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遇见来自摩崖宫的老人

　　
赛伊王子带领着一众人马，向着波山国的王城托弥----那个居住着自己母亲的美丽的地方进发。
天气渐暖，积雪融化，草原上已经是一片融融的绿意，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也开始悄悄地吐露芬芳。
经过了漫漫严冬的张小桐初次领略草原的春季美景，不禁心情大好，一路上谈笑风生。
昆奴爷爷骑马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给她讲述王城里面的一些情况以及王宫里面的一些规矩、习俗等事宜。
张小桐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发问，她对于自己的主人（张小桐已经认定自己的救命恩人塞伊王子是自己的主人，跟昆奴和艾妮塞一样称他为‘主人’）从小生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急于知道关于塞伊的一切。
昆奴告诉她，塞伊王子的母亲是一个汉人使臣的女儿，成为了波山国的王妃几年以后，生下了塞伊王子。她性情温和，与世无争，自从老国王去世以后就离开了王宫，居住在托弥城外的一处神庙里，日日诵经祈福，不问世事。
塞伊王子同父异母的哥哥、波山国王裴力罗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国王。他性情坚毅，说一不二，手下的大臣以及他的子民们对他都是又敬又怕。整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也算人心安定，一派繁华。
裴力罗国王有两个正妃，左贤妃的父亲是波山国的大将军，右淑妃的父亲是波山国的宰相。波山国的政权与兵权全部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所以裴力罗这个国王当得是顺风顺水。
然后昆奴又压低了声音对张小桐说：“可是有一样，因为我们的塞伊王子人品出众、性情温和善良、颇得人心，他母亲又是汉人，所以国王对我们的二王子有些忌惮，塞伊刚刚成年就将他远远地分封到我们部族的领地。你要知道，塞伊部落虽说幅员辽阔，但是远离中央王城，是整个波山国最为偏远的地区。塞伊王子想将自己的母亲接到塞伊部落居住，国王却不准。平时塞伊王子如果没有召唤私自回到王城，是要治罪的。这次因为要娶阿齐兹公主，才允许塞伊王子回城。还有，按惯例，王子成婚后可以在王城里居住一个月，之后就必须回到自己的部落去，一天也不让多住的。”
张小桐听后心里暗暗为塞伊难过，她想：“我张小桐是因为母亲早逝，才无法陪伴在母亲身边。塞伊王子虽然有母亲，却依然不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真是让人伤心。”
想了想，张小桐问昆奴：“那么，我们的主人要娶的妻子，也是裴力罗国王指定的吗？”
昆奴笑了，说道：“那倒不是！支兰部落是我们波山国北部的一个小部落，他们的首领度迷只是一个嗜酒如命、不思进取的家伙！因为是老国王母亲的远房侄子，所以才得到了支兰部落的那块草场，面积只有我们塞伊部落的三分之一大，也并不肥沃。但是那家伙竟然生了一个出色的女儿，阿齐兹公主可是草原上公认的美人儿！她从小就与塞伊王子熟识，性情相投，小时候王妃总会派人将她接进王宫陪伴塞伊王子，长大后自然就为他们两个订了婚。今年王子将满二十二岁，公主也有十九岁了，若不是去年王子去中原游历，他们也许早就结婚了。”
张小桐也笑了，说道：“那就好，主人那么出色的人物，就应该有一个真心相爱的妻子啊！”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他们的笑声引起了塞伊王子的注意，他放慢速度，问张小桐道：“你这个小丫头，又在笑什么了？”
张小桐赶紧摆手道：“没什么，主人。我就是问问昆奴爷爷这些花儿都叫什么名字。”
塞伊笑道：“现在才是春天，草原上的野花才刚刚开放，等到了夏天，会有更多的花儿怒放，到时候草原会成为一片花海，你会更加喜欢的。”
听了这话，张小桐心里有些黯然，心想：“我的主人啊！我很快就要回到中原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草原上的花海呢！”
但是她很快就丢掉了这些令人伤感的想法，将甜甜的笑容挂在脸上，催马上前，缠着塞伊王子给她讲草原上的事情去了。
十天以后，塞伊王子的队伍来到了距离王城十里处的驿馆。众人住进驿馆后，塞伊王子派人进王城向国王通报。
国王很快就传出话来，让塞伊王子接着自己的母亲，第二天一早进王城面圣。
于是，塞伊王子带着张小桐和另外四个贴身的侍卫，骑马赶往王妃修行的神庙去见母亲。
神庙距离驿馆不过二十里地，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
张小桐站在门外放眼望去，只见神庙巍峨高大，建筑形式不同于中原的道观和寺庙，是张小桐从未见过的一种建筑形式。
塞伊王子示意四个侍从等在门外，自己带着张小桐，迈步走上了宽阔高大的石阶。石阶很高，大概有上百级之多。台阶之上是一个宽大的平台，整齐地摆放了一些矮松之类的盆栽植物，让张小桐有了一些熟悉的亲切感。
庙门大开，塞伊王子站在门外，高声道：“母亲，塞伊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个头戴白纱的女子。她的整个头脸都被白纱笼罩，只露出一双闪着泪光的秀美双眸，正向着门外的塞伊王子深情凝望。
塞伊见到母亲，也是激动万分。算来母子两人已经分别了一年之久，只见他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口中说道：“母亲，塞伊回来了！”
王妃几步跨出庙门，上前拉起儿子的手，未语泪先流。半晌，母子两个才轻声细语地交谈着，走进庙门，进到里面去了。
张小桐自然不能跟进去，她很尽职地站在庙门口，听候吩咐，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侍从。
第二天，塞伊王子与他的侍从们一起，护卫着母亲的马车，先赶到驿馆与众人汇合，然后一起向王城进发。十里地的路程，大概用去了半个时辰。
张小桐骑在马上，远远地向着王城托弥的城门观望，只见城门厚重坚固，雄伟大气；城墙上旌旗招展，旗帜上的图案在张小桐看来有些怪异，都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怪兽形象；旗帜下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精神抖擞地守卫着王城。
城墙外与中原地区的大城一样也有一道护城河，但是河中并没有水。
城门上方一块大匾，上面写着波山文字：托弥。
此时城门大开，看不见一个普通百姓，只有两队士兵分列两侧，一个大臣模样身穿华丽长袍的高大老人站在城门外，迎接塞伊王子一行人。
距城门十米处，塞伊下马，侍从们也纷纷下马。塞伊将母亲自马车中搀出，向着那老人走去。走到近前，双方互相行礼寒暄，口中说着的都是波山国的语言，张小桐能听懂大半。
原来，那老人是塞伊王子的亲叔叔达鲁奇，也是这场王族婚礼的主持者，特地前来迎接自己的侄子和王嫂的。
双方寒暄之后，众人又纷纷上马上车，顺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向着王宫进发。
王宫宫墙高大，怕不有六、七丈之高，粉刷成雪白的颜色。一道宽大高耸的红色宫门大开着，门外两侧各站着八个侍卫把守，个个身形彪悍魁梧。从大门向里面望去，只见迎面一座高大的圆顶宫殿坐落在一系列渐渐升高的台阶之后，金色的圆顶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可以说是金碧辉煌。
众人下马下车，达鲁奇引领着王妃和塞伊向着宫殿走去，其余人等留在宫门外等候，不得入内。
张小桐内心充满好奇，不断地探头探脑想看清王宫里的情况。无奈侍卫们个个凶神恶煞般对她怒目而视，她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觉得这王宫面积很大，正殿后面树影幢幢之下一定有很多小型的宫殿，不知有几许之深。
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张小桐又回身看着王宫外面。只见王宫周围方圆百米之外，有很多房屋整齐地排列着，这些房子有的是两层有的是一层，房子的式样与中原不同，都是圆顶白墙，看起来干净整齐。
几条笔直的石板路从王宫的各个宫门出发呈放射状向着城区延伸开去，路上有很多穿着波山服饰的百姓走动，路旁有很多商贩在兜售着自己的货物，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张小桐暗想：“得空我要好好逛逛这波山的王城，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买一些带给艾妮塞姐姐。可惜她不能来王城，要是有她陪着我该有多好啊！”这样想着，四处观望，等待也不再显得漫长。
半个时辰后，塞伊王子和王妃在达鲁奇的陪伴下缓缓自正殿中走出。于是众人再次上马上车，离开宫殿来到了塞伊王子在王城的府邸。
塞伊府邸规模虽然不能与王宫相比，但是也是占地广阔、房屋众多。由于要迎娶公主，裴力罗国王早就派人将府邸修整一新，并且分派了大批的奴隶来府里供人差遣。很快，国王派来的管家就将主人和一众随从安排得妥妥贴贴，各自住下休息。
张小桐被分配在王妃居住的正房旁边的一座小白房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花草，令她非常喜欢。
婚礼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跟在王子身边帮助他做好准备工作，其余时间就陪在王妃身边，跟她讲讲中原的事情。
王妃自十几岁来到波山国以后，已经有四十年的时间没有回去过了，对于中原甚是想念。如今有了张小桐这个来自自己故乡的机灵又可爱的小女孩与自己作伴，令她非常高兴，因此对张小桐是十分疼爱。
张小桐自小失去母亲，虽有叔叔和师父的悉心照顾与培养，但是他们终究都是大男人，现在有机会与王妃作伴，令她对王妃产生了很深的类似对母亲的感情。
闲暇时间，张小桐就会偷偷溜到王城里到处乱逛。她操着半生不熟的波山语与小商贩讨价还价，购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她早已恢复了女装，就不时地买一些波山女孩的衣服和饰品来穿戴。
她逛累了就找一家小饭馆，叫上一碗羊肉汤再来两个烧饼（是张小桐对波山的一种面饼的称呼），里面放很多胡椒粉，稀里哗啦地吃个痛快。
赛伊王子对张小桐十分纵容，毕竟她并不真的是自己的侍从，所以明知道她会偷跑出去，也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过问，私下里反而会多给她一些银钱，生怕她的钱不够花。
这日傍晚，天空中有一些黑云正在聚集，天气十分温暖潮湿。
昆奴爷爷叹息着说晚上恐怕要下雨了，因为他的老胳膊老腿没有一处不疼的。
张小桐闲来无事，又要往外面跑。
昆奴爷爷叹息道：“哎呀！丫头啊！天要下雨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吗？”
张小桐银铃般咯咯笑着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昆奴爷爷，下了雨我自会回来的，你不必担心，待会我给你买沙枣回来啊！”
昆奴笑着嘟囔了几句，张小桐早就跑远了。
张小桐来到大街上，漫不经心地到处看看，偶尔被什么东西吸引会停下来跟人交谈几句，却最终什么都没买。
她逛了一阵，感觉肚子饿了，正好附近有一家饭馆。屋子外面摆了几张桌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那里呼噜呼噜地喝着羊肉汤。
张小桐微微一笑，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叫了一碗羊肉汤和两个烧饼，还特意让老板往羊肉汤里多放了一把洋葱和胡椒粉，开始吃了起来。
此时那老者已经吃完了羊肉汤，开始在怀里摸索着找钱结账，可是他摸了半天却一文钱也没拿出来。
那老板脸色就有些不善，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那老者也很尴尬，不知所措。
张小桐见状招呼那老板过来，将老者的饭钱替他付了，老板这才眉开眼笑地去了。
那老者看着张小桐，张小桐笑笑，继续吃喝。
可是那老者并不离去，竟然坐到了小桐的对面看着她。
张小桐笑了，用生硬的波山语说道：“老人家可是没吃饱吗？我再给你叫一碗羊肉汤吧！”
说着正要叫老板，那老者竟然用汉语对她说道：“小姑娘，你可是从中原来的吗？”
一句话令小桐感到非常吃惊！
这么久以来，只有塞伊王子等少数几个人会用汉语与她对话，她每日里从早到晚听到的都是异族的语言。现在，这陌生的老人竟然用非常地道的中土汉语与自己说话，叫她怎能不吃惊。
她放下手中的食物，细细打量眼前的老者，只见他身穿一身破旧的长袍，却并不肮脏。蜡黄的脸上生满皱纹，一双眼睛隐隐带些蓝幽幽的光芒，炯炯有神，一点老朽的样子都没有。他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气质，显然身负不弱的武功。
张小桐立即警觉起来，她缓缓起身，抱拳道：“敢问老人家，你是何人？可也是来自中原吗？”
老人也抱拳道：“老朽虽然不是来自中原，却与中原有着极深的缘分。”
张小桐心中一动，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是吗？不知老人家与中原有着什么样的缘分呢？”
那老者四下观望一眼，说道：“姑娘，老朽虽然与你初次见面，却绝无恶意，我们能不能进饭馆里面详细谈谈？”
张小桐心念电转，很快就点头道：“好，请。”
那老者并不谦让，当先进入了饭馆内，里面一个食客都没有。
老者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张小桐坐在他对面，吩咐饭馆老板上了两碗奶茶，然后扔给他一些银钱，叫他出去。
那老者首先开口道：“据老朽看来，姑娘今年应该有十四五岁了吧！”
张小桐点头道：“正是，我快满十五岁了。”
老者道：“姑娘可猜得到老朽的来处吗？”
张小桐很快摇摇头道：“不能。”
那老者四下观望一圈，压低声音道：“老朽来自昆仑山摩崖宫。”
听到“摩崖宫”三个字，张小桐心里的震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她差点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但是她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道：“哦？是吗？那是什么地方？”
老者早就将她神情的变换看在眼里，此时笑着道：“姑娘当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姑娘脖子上怎么会戴着我家宫主的信物土鳞神兽木雕呢？”
张小桐心中的惊疑更甚，她霍然起身，眼睛盯住老者来回转了几圈。只见那老者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她缓缓说道：“你家宫主是谁？你凭什么说我的木雕是你们的信物？”
那老者指了指小桐的凳子，说道：“姑娘，请稍安勿躁，听我慢慢告诉你。”
张小桐心里惊疑不定，在这个远离中原的西部偏远之地，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中原武林中的一切恩怨，已经暂时将自己与杨无极的仇恨放下。
而今突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跳出来自称是父亲的旧人，你叫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心中的疑虑，轻易相信呢？
但是，若要她就此离去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毕竟事关自己的父亲。
于是几番思索之后，张小桐缓缓坐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凳子往阴影里面挪了挪，然后看着眼前的老人，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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