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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终身售后


高一第二学期,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后宣告结束。

        谢柯达边等各科课代表发答案边交代,让学生们自己回去对答案估分,然后趁暑假好好想一想学文还是学理。不要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等到开学随便一填,再让他一个个找他们谈话。

        班里有些人听完已经在哀嚎着考砸了,只能去学文了,结果不出意外收获了班里“准文科生”们的一顿“暴打”。

        温暖和迟早和兰意吃了一顿“散伙饭”。这还是兰意提议的,说暑假她要回老家一段时间,迟早要去美国学跳伞,三个人一整个假期都凑不到一起,怕开学再见面就生疏了,所以临别之前一定要一起吃顿饭。

        迟早在一旁吐槽,说有她这个话痨在,完全体会不到分别的伤感,只能感受到耳根清净的快感,把兰意气得不轻。

        兰意和迟早怎么熟络起来的?这还要说回到迟早那次生日会。

        生日会结束,开学的第三天,兰意放学就神神秘秘把迟早拽到一边,然后把一把伞塞到了她手里。

        迟早一脸不明所以,就听兰意说:“送你的礼物,前几天不是让你等我吗?”

        礼物?迟早拿着伞端详了半天,怎么看这都是一把伞,而且也不是什么大牌,甚至连牌子都没有,她以为起码是把天堂伞。于是,她举着这把“三无”伞问兰意,“就这?一把伞?”

        兰意见她眼里透露着一丝嫌弃,顿时急了,“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伞。”

        “是吗?”迟早显然不信,不过还是在她的催促下把伞打开了。

        “这什么?”亏她还以为里面有什么玄机,比如突然掉下来玩具蛇、玩具蜘蛛之类的东西,还故意拿得很远,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花啊,你看不出来?”兰意觉得她眼神可能有什么问题。

        “什么花?”

        “兰花啊。”

        迟早看着雨伞上的图,想:嗯,确实是“蓝”花,蓝色的花。

        而且那么粗糙的笔触,以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味道,一看就是手工画的,而且估计就是出自面前这个人之手。

        “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把画着花的伞。”

        “我画的,亲手画的。”兰意特意强调了一遍。

        “这还用猜?买的能有这么丑吗?”迟早嘴下一点儿也不留情,“而且不是说了,我不需要礼物吗?”

        “买的能和送的比吗?”兰意自动忽视了她第一句话,“礼轻情意重懂不懂?姐我可是牺牲业余时间,花了好几天才弄好的,还熬了夜,看我这脸,都憔悴了。”

        “看着是丑……憔悴了点,看这黑眼圈都拖地了。”迟早差点又把“丑”字说出来。

        兰意看她是寿星大方不跟她计较了,“给你就拿着,别废话。”

        “为什么非要送我礼物?”迟早问她。

        “因为我妈说了,生日一定要认真过。”

        迟早一听这理由,愣了一下之后就忍不住笑了,“什么破理由。”

        最后,似乎是执拗不过兰意,又像是懒得再跟她争论,迟早还是把伞收了起来,没有说再还给她。

        兰意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欣慰又有些得意,“你记得,以后只要下雨就要这把伞。”

        迟早一边扣着伞扣,一边抽空翻了一个白眼,“就你这伞,我怕撑不了几天上面的颜料就掉光了。”

        “那必须不能够。”兰意打着包票,“真要掉了我再给你补上。你放心,凡出自兰意之手,终身售后。”

        后来,在第一场雨到来的时候,迟早真的撑了那把伞。

        为此,兰意还特地拉着温暖去看了,在楼道里铺着一片雨伞中间,指着那把黑底蓝花的伞介绍说是她送给迟早的礼物。

        当然,两人相熟还跟温暖有一点关系。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就突然变熟了。

        虽然他们也并不总是在一起,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话也并不算多。

        多数时候,谈话都是由兰意充当主导者,她提供话题,迟早负责毒舌,常常把人弄得气急败坏。温暖只是偶尔发表一下感想,有时候也会跟迟早一起吐槽,害得兰意常说:“你变了。”

        兰意独自一人守护了五年的秘密,在继温暖之后,迎来了第三个知情人。而在温暖的默许下,她学攀岩的事也被兰意主动告知了迟早,被她直呼深藏不露。

        突然之间多了两个朋友,温暖感觉这个学期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眨眼就过去了。

        ……

        暑假一到,温暖先去郊区爷爷奶奶家住了几天,在那儿把作业做完了。

        温向荣除了关心她的生活之外,一如既往问了问她的学习,听她说还是班里中等水平后,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点了点头,让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成绩还是次要的。

        温暖笑着一一应下了,心里却觉得有些对不起温向荣,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

        是啊,成绩,怎么会不重要呢?

        很久没见到温霆了,在温向荣指点下,在公司里摸索了三年多的人终于找到了经营管理的窍门。他本来头脑也不笨,只是一直没用在“正路”上,如今找到了门道,生意也蒸蒸日上起来。而用温向荣的话来说就是:总算是能勉强撑住场面了。

        不过一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温暖了。虽然温暖上高中这一年来,温向荣曾经几次跟温霆提过,让他搬过去住。但温霆几次都拒绝了,每次理由都不一样,要么是放心不下两个老人,要么是公司离新家太远,要么就是孩子长大了不方便。

        虽然这在温向荣听来都是借口,但对温霆来说,这的确是借口,但也是真心话。

        温暖也从没提过这件事,父女两个人都没有这个意思,温向荣索性也就不再提。

        只是时不时提醒提醒温霆,让他多给温暖打打电话,多给她打钱。而温向荣自己也是,对这个因为温霆和程筱云婚变而变得消沉,跟以往判若两人的孙女,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除了电话关心之外,每次温暖回来的时候他都会给她包一个红包。

        郊区、滨市全走了一通,处理完家庭关系之后,温暖回了市区。

        前几年,她拜访完家人和亲戚后,都会去她大伯温雷那里。今年早在放假前,她就给他们打了电话,说假期短,就不再过去了。

        没有了作业,没有了三个性格迥异的堂兄弟在旁边,假期一下子空了下来。

        不过好在她业余活动还算丰富,围棋、速滑、攀岩,都安排起来练,生活也就一下子充实起来了。只不过,这时身边没有了张舍春、没有了岳东升他们。

        说起岳东升,那次谈话之后,他回去道了歉。不过在对方的严正要求下,他还是被退回了省队。

        虽然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温暖还是忍不住一阵恼火。但岳东升反倒还挺高兴,看她生气还跟她解释说,虽然被退队了,但是省队能重新接收他,就说明上面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不然像他这种“破坏两国友谊”的“劣迹分子”早就被一撸到底,再无翻身之地了。

        温暖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岳东升再三保证,说他一定会再回国家队,完成他和冬阳的梦想。听他笃定的语气,温暖又觉得不得不信。

        她也提出过要去看冬阳,但是岳东升阻止了她,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为好,等他恢复了些,他再带她去。可两年都过去了,这个时机还没有来。

        而这两年,中国速滑异军突起,新人在国际舞台上频频夺取佳绩,卷起了一轮新的话题。以前她还能在网上看到关于冬阳的只言片语,也有人关心他的伤势,但后来连只言片语也找不到了。

        时间的作用因人而异,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治愈,对于有些人来说是遗忘。

        人们,已经慢慢忘了冬阳。

        温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一定要记得冬阳。

        所谓曲终人散大概就是如此,你方唱罢,他方歌起,人们自始至终关注的只有台上的人。

        作为观众,这并没有什么错。

        但仍然忍不住有些难过。

        从滑冰馆出来,在公交站台看到一辆熟悉的公交车,是她经常坐的一辆。以前小时候温霆没时间接她的时候,她就会自己坐公交回家。

        旁边的街景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些街道的名字她如数家珍,陌生的是路旁的建筑在经济腾飞下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了。

        到处都是高楼,经历的几十年风雨飘摇的京泰戏服厂,也在这股经济浪潮以及戏曲的凋零下濒临倒闭。程筱云曾经做出的以后会每年生日都会为她定做一身戏服承诺也早已不再作数。

        去过的那家商场变成了一家大型儿童乐园,正值暑假,每天人都很多。门口吵吵嚷嚷的,混着孩子的哭声和家长的怒吼声。

        温暖站下了车在公交站台,对面前这个巨大的噪音生产厂望而却步。

        顺着梧桐小路往家的方向走,梧桐树和槐树的区别之一,就是梧桐树身高而树叶大,只需要一排就能完全把整个过道遮住。

        温暖的视线落在的梧桐树叶上,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啼哭声。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五六米之外有一个跌倒了的小女孩儿,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看她的姿势,应该是从台阶上踩空摔下来的,胳膊和腿稍微有些擦伤。也不知道大人去哪里了,一个小孩子在那里哭得非常可怜。

        她的哭声也惊动了周围的人,连马路对面的人都望了过来。

        可小女孩儿旁边恰巧没有人,离她最近的就是温暖。

        可谁都没有想到,温暖就那么径直走了过去,一步都没有停。

        “喂,那个小姑娘,旁边儿倒着一个小孩儿,你不知道扶一下吗?”

        对面的人显然也没见过温暖这种人,见她跟没听见一样,又喊了一声:“哎!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没教养!”

        温暖这才停下,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怒而斥责的人,义愤填膺的人见她望过去了,气势更盛。周围人的小声附和似乎也给了那人莫大勇气,他伸手指着她,继续指责道:“怎么,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小小年纪这么冷血,一点同理心都没有,你爹妈在家没教你怎么做人吗?学校学的东西都被狗吃了。”

        站在正义一边的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恶霸强权都有底气。

        奇异的是,她听了这些话内心竟然没有多少触动,不觉得有多愤怒、也不觉得有多委屈。

        但很快,她内心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因为,她看到了贺臻。

        他就站在离那个正义之士不远地方。

        温暖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见死不救”的恶行,但她猜他应该是看到了,不然也不会露出那种神色。

        她忍不住抿了抿嘴,在他露出其他表情之前扭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这次背影却显得有些狼狈。

        她才不会回头,她才不会后悔。

        她就是冷血,就是没有同理心,谁叫……

        “吴虑。”

        “怎么了这是?没事吧。”

        她听到了背后同时响起的,两道关切而略带惊慌的声音,脚下一顿后,又佯装若无时期地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这次速度更快了。

        谁叫她认识那个摔倒的小女孩儿——吴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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