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全新的开始

江铭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回过神来呢，那边噌噌噌又刷出好几条消息。

        “还有半个游戏日我就能回来了，别怕。”

        “你可以翻翻游戏手册，复活仪式需要的材料里面都写着。”

        江铭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句游戏系统栏里发来的印刷体“别怕”而感到眼眶发热。

        他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系统通知栏里又没有给他留下打字的空间，只能茫然地乱点。

        0129那边又发来了消息：“我看得见你。”后面还跟着一个拍拍头的颜文字表情。

        “我还看到你吓哭了，后来战斗时情绪也不对，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0129的消息里似乎莫名带着点笑意。

        江铭脸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有一种自以为私密的羞耻情绪全被人看到的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好就擅自尝试新玩法，害得你还要多花材料，举行复活仪式。”还好贴心的npc很快揭过了上个话题，反过来向他道歉。

        江铭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是他的错，是自己太钻牛角尖又太慌了，可江铭当时也是真心一点都不希望0129受伤。

        他恍了恍神，又连忙甩甩头，赶走不好的回忆，一时却不知眼睛该往哪里看。

        空荡荡的山谷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自言自语，像个可怜的小傻子。

        “我在你后头，树里面藏着呢。”江铭莫名从这句话里看到了一丝笑意，感觉整个人都快熟了。

        但又高兴。天知道他多希望能早些得到他的npc的消息，感觉好像丢出去的期盼有了回音。

        “你今天怎么没去打架？”系统里0129问。

        江铭摇摇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满脑子一直在想他，只吞吞吐吐道：“我、我想等你回来。”

        “今晚就可以举行仪式了，想我就快去把材料准备好吧~”0129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

        有了目标，江铭总算也恢复了些力气，不再只坐着发呆，他翻看游戏手册，将npc复活仪式所需要的物品全部记在备忘栏，然后逐个去找，找齐一项，便把一项勾掉。

        0129从未看到小朋友这么耐心地收集材料，要知道之前他可是连锅子都懒得做，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怪物和积分。

        而现在江铭安分的像个休闲生活职业玩家，为了尽快取得全部材料，甚至路过怪物都没打。

        而0129也一直陪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其实也没聊什么内容，只是如果0129几分钟没回应，小朋友就无比黏人的一次一次冲着空气问他还在不在。

        快到黄昏的时候，复活仪式的基础材料就已经备齐了，0129本以为他会直接去找祭台，谁知江铭犹豫了好久，忽然又问：

        “那个，我看到游戏手册里还说，如果npc小助手死亡，还可以开启额外的进阶复活仪式任务，收集更多材料，为你升级，这样你复活后可以直接得到新的形态，血量会增加很多，还可以选择其他的动物外形甚至人类外形，更加方便活动，就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有是有……但其实性价比并不高欸，还要再进行好几轮收集任务，而且，你又不喜欢我来帮忙战斗，其实没必要浪费这些时间和积分为我升级的，”0129温和地说，“我保证以后好好躲在你后面，尽量不再死掉，不再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不用为我费心了。”

        “可是，我很想做这个。”江铭听完反而更窝心，又感觉有水汽在往眼睛里汇了。

        “好好好，”0129见不得小朋友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顺着他道，“好啦，那我们就做，我现在就给你开支线任务。”

        “支线-收集彩翎雉羽毛（0/5）。”

        江铭乖乖巧巧跟着支线往下走，哪怕这个任务跟积分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时间浪费掉，说不定江鸿又拿到了多少积分，说不定他离第一名又远了好多，但江铭逃避也似的不愿去思考。

        必须要拿到帝国军校的机会，按照线索，哥哥说不定在……

        但他现在并不焦虑并不心烦，只感到一阵被麻醉了似的平和。

        都因为他这个人工智能。江铭知道他的名字、听过他说话也曾小心翼翼地掏心窝给他听；试探着做过好多多余的事情试着跟他做朋友，他好像也对自己不一般，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现在好像尘埃落定，江铭不胜喜悦也不胜惶恐地接受对方的亲昵。

        ……就只一天，放慢一点脚步好像也可以。

        江铭仍旧深深思念着自己唯一的朋友，但当0129出现——乍一看哪里都不一样，相处起来却每一丝细节都相似。这微妙的重合像把小针在戳他的心脏，让他又想劝自己保持专注却又情不自禁被吸引。

        这不对这不对这不对，但江铭手下还是很诚实地做完了任务。

        在材料收集的最后一环，江铭跟着0129的指引走向森林中心。一棵参天巨木底下有一块天然凿作的石台，收集来的这么些材料就该放在这里。

        “现在等待午夜零点，就可以开始仪式了。”0129发来消息。

        江铭这才停下，坐在石头上，终于得以休息。

        今天一整天，他都奔波于各种奇形怪状的地形之间，倒没怎么打怪物，但脚步一直没停，现在一歇下来，就感觉双腿酸痛，满身疲惫，但收获也很丰富，江铭身上的系统背包都要装不下了。

        “别人选这个支线，都是因为在附近主做别的任务，顺路顺手完成一下它，要么是材料爆仓，刚好用它消耗一下，你倒好，专程为了npc升级东奔西跑，你说你图什么。”0129调笑道。

        “那、那我就是想……”江铭又有点脸红，撇过脸道。

        0129莫名又从这话里听出一点撒娇的意思，心软软的，便不再开他的玩笑。

        “其实我们真的不会痛，死掉的时候完全没有特殊感觉，你真的不用难过。”0129谨慎地措辞道，他觉得小朋友还是在纠结自己为他挡刀而死的事。

        “我知道不会痛，但你们会害怕，会伤心啊。”江铭说。

        0129很想说ai并不会害怕，也不会伤心，但想到自己最近因这个可爱小孩而起的种种本不该有的情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爱你的人连起来一定可以绕地球一圈。”0129最后笑说。

        说完他就见江铭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是羞赧还是什么地藏起了脸蛋。

        “但他们都说我有病。”江铭说。

        0129就想到他和家里人那种奇怪而僵硬的关系，虽然很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们两人显然还不到能深入聊这种话题的关系。

        “你真的很可爱，如果有人不爱你，那一定是他们的问题，”0129笃定地说。

        这时，天色暗下来，萤火虫开始莹莹闪光。之前江铭早准备好放在一边的火把也亮起来，柔和的光晕簇拥着树下石台。

        一切已经就绪，零点一到，仪式要开始了。

        0129看江铭还在因为自己语出惊人而根本不敢抬头，心里直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小朋友对npc有超乎寻常甚至过界的关注甚至依赖其实都好理解，他这不是还有个童年玩伴吗。

        0129突然便想起了江铭的那个“哥哥”。

        事实上，无论换什么样的贴图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而江铭想要什么，0129看得出来。

        “你不是想给我换一个形态吗？你觉得人形好么？”0129忽然说。

        小朋友愣住了，微张着嘴唇支吾了半天：“好……好啊，可以吗？你喜欢吗？”

        “我觉得不错，人形活动起来确实方便一些，血量也比动物形更高。”0129慢条斯理分析道。

        江铭无意识地攥起了手指，脸上慢慢爬上一点红色。

        “可是我没有固定的长相，npc升级变人的话，游戏也不提供贴图，所以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得要你提供图片或照片定制。”0129认真说。

        人类一时间看上去甚至有点狼狈张皇。“你、你什么意……”他说，随后自己刹住了嘴。

        最后他提交给0129一张不太清晰的，像是偷拍的只有张侧脸的照片。

        果然是江铭回忆中那位“哥哥”的样子。

        0129：计划通jpg

        他把照片收集进升级系统，又按自己偷看到的“哥哥”的全脸相貌，补充上照片没有的部分。

        转化成模型后，微微调整，几乎和小朋友回忆里分毫不差。

        就当补偿让小朋友伤心的小小礼物吧。0129心道。

        希望再看到“哥哥”，能让他开心一些。

        仪式已经开始，江铭站在原地等待。那个人的眉眼早在梦里描绘了千百次，他不敢想象在现实中再次见到哥哥是什么样的光景。刚刚交出照片的时候感觉眼一闭就下了决定，现在等待的时候却感觉每一秒都是在折磨。

        当年他只能和哥哥定时在地下室里见面，毕竟是地下的关系，总战战兢兢不敢留下痕迹。偶尔有几张留言字条或者影像记录，但他们的联络暴露后连这些都被家里人拿走了。

        有时候江铭都要相信哥哥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症，但幸好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留下。那天家里在举办宴会，这种事江铭向来没有资格参与，哥哥倒是需要打扮得精精神神站在门口充作门面。

        江铭自己已经不怎么在乎这种事，只远远看着一家人在拍和乐融融大合照。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哪里，只有哥哥看到了——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哥哥看向他的方向，偷偷给他递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在一群争奇斗艳的贵族男女中间，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工智能根本不显眼，轻易就隐没在了背景中。但却让江铭至今回想起来都心脏狂跳。

        他后来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那张照片，又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哥哥完整地裁出来，电子版纸质版存了好几个备份藏好。

        那时哥哥笑着敲他的脑袋说他傻。可谁能想到如今这张几乎看不清脸的照片成为了他唯一的念想呢。

        0129带着他给出去的照片去升级了。应该不能多还原吧，毕竟照片像素实在是太低，江铭想。他甚至为此松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少受一点道德谴责似的。

        说实话当0129问他要不要自己定制外形的时候江铭感到一阵心思被看穿了似的狼狈羞愧。

        这不对、这不对、这不对。江铭想着0129曾在月光下看他的样子，眼睛闪亮亮的，好像也提醒他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平白将他绑进自己的回忆里既辱没了对方，又不尊重哥哥。

        可是他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早已泥足深陷。只给他一点点微光，他就只能在心底卑劣的渴望面前丢盔弃甲。

        是虚幻的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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