚集地，除了路面右边通向海岸的平原，周伟光和他们说过这里曾经被大规模的动迁过。这个平原就像是在一片草地里剔除出来的空白地带，非常的不自然。那些曾经的建筑还残留了一些根基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散发着衰败腐朽的气氛，就好象是渗透进了地表的毒液，慢慢的感染了每一个还滞留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

        不知不觉车子里的奇峰就变得压抑起来，大家都不再说话，而是安静的或者是被迫的，被这种不安而怪异的气氛压迫着保持安静。赵华希望此刻能有人说话或者是做一点什么打破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但是一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有人开口说了一句：“我们到了。”然后大家纷纷背上自己的背包，里面装着他们各自的研究笔记还有各种各样的材料。

        赵华靠着门，所以他第一个下车，当他第一脚跨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顺就就像是被陷进了深深的黑色淤泥里一样。他犹豫了半天才让第二只脚一同踩在这片地面上。在他面前的这栋建筑腐烂而病态的歪斜着树立在那里。砖石的外墙被一种不知名的方式严重的腐蚀了，两道倾斜的木门摇摇欲坠的挂靠在门框上。而周伟光教授正站在那里迎接他们。身后的同学们纷纷下了车，有人吸了一口气，想要感受一些这里的环境，但是钻入鼻腔里的是一股浓稠的带着湿气还有一点鱼腥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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