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寻常鸳鸯

第一百零七章  寻常鸳鸯

那是祁修谨的声音！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此时这声音对我来说不啻于仙乐飘飘，忙出声暗示：“快放我出去，八十两银子我家还是出得起的！”

篱笆外的人停顿了一瞬，又向老夫妇喊道：“你们可见过一个妙龄女子，长相秀丽，穿着雪青色衣裳？”

他是听出我的声音了。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下，老夫妇俩已撇下我绕回屋前。

扒着门缝一瞧，祁修谨竟不知从哪换了身官兵的衣裳，正同两人交涉。

老妇人有些害怕，弓着腰回话：“这姑娘我们是见过，不过……”

祁修谨煞有介事道：“那是我们大人走丢的千金，找到者赏银八十两，你们若见过，提供线索也值五十两！”

老头与老妇人对视一眼，堆着笑把祁修谨往院子里引：“这不巧了么，这姑娘正在舍下借宿，只是闹了些误会，您看这赏银……”

祁修谨看向门缝：“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老头儿眼睛滴溜乱转，掏钥匙开门。

门锁打开的一瞬间，我用力拽开门，正迎上祁修谨担忧的目光。

他在桌上放下两锭银子，拉着我就往外走。

老头儿抓住银子却又瞄了下桌上饭菜，讪讪开口：“不知道是贵人来此，粗茶淡饭实在委屈了。”

他自然怕我说出真相。

我既已脱险，只觉得他们可恨也可怜，而祁修谨刚才在外面，八成也猜到些缘故，不然完全可以破门而入，而不是和他商量钱银。

我一言不发，直到走出柴门，才回头看了看老夫妇：“有困难可以遵循律法告官，以恶制恶，那就成了伥鬼。”

……

夜风吹过，已有了初秋的凉意，月光下草木萋萋，行走其间，倍觉冷清。

此时我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感伤：

“我和他们说，可以诉诸律法，可回头一想，那不过是理想的情况，天下不是没有清官，可像楚知府那样刮取民脂民膏的更是不知凡几。”

“澄清吏治，我们不是正在做这些么？”祁修谨握住了我的手，语气温柔：“给我几年时间，会有四海安定朝政清明的时候。”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看清我心中的忧虑。

我深吸了口清凉的草木气息，心思稍安，岔开话题打破沉重的氛围：“你从哪弄来这官兵衣服？别人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你是穿着军衣都让人胆寒。”

“那你怕我了？”祁修谨挑眉一笑，旋即解释道：

“问太子的搜查队伍‘借’的。我派人在多个地点都有把守，与他们配合，解决掉了追兵。但追兵虽没了，他们大约很快就会派出下一批杀手。为免打草惊蛇，我只有先乔装成这副模样寻你了。”

一击未成，又让我们瞧出了身份，以太子的心狠手辣，他是不准备让我们回京了。

那原定的路线已不能再走。

……

祁修谨的人已整顿好，车马行李都被安置到了最近的小镇中。

商议一番后，我和他最终决定让精锐侍卫先秘密押送楚裕回京城。

至于我们自己，则继续扮作商人夫妇，留了几个侍卫在暗中跟随。

不过祁修谨给我弄来的这套行头……

客栈中，我在镜子前梳妆，金钗银梳的插了满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甚至不是俗气的问题，这是把半副家当都戴头上了。

背后响起一声轻笑，镜子里照出祁修谨眉目温润的一副好相貌。

我头也没转，嗔怪道：“先前入城检查，人家觉得我不像拥有一支商队的贵妇，轻慢得很，如今你瞧，我吸取教训戴了满头，倒像个卖簪子的。”

祁修谨笑着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很有烟火气。”

他端详着镜中的我，轻轻拔下两朵累丝芙蓉金簪，从妆奁里取了一支碧玉簪插在发间。

说来也奇怪，也没改动多少，镜中人的气质没有之前的艳俗了，多了几分清丽。

“王爷好眼光。”我不吝夸赞，同时也想起了久远的一件事，忍俊不禁：“去年元宝有几件袄子，都是王爷亲自订的，一派素净，好说歹说才哄了小丫头穿上。”

祁修谨脸色微红，却不以为忤：“今年不是有你替她选了么？况且你给她做的衣裳，几年都穿不完。”

镜中人目光交汇，我与他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虽是假凤虚凰，此时的对话竟与任何一对寻常夫妇别无二致。

温柔体贴的夫君，聪慧可爱的孩子，恍惚间我似乎真的拥有。

但镜中虚影，水中明月，有些东西我只怕轻轻触碰就会碎掉。

我一向对自己有把握的东西勇敢追逐，不惧艰辛。

他和我之间，却还是隔了太多不可控之物。

这样的相处时光，回京后不会再有。

我站起身，不再看镜子，将未曾用到的东西都收进妆奁。

一回头，祁修谨的笑容沉静而怅然：“去街上给孩子们买些礼物，好不好？”

我凝视着他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

所拥有的不过是当下，何妨再勾留片刻？

……

我们在小镇待了半日便出发，不同于之前，这次选的停歇点都是小县城。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小县城的城门下都有人在盘查，拿着画像对行人上下打量。

太子的势力远比我想象得要更大。

看这架势，大有等不得小皇帝长大，急于取而代之的意思。

只不过现在，祁修谨脸上是粘了胡子，但我的容貌并没有太多改变。

我还未下车，守门的士兵已大声催促：“都下来，例行检查，又不会吃了你！”

祁修谨走到守兵面前，眉眼被毡帽遮住，往士兵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官爷行个方便，打酒吃。内子胆小又有腿疾，别吓着她。”

守兵见了银子，眉开眼笑，甚至没再看马车一眼：“大男人竟这样惧内，去吧去吧。”

马车继续前行，我也不敢再掉以轻心，甚至拿特殊的药汁将脸涂黄，显得老态。

因此一路上虽偶尔遇到盘查，也不再有人怀疑。

直到两日后赶到京城。

国公府门前，父亲母亲大哥嫂嫂都在门前等着我们，元宝和许承光站在最前面。

他们早得了消息，竟齐齐整整给我们接风。

我下了马车，第一时间捏捏元宝的小脸蛋：“想我了没？”

元宝睁着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我姨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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