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局中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局中局

京城东市，小巷间彼此相接，如羊肠一般曲折，轻易就让人迷了方向。

一辆马车在破旧院落前停下，车帘撩开，三个人下了车，皆是兜帽斗篷遮身。

正是陆青儿与两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

“多亏了陆小姐安排细致，为我出了这口恶气！”瘦猴儿公子忙不迭奉承。

陆青儿嗤笑一声：“谁特意为你了。我早看她不顺眼，才布下此局。不过，你为我出头，我也不会让你白挨打。黑市有名的杀手组织‘断魂’，她不死也得残！”

三人进了院子，几个灰衣男子堆着笑迎上来：“算是办妥了。那女人中了奇毒，不知道现在死没死。”

“死没死我不会自己打听？”陆青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收拾得干净利索，别让人找上门来！”

灰衣人陪着笑：“小姐放心，不会找到您。那女人虽走脱了，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收获，把她身边的一个人绑来了。”

陆青儿皱了皱眉，满心疑惑，顺着灰衣人的目光向窗内看去，里屋一个人竟是分外眼熟。

“是，是他？”公子哥话都说不利索了，脸色煞白地看向陆青儿：“怎么绑了这么尊阎王来？”

陆青儿也已傻了，低声怒斥灰衣人：“你们干什么吃的？自作聪明！叫你们去杀薛静竹，倒把太子给绑来了！”

灰衣人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太子？上面没跟我们说啊。”

陆青儿只觉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盘算着该如何跟太子解释这场闹剧。

里间的人却发话了：“都进来。”

陆青儿心下一横进了屋，两个公子哥也不情愿地跟在后面挪进去。

“殿下，这事我可以解释，其实……”

事已至此，陆青儿唯有先低头认错，再为自己辩解。

太子却直截了当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解释。依陆小姐的计划，我这是当了替罪羊了？”

陆青儿咬了咬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找的人不行，蠢得连您都敢绑。”

太子负手看了看窗外：“是蠢。早该整顿一下了。陆小姐算是帮了个忙。”

“不敢不敢。”陆青儿忙着撇清自己，忽然会过意来：“莫非，他们是您的人？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太子抬了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过是和上面的人相熟罢了。底下人不认得我，竟真敢动手。”

陆青儿闻言，进亦难，退亦难，奈何人在矮檐下，只得赔笑道歉：“是我蠢，误伤了殿下实在不该。回头亲自到府上给您赔罪。”

“本殿不需要你的赔罪。”太子看着她的目光饶有兴致：

“凡事给人留把柄，你可真不像你父亲。这种把戏以后不要再玩了，为争风吃醋去杀人，事情闹出来，不怕影响陆相的官声么？”

陆青儿一怔，父亲本就与太子走得近，如今自己被他抓着尾巴，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沉思片刻，索性向太子盈盈一跪：“求殿下替我将此事遮掩过去。只要那边查不出来，今后我陆青儿唯您马首是瞻！”

……

薛国公府，清晨。

一缕阳光洒入窗棂，我揉了揉眼睛，屋内的陈设又变了，原来已在家中。

“阿弥陀佛，静竹你真是吓死娘亲了。”见我苏醒，母亲转着紫檀念珠，合掌念佛，又忙去吩咐小丫头：“快把厨房炖好的羹端过来！”

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向旁边看去，正与祁修谨关切的目光对上。

也不知他守了我多久，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我心中感动，当着众人的面却也只能缄默不言。

此时翠玉也早把元宝和许承光带进来，两个孩子脸上还有泪痕，见我好了，才没的眼泪竟又掉了下来：

“姨姨！”“娘亲！”

我伸手去摸摸小姑娘柔.软的头发，又拍了拍许承光的手背以示安抚，不好意思地看向众人：“又让大家为我担心了，实在不该。”

大家不言语，却都欣喜地看着我的手。

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右手臂竟已恢复了知觉，不麻不痒，可以活动自如了。

子桑舆见此也终于松了口气：“险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也是命大，万一我来迟一步呢？”

我忙向他道谢：“是，多亏了子桑大夫。从前觉得妙手回春都是恭维人的话，如今才知道，世上真有这等神医。”

子桑舆神情却有些无奈：“不是要你谢谢我。平白吃了这么大个亏，你得仔细想想，是谁要置你于死地。”

我此时神智清明，才有闲暇去想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当时我上了太子的车，按理说没多少人看到，所以要么是太子自导自演，要么那刺客的目标就是太子，我只是被殃及池鱼。”

祁修谨眉峰一凛：“太子与那些人缠斗许久，你昏倒之前，可有见过他受伤？”

我摇了摇头。

祁修谨啧了一声道：“那群杀手功夫了得，真要打起来，以太子的功夫，根本不敌。”

他这一句话正说中我心中困惑。

如果是太子自己安排的一出戏，他的目的应该是通过“自证清白”，从而拉拢我，而不是借机杀我。

顺着这个思路来，他一开始面对刺客时的慌乱反应也不像是装的。

“娘亲，我知道了。”许承光稚气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索：“我和元宝在看皮影戏的时候，听到后面的人说什么‘杀死’和‘不死也残’的话。”

我不由讶异：“什么时候的事？”

元宝也糯糯开口：“就是那个背旗子的将军出来打妖怪的时候。”

我略一回想，那可不正是陆青儿出来讥笑我之前的戏码？

刚将猜测说出，母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直只觉得那孩子骄横，竟这么坏么？”

祁修谨抿了抿唇：“陆丞相手下没什么杀手，他更不喜欢女儿搅入朝堂之事。若真是她做的，多半是在黑市买凶。”

我倒吸了口凉气，外间家丁已来禀报，说是太子府来了人。

我与祁修谨对视一眼，让家丁传那人进来。

少顷，对方来了里间探望，原是太子府的一个小管事，送来了两匣子名贵药材：“殿下说了，薛姑娘是因为坐他的车才受伤，这些是给姑娘将养身体的。”

太子居然已经回府了？

“替我谢过你家殿下。”我颔首致意，又关切一问：“殿下那夜也受惊了，如今怎样？”

那人躬身一礼：“殿下已经脱险，但也受了伤，暂时不能来看望薛姑娘了。”

我心中愈发起疑，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等来人走了，祁修谨才悠悠开口：“说不定你猜得不错，他就是要自导自演，只不过，陆青儿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局。”

我深吸了口气，若真如此，只怕陆青儿已和太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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