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久别重逢

　　
听完杨心玉的一番话，张小桐心里充满同情，她拉起她的手道：“玉姐姐，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你的叔叔还真是狠心，他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远门呢？遇到危险怎么办？”
杨心玉笑了笑，说道：“叔叔也不算狠心，他毕竟还是资助了我此次南下的盘缠，给了我安家的费用，并且派了红绡和翠络陪着我一起南下。她们两个从小就跟着我堂姐心莲一起习武，武功都不弱，心莲姐出嫁后，她们就跟了我，这两年多亏了她们的陪伴，就像我的亲姐妹一样。”
张小桐心想：“怪不得她们两个那么凶，原来从小伺候杨家大小姐的。”
她口中呵呵一笑，说道：“是啊！是啊！两位姐姐的确对您忠心耿耿啊！呵呵。”
程毓开口道：“杨小姐身世堪怜，在下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原谅。”
杨心玉展颜笑道：“程公子言重了，哪里就得罪了我了。好了，我啰嗦了这么多，菜都要凉了，两位请。”
三人以茶代酒，端杯一饮而尽，继续谈谈讲讲，不觉午时已过，雨势也逐渐减弱，于是起身告辞，相约明日一早彼此结伴，一齐动身南下。
翌日，雨过天晴，暑气散去，是个利于出行的好天气。程毓师徒二人与杨心玉主仆一起出发，继续南下。一路上有了彼此的陪伴，都觉得旅途比以往快了许多。程毓渐渐放开心中芥蒂，不再因为杨心玉是杨无极的侄女而冷落于她，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渐渐地杨心玉的一颗芳心竟然开始系于程毓身上，对程毓和小桐也是极尽关爱。
这日，众人行至滨河小镇，看看天色渐晚，于是找了间客栈下榻休息。这间客栈规模较大，兼卖酒饭。众人包下一个跨院，又叫客栈掌柜准备了一桌酒菜。
席间，杨心玉道：“程大哥，明日我们就要分道而行，这一路承蒙你照顾，真是万分感谢，今夜你就多喝几杯吧！”
程毓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一路有你们主仆三人相伴，我家小桐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啊！”
张小桐依旧是埋头吃着食物，频频点头。
杨心玉见了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里，宠溺地说道：“小桐那么可爱，时常逗我们开心，真是舍不得她啊！”
张小桐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食物，笑嘻嘻地说道：“小桐也舍不得你们，不过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这么有缘，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是吧，师父？”
程毓微笑点头，杨心玉也满心欢喜道：“那说好了，以后有机会你们一定要来金陵城看望我们啊！”
程毓道：“小姐是要在金陵城里安家吗？”
杨心玉道：“是啊！我外祖父的田产虽然都已失去，但是金陵城里还有我父亲的一所小宅院。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由我父亲生前的老仆人钟叔看守，以前曾经来信说过要接我回去，但是叔叔不许，如今我们就要回那里去居住了。那所宅子位于金陵城南青衣巷，你们得空可以到那里去找我们。”众人边吃边谈，至夜方散。
第二天一早，杨心玉主仆依依不舍地告别程毓师徒向东而行，程毓则带着张小桐快马加鞭，向西南一路急行，傍晚，到达了玉龙山庄。
距离蓝家大公子蓝瑾的婚礼还有半个月，玉龙山庄上下修饰一新，充满了喜庆气氛。听说程毓和张小桐到来，蓝擎急忙携家眷举家出迎，将程毓师徒两个接至大厅。
蓝擎与程毓二人十年未见，如今再度重逢，都忍不住激动万分，拉着手不住地问长问短，好久才在黄诗韵的催促之下落座。
程毓接过下人送上的香茶，浅啜一口，说道：“蓝兄，你我兄弟十年未见，真是思念得紧，不知兄嫂一向可好？”
蓝擎哈哈一笑，说道：“为兄和你嫂子一切都好，正如你所见，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这次瑾儿娶妻之后，年底菲儿也要出嫁了。”说着示意孩子们上前拜见程毓。
当年的少年蓝瑾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位翩翩公子，未婚妻是金陵城中药材商人马如龙的掌上明珠，名字就叫马明珠。马如龙早年也是江湖中人，以一身横练功夫纵横江湖，为人豪爽仗义，颇有侠名，与蓝擎交好，于是结了儿女亲家。
蓝菲今年已经快满二十岁，早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只等兄长成婚后，也要嫁与从小订婚的夫家----蓝擎的同门师弟万大鹏的独生爱子万全为妻。
蓝萱今年十八岁，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娇小可人的美丽少女，与姐姐一起站在人前如一对姐妹花般明艳动人。
此刻三人一齐向着程毓行礼问好，程毓连连赞叹，与他们兄妹三人见礼，之后让张小桐上前拜见众人。
小桐闻言上前行礼，一一见过蓝擎夫妇以及蓝瑾兄妹三人，落落大方，应对得当，喜得黄诗韵拉过小桐的手，夸赞道：“程兄弟的徒儿就是不一般啊！小桐如今出落得如此出众，也不枉你苦心养育了十年啊！”
程毓笑而不语，小桐却有些羞涩地说道：“多谢夫人夸奖，小桐哪里有您说的那样好，不过师父辛辛苦苦养育之恩小桐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黄诗韵笑道：“听听，这孩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能说会道的！”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蓝擎吩咐下人道：“快去将张顺叫来与小桐相见，这十年来可把他思念坏了。”
小桐听了，拱手道：“庄主，我也十分想念我叔叔，我自己去花园里找他就好，就不劳通传了。”说完看向师父。
程毓点头道：“小桐，张顺是你叔叔，你自当亲自去探望。你可在那里陪他用餐，不过夜间还是要回来客房居住，明白吗？”
小桐面露喜色，拱手道：“是，师父。”说着向众人点头告辞，一路欢欢喜喜地向着花园行去。
凭着儿时的记忆，小桐很快来到了后花园张顺居住之处，房顶的烟囱里正冒出袅袅的炊烟，院子里空地上依然种着两畦蔬菜。
看到这些睡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小桐的双眼不禁湿润了，她张开口脆声叫道：“二叔！”
一个身穿蓝衣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屋门口，向着小桐的方向张望，正是张顺。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当年年轻的面孔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深深浅浅的纹路，仿佛诉说着这孤独男人十年艰辛隐忍的岁月。
张小桐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急速地奔到张顺面前，一把搂住张顺的身子，哭着说道：“二叔！我是小桐，小桐回来了，二叔，你怎么就老了呢？为什么我师父没有老，蓝庄主也不见老，你却老了这么多呢？”
张顺见到眼前亭亭玉立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小桐，怎么也没法把眼前美丽的少女同十年前那个瘦小枯干的女娃娃联系起来，一时间竟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终于颤抖着双唇说道：“小桐？你真的是我的小桐吗？小桐，你可回来了，可想煞二叔了！”说着，与张小桐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好久，张顺终于止住泪水，借着熹微的天光，上下细细打量着张小桐，一边又抹着眼泪说道：“好，好孩子，我的小桐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你爹爹和你娘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如此出息，该有多么高兴啊！”
张小桐替张顺擦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流泪道：“二叔，你一个人受苦了，小桐不孝，竟然让二叔一个人在这里苦等十年。”
张顺也替小桐抹着脸上的泪水，说道：“二叔不苦，看到小桐有了出息，二叔就是再等十年二十年也是高兴的。”
叔侄两个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张顺才擦干眼泪，将小桐拉到屋子里面，说道：“二叔光顾着和你谈话，就忘了吃饭了，来，我们吃饭吧！”
小桐欢喜道：“这么多年没吃二叔做的饭了，想死我了！”说完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一顿再普通不过的家常饭，在张小桐吃起来感觉味道远远胜过南阳城里最大的饭店永丰楼里大师傅的厨艺。张顺看着她的吃相，无比欣慰，自己却几乎没动筷子。
吃过晚饭，张小桐正帮助张顺将碗筷收起，听到外面传来师父的声音：“张顺兄弟，你在吗？”
小桐赶忙从房里出来，张顺也迎出门外，见到程毓一语不发就跪在地上，作揖道：“程大侠，您一向可好！”
程毓赶忙将他扶起，他却硬是要跪在地上说话：“程大侠，小桐今日如此出息，全赖您教养之恩，张顺没齿难忘，愿为您做牛做马。”
程毓笑道：“小桐是我徒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哪里能当得起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张顺这才起身，搬出竹椅，请程毓坐下喝茶闲谈。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程毓道：“小桐，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张小桐无奈起身，对张顺道：“二叔，小桐要回客房了，明天我再来看二叔。”
张顺虽然有些不舍，却仍笑道：“去吧！小桐，好好听师父的话，不用惦记我，反正要住些日子，不忙，啊！”
接下来的几日，张小桐与师父就在玉龙山庄里住下。虽在客中，每日里的功课却不曾落下，仍旧要跟着师父读书习武，闲暇时候就到花园里陪伴张顺，给他讲讲自己在流泉山庄的生活以及这一路的见闻。叔侄两个尽享天伦，其乐融融。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十六日，蓝家大公子蓝瑾将在这一天迎娶马家的千金小姐马明珠。玉龙山庄上下一片喜庆的忙碌景象，就连程毓作为蓝擎的至交好友也不得不站在厅堂里帮忙迎接一些熟悉的宾客朋友。
张小桐乐得清闲，一大早就跑到张顺那里帮忙侍弄花草。他们叔侄两个在这一天也许是整个玉龙山庄里最清闲自在的人了。
直至傍晚，叔侄两个用过了晚餐，坐在院子里纳凉，耳边听得前面的喜乐声渐渐散去，张顺道：“看来宾客们已经散了，你师父想必也该休息了，小桐，你回去吧！你师父累了一天，你回去要好好照顾他。”
张小桐起身道：“是，二叔。那您也早些歇息吧！我明日得空就来陪你！”说完转身向着前面走去。
天色并未全黑，张小桐又贪玩，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半天才来到自己和师父居住的院子里。只见师父的房门开着，蓝擎和师父正坐在房中喝着茶交谈，二人面色都有些严肃。
张小桐感到有些奇怪，刚刚娶了儿媳妇，蓝庄主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呢？还有师父脸色也是有些异常，怎么回事呢？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小桐进到师父房中首先对着蓝擎行礼道：“蓝庄主辛苦了，向您道喜。”说着又对师父行礼道：“师父，我回来了，您累了吧？”
程毓见小桐回来，面色缓和下来，笑道：“小桐，你这一天都到哪里疯去了？”
小桐噘嘴道：“师父！人家一直在帮二叔干活呢！哪里就是疯去了。”
程毓呵呵笑道：“还说什么帮忙，我看你不捣乱就是帮了大忙了。”说得蓝擎也笑了起来，小桐的嘴噘得更高，索性一跺脚转身走到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有凉爽的晚风吹过，张小桐乐得享受这难得的清凉，并不急于回房休息，而是坐到一丛月季花旁边，揪着花叶想着心事。
蓝瑾的婚礼已经结束，一两天之后自己恐怕就得和师父返回南阳了，一想到要离开二叔，小桐就不禁有些难过。
这些天来她也曾劝过张顺随她一同到南阳去，可是张顺却说一来怕打扰小桐练功，二来自己已经在玉龙山庄生活了十几年，习惯了，不想离开，叫她别担心自己，只管好好学好武功云云。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桐正要起身回房，突然听到一丝异响，她迅速抬头，只见对面客房的屋脊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人影伏在那里，忍不住大喝一声：“是谁？给我下来！”
说着身形晃动，几个起落就纵身跃上了房顶，那伏在阴影处的人影急急忙忙纵身离去。
张小桐正要追赶，一只胳膊却被人拽住，只听师父道：“小桐，不要追了。”转过身，只见师父站在自己身后，蓝擎已经急速朝着那人影追了过去。
师徒二人回到房间里，小桐有些紧张，问道：“师父，那人影为什么偷听你们说话？他是坏人吗？”
程毓道：“小桐别怕，有师父在。我们还不知道那人出于什么目的偷听，但是我想那人一定没存什么善意。”
小桐又问：“师父，刚刚我回来的时候见您和蓝庄主面色严峻，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程毓沉吟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日来的宾客中有两个不速之客，曾与我和蓝庄主有过嫌隙。”
小桐感到奇怪，道：“哦？那为什么他们还要来参加蓝公子的婚礼呢？”
程毓摇头道：“这也正是我们所担心之处，所以刚刚我与蓝庄主才在此商议。”
张小桐正要再开口询问，一条人影已经闪身进入了房间，正是蓝擎。
只见他面色凝重，对着程毓摇头道：“那人轻功不弱，被他逃了！不过看背影，正是今天来的单氏双雄中的老二单久龄，却不知道那老大单久芳去了哪里。”
程毓道：“蓝兄，这二人本是那杨无极的心腹，今日竟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玉龙山庄，不知意欲何为，看来今夜我们得加强戒备了。”
蓝擎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程毓对小桐说：“小桐，你乖乖地回房休息，警醒些，听见什么动静不要出来，要保护好自己。师父出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不待小桐答话，也转身出去了。
张小桐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感觉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她和衣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忽然，张小桐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从床上翻身坐起，自语道：“哎呀！糟了，我二叔一个人住在后花园中，那里左右无人，非常僻静。二叔又不会什么武功，那单氏双贼要是闯到那里去，二叔岂不是有危险？不行，我得去陪着二叔，保护他。”
想到这里，她下地穿好鞋子，急匆匆地向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外面夜色如墨，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竟然布满了阴云，原本明亮的月色早已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来天又要下雨了，张小桐心中竟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加快了脚步，匆匆向着张顺的屋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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