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相谈彻夜

第一百一十章  相谈彻夜

十里长街上，锣鼓声响，聘礼如云，风姿俊逸的青年人纵马而来，迎娶他的新娘。

我混迹在人群中看热闹，恍惚间那个新郎竟是祁修谨。

他娶的谁呢？我拉住旁边的大娘询问。

她理所当然回答，自然是娶等他七年之久的小青梅。

我疑惑不解，正要再往前看看那新娘的轿子，冷不防脚底一滑，踩空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清醒过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

尚未睁眼，却感觉到被角动了一下，身边有人！

可我临睡前分明上了门闩，翠玉总不可能翻窗给我盖被子。

惊慌之下，我本能地甩了来人一巴掌，另一只手去摸褥子下的匕首。

“别怕，是我。”

我闻声睁开眼睛，一时弄不清自己是醒还是没醒。

不然祁修谨怎会在这？

他转身点燃了一盏灯烛移近，神情有些委屈：“做噩梦了？”

“没……”看着他左脸清晰的一个指痕，我一时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恐慌。

羞愧是因为，刚才半梦半醒将他错当成登徒浪子，那一巴掌力气不小，他明日难道带着这印子入宫？

惊慌则是因为，日有所思，夜间他竟入梦，或许我并没有自以为的那般理性？

我不能再安坐，立即下床取来冷毛巾替他敷面：“对不起啊，刚才我还以为是坏人，下手重了。”

祁修谨拿毛巾按着脸，哑然失笑：“是我唐突。有些话不得不与你说，却估错了时辰。”

我啜了口凉茶逼退脸上热意：“是我今日睡得太早了。王爷有什么话请说。”

祁修谨嗯了一声，目光直视着我：“前日太后有意赐婚，你怎么看？”

我垂下眼皮：“太后只是试探。你也知道，国公府虽比不上王府，在朝中还是有些地位，两下联结，纵我们没有反心，也仍是别人眼中的威胁。”

祁修谨叹了口气：“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别人如何。”

此时此刻，他是容不得我装傻了。

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王爷人品贵重，秀逸出群，实在是京城……”

“后面是不是要说本王是个好人，然而……？”祁修谨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想听那个‘然而’，不要以他言推搪。”

一句话就堵住了我所有的解释。

我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祁修谨却指了指我枕下的一点穗子，索性拽了出来。

那枚莹润的玉佩在烛火映衬下光彩流转，正是他去岁所赠。

“倘若你对我一点心意都没有，会把它好生收在这么？”他直截了当开口。

我不由耳根发热，错开了目光。

那日从寿康宫回来后，我确实有考虑过一些事情，因此把玉佩拿出来反复去看，竟忘记收了，还被本人抓了个正着。

祁修谨伸手揽住我双肩，迫使我正视他：“你根本是自由身，又不是那种迂腐的性子，没有人能够真正左右你的想法，为何偏偏要一次次躲开我？”

他在逼我作出抉择。

可到了眼下这种情境，何尝不是我在逼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

夜阑人静，此间只有我们二人，他如斯坦诚，我也不必再伪饰什么：

“王爷说与我有婚约，但我们其实真正相识不过一年时间。这一年，不拘和离前后，你都帮了我许多，我都记在心里。但我心中总有困惑未解，我不能够借你的肩膀去抵抗对于未来的彷徨，那太自私。王爷你很好，但我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那是外人看。”祁修谨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温柔：“我就是知道你一直有心结未解才没有强来府上提亲。可现在，你已经卷入了我和太子的纷争中，我有责任去保护你和承光免受伤害。况且，太后又有意让我联姻。”

联姻？我不由怔住。

太后那日传我去喝茶，果然不只是试探，她的目的不是真要给我和祁修谨赐婚，而是……

我想起了那架绣工精巧字迹娟秀的璎珞屏风。

“是太后身边的人？”我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

“说不好是谁。但太后的一个表妹确实在宫里，又特地安排了相见。所以我不能再等待。你的担忧我都知道。但眼下，是危机也是契机。”

祁修谨将那枚玉佩重新塞回我手中：“收下就不能再退了。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送聘礼来。”

我摊开掌心，玉佩贴着皮肤微微发烫，是令人留恋的温暖。

“王爷还记得我在洛郡那晚说过的话吗？”我攥紧了玉佩，唇角挤出一个笑意来：“我当时说，要做掌舵之人。风浪来袭，我不要只是躲在你的身后。当初和你去南下平乱也是我自己选的，那时就知道结果必然招人忌恨，但我不会后悔。”

祁修谨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他已明白我的决断。

我心中百感交集，又怕伤了他的情意，起身在榻上铺了软毯，为他斟上热茶，以别的话题打岔，揭过此事不提。

……

一整夜，我都睡得不踏实，朦胧中听到窗外秋雨淅沥。

本想提前叫醒祁修谨，免生口舌议论，不成想雨打屋檐格外助眠，天蒙蒙亮时竟又睡熟。

再度醒来时，祁修谨在对面的榻上和衣而眠，睡颜不似平日锋利，倒有几分少年气。

今后，可就要与他拉开距离了，不会再有这样晤对的时候。

我一时贪看，有些不舍，而祁修谨竟也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竟然早就醒了。

彼此的小心思被对方看了个透，他索性不装了，与我四目相对。

而我却不能淡然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就推门出去。

祁修谨跟在后面，我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

碰巧的是，翠玉竟在这时端着一屉热腾腾的糕点进了院子，瞄了眼我，又看向祁修谨，唇角含笑：“王爷要吃什么点心，奴婢去准备。”

她或许以为好事将近，可事实却相反。

我向她摆摆手：“厨房有的，端来给他就行，王爷是不会嫌弃的。”

“那爹爹要试一下榛子核桃酥！姨姨教厨娘做的，可好吃了！”

我讶异转头，不知何时，元宝竟已站在廊下，眼巴巴瞧着我和祁修谨。

而她身后的许承光则是愣在一边，怅然的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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