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树大招风

第二百二十章  树大招风

“没什么问题。”许承光收回了眼神，答得坦然：“只是放学归来，在门口恰好看到南阳侯府的马车，以为是祖母，过来看看。没想到是父亲和继母。”

我点点头，无甚情绪：“那你有什么看法？打算给你父亲求情么？”

“不是说情。”许承光的脸上浮现一丝愧疚：“他确实对不起娘亲。南阳侯府有负于您，从前的我也一样。如果我站在父亲那边，那和帮凶没什么区别，也对不起娘亲这么久以来对我的谅解和栽培。”

这孩子会如此说，可见脑袋还是清楚的，两年来我的苦心也没有尽付东流，也无愧于祁修谨的言传身教。

近来我们一直在忙谋反案的善后，没有太多空闲去照顾这孩子，不如趁此机会和他聊聊。

“你觉得我该帮他么？”我淡声询问。

许承光摇头道：“其实刚刚和父亲见面时，我看的不是他，而是娘亲你。你的脸上毫无怨怼，可见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他，已放下了从前。他觉得难堪，可娘亲心地善良，似乎没打算对他赶尽杀绝。”

我哑然失笑：“我又不是掌管刑罚的官员，若说赶尽杀绝也轮不着我。”

“那是娘亲仁慈，否则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许承光肃然了面孔：

“孩儿最近也听说了朝廷的这桩大事。平心而论，父亲其实没什么大本事，涉事不多，侯府的地位也跟当年娘亲在时不可同日而语了，真要追究到底，或许就是家破人亡了。记得当初您和他和离，京城中流言蜚语，说您逼走了他……”

“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我嗤笑一声，忽然反应过来：“莫非如今学堂里有人为此欺负你？”

许承光怔了怔，笑着挥挥拳：“怎么会？真要议论，我就和他说理。他不讲理，我就打回去！”

这孩子和以前那个哭哭啼啼敏.感自卑的幼童，的确不一样了。

他不再需要站在我的羽翼之下怯生生往外看。

我赞许地点点头：“那你为什么担心这些？”

“树大招风。”少年人的脸色再度严肃起来：

“娘亲现在做了王妃，风头无两，我也打心眼里崇拜喜欢祁叔叔。可是你们立功太多，赐予名声荣华的都是上面的人。孩儿不怕别人议论，但众口铄金，倘若娘亲因侯府之事惹来非议，只怕有人要借题发挥。”

我不禁怔住，着实没有想到许承光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说的，正和我内心一直以来的担忧对上。

我的确不怕舆论攻讦，被骂飞上枝头对前夫赶尽杀绝之类的话，其实无所谓，但高处不胜寒，我不希望祁修谨再重蹈父亲之前被陷害的覆辙。

而这种危机，更不能是因我的一时疏忽带来的。

仅仅是秉公处理，便能引来许多人的暗中窥伺和不满。

我摸了摸许承光的头：“承哥儿长大了。你说的话，娘亲会考虑。你好好念书，将来考去太学，也能改变些朝中不好的风气，你祁叔叔也多一助力。”

许承光得了夸奖，红了脸备受鼓舞，用力点点头，背着小书箧离开了。

……

掌灯时分，厅中饭菜已摆好，往日这个时候祁修谨早回来了，今日却迟迟未归。

元宝因养病的缘故，许多日不曾吃煎炸之物，如今正盯着桌上的一碟软炸鸡发呆。

许承光瞧在眼里，忍着笑给她讲各色菜的典故聊作解馋。

但直到他讲到第五个故事，还不见祁修谨回家。

典故也没法吸引小姑娘了，元宝幽怨地捂着肚子：“娘亲，元宝好饿啊，菜都要凉了，爹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你爹爹可能有事耽搁了。”我站起身，示意翠玉给两个孩子布菜：“你们先吃吧。我去外面看看。”

庭院中的石灯烛火摇曳，风寒露重，几乎要吹得灭掉。

等得双臂发冷，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我翘首望去，回来的却不是祁修谨，而是他的侍卫赵策。

赵策远远见我，连忙上来行了个礼，肃然道：“启禀王妃，王爷说这几日都不回来了，政务太忙，只恐耽误工夫。”

我颇感意外：“他在忙什么？大部分的案子不是都已经定罪了么？”

赵策怔了怔，低下头去：“是有些涉案的官员还需审理。”

我不觉眉头紧蹙。

自成婚以来，祁修谨不论在忙也会每晚回家，怕吵着我睡觉，顶多在书房睡下，从没有过几日不回的先例。

况且这审案一事，本就不是他直接负责的事，他的工作是监督和最后决策。

怎么可能审案的官员有空他倒没空？

我只觉不对劲，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王爷特意交待你跟我这样讲的？还是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听到“麻烦”二字，赵策的目光微变，很快移开，支支吾吾道：

“属下要回去了，这事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王爷以后一定会和您说的。”

祁修谨是个执拗性子，他手下的也是一个脾气。

但我今日还就非要刨根究底了。

“你讲不明白，我可就要跟去了。”我佯作生气，冷着脸道：“他不止是因为忙公务才不回来，对不对？”

赵策不安地东看西看，终于心一横般点点头：“是，王妃猜得不错。王爷是遇袭了，受了伤……您可千万别说是属下说的，他不让告诉您。”

我早该猜到的。

此时此刻，我是又气又担心，一时间心如乱麻。

清算太.子党羽一事，本就吃力不讨好，我一直担心祁修谨会得罪世家和官员而被报复。

他是位高权重，也是最明显的一个靶子。

这些人到底还是动手了。

“你在这等我，稍后带我去看他。”我给了赵策一个眼神，又吩咐下人去套车，疾步向厅中走去。

翠玉看我急匆匆拿起药箱，还觉得奇怪：“大晚上的，谁请小姐去看病？”

“照顾好元宝和承哥儿，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小厨房预留下的热菜，食盒里装好我带走。”

我安排好一切，在赵策引路下，马车破开迷雾驶入黑沉沉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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