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壮士断腕

第六十二章  壮士断腕

找小孩子说理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已帮过许承光，这次薛允的同窗也一样，那孩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不过几句话，就认错道歉了。

因此我也没有再去找对方的长辈，转眼将此事丢开脑后。

毕竟生意上的事就已经够我忙的了。

原本的二十多家布庄药铺，再加上近来从许遂恒手里收购的几家，很多事情都急等着我去敲定，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难得我回家早，阖府一道用晚饭，二叔捧着个匣子姗姗来迟。

二婶陪着笑，将那匣子打开放到我面前：“静竹，我看你平日头上都戴得很素，谈生意时别人总看着太过简朴，不像样子，所以我叫你二叔去打了这一套头面，你收着。”

我看了眼那金光璀璨的首饰，摇头：“谢过二叔二婶好意，您自己收着吧。戴不戴首饰，别人都知道我身份，我出去做生意，不是靠得衣装簪环。”

无事献殷勤，这样的礼物收了有什么后果，我很清楚。

二婶与二叔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尴尬。

上首祖母却摔了筷子：“就你会讲大道理？一家子骨肉，非得把公事公办那一套搬到家里来！我实说了，你二叔不过想要几家铺面，你给是不给？”

她又来了。

我心里窝着火，放下筷子就要起身，手臂却被父亲拍了一下。

他欲言又止：“静竹，要不……”

我明白他的意思。

夹在祖母和我中间，他其实也很为难。

我叹了口气起身：“城东有一家木材行，二叔要是有心试炼做生意，明日就找跟着我的韩娘子拿合约吧，她会给你讲铺子的事。”

二叔与二婶面面相觑，到底蚊子腿也是肉，能捞一点是一点，干脆应下：“那就谢谢静竹了。”

……

几日后我晚归，刚进了府门就被祖母身边的嬷嬷拦下了。

都亥时了，正厅竟还灯火通明。

我踏入厅内，一只茶盏忽的被掼到我面前，险些砸到脚面。

抬起头，二叔一家与大哥嫂嫂竟都在，祖母看着我的眼神严厉无比：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父亲要认你，我就不该同意！前儿你给了你二叔一间铺子，以为你真好心，却是个根本挣不了什么钱的！一家人还这么算计，像话吗？”

父亲听不下去了：“静竹就是我的女儿，当初不过是告诉您一声，无论您是否同意，我都是要认的！至于铺子，也早说了，是二弟拿来历练的！”

祖母又被拂了面子，登时大怒：“反了！都反了不成！”

我捡起茶盏，一步步走向她。

大哥看了我一眼，向祖母欠了欠身：“这样，二叔急着练手，不如我名下的几间铺子给他经营好了，有盈利都归二叔，先挣些钱，攒着将来做别的生意。”

这怎么能行？

他在御史台待久了，同僚只敢两袖清风，恐怕还不知道以二叔的性子，光有经营权还不足，只会贪心更多。

我正琢磨着怎么让大哥收回这话，嫂嫂已冷笑着开口了：

“云松，你倒会做人！我还指望靠着那几间铺子给允儿攒点钱呢。你也该跟静竹学学，不要老谈什么感情什么名声，要以利益为先！”

她这分明指桑骂槐。

我心中不快，回怼道：“那前日允儿在学堂里遇到麻烦，嫂嫂怎么不去呢？只有我这个钻钱眼的人为他出头？”

嫂嫂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我看向大哥：“那几间铺子不如还是大哥自己留着，二叔二婶才来一个月，不解行情，一个铺子尚且弄不清，多了岂非更嚼不烂？”

二叔顿时跳脚：“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如你，我想学点东西，云松也愿意成全，碍着你什么事？”

“算了，静竹，”大哥无奈地按按额角，“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二叔二婶先管着我那些铺子，若折了本，我来承担。”

“薛云松！”嫂嫂少见地直呼他大名，显然动了气，当着长辈却不好再吵，拂袖离去。

我也知道大哥全是替这个家着想，再争执他只怕也嫌我性情太刚，便闭口不言了。

……

然而大哥牺牲自己利益所换来的和平日子也没能维持几天。

这回出事的，是我自己手下的一个布庄。

韩娘子打发人告诉我，那布庄所售布料良莠不齐，如今一堆买了劣等货的人都围在店中，要讨一个公道。

我没有耽搁，即刻坐车前往那个布庄。

这是一间小店，所用伙计都是后来从国公府调过去的，母亲调理出来的人，若遵循我的管理原则，按说不会出问题。

可事情既然出了，就不得不管，不得不查。

我踏入店堂时，耳畔都是骂声：

“还打着玉华堂分店的旗号呢！分明是无商不奸，拿着烂东西哄我们老百姓！”

“赔钱！必须赔钱！不然我们大家一起把店中上下都送去见官！”

我没和他们分说，先找来本店的掌柜，耳语了几句。

掌柜的瞬间变了脸色，却还是照我吩咐去找伙计做事。

不一会儿工夫，店堂正中摆上了一个大缸，伙计们又抬来几个箱子。

顾客们由愤怒转为讶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向众人拱了拱手：“先前是小店出了些纰漏，对不住大家，若买到了残次品的，我承诺三倍价钱退还！”

众人沉默，伙计们打开箱子，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匹布，以火折子点燃后丢到了大缸里。

火苗越燃越旺，很快将布料的其他地方也吞噬殆尽。

“店里的次等布匹，都拣出来在这了，今日我将它们付之一炬，还望诸位街坊海涵，谅解小店昔日不足之处！”

我吩咐伙计们继续往大缸中丢布匹，围着的人群已响起了掌声：

“老板能这样有魄力，我们相信！以后还来照顾生意！”

……

众人散去后，掌柜的才佩服地开口：“小姐真是壮士断腕！没有这么一出，这间店只怕就完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您交代！”

我擦擦额上的汗，摆了摆手：“也是不得已的做法。你去查查采买的人和其他接触过布料的人，有情况立刻报我。”

大约是掌柜急于将功折罪的缘故，三天后，调查就有了进展。

采买册子和账簿一干证据摆到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那个在幕后动手脚的指挥者，竟会是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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