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向波山行

　　临江地气较暖，张小桐和张小枫二人到达王妃住处时，院子里的几株玉兰已经含苞待放了。
王妃见二人归来，自是欢喜非常，拉着二人的手不住地问长问短，二人便将别后情形一一讲与她听。
王妃虽一介弱质女流，却见识非凡。当她得知二人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经历之后，赞叹不已，拉着张小桐的手说道：“小桐，不枉你二人此番江湖历练，竟然大仇得报，武功也是大大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你可是吃了苦了。”
张小桐摇摇头，说道：“多谢王妃体恤，小桐不觉得苦。倒是小枫哥哥这么久以来为了陪伴我，吃了很多苦，连累王妃也跟着操心，小桐心里万分过意不去。”
王妃笑道：“你这孩子，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小枫本就应该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你二人正该互相扶持，相亲相爱才是啊！”
张小桐听了王妃的话，不禁俏脸通红，低头不语。
张小枫在一边笑道：“母亲，您不知道，她常常欺负您儿子，惹我伤心呢！”
王妃呵呵笑道：“那一定是你的错。”
张小桐急道：“不是那样的啦！王妃，您别听他瞎说嘛！我没有啦！”
张小枫笑道：“怎么没有，简直气的人伤心死了。”
张小桐抓住他的手，撒娇道：“好啦！哥哥，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你就别跟王妃告状了，好不好嘛！”
一番话惹得王妃与张小枫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桐和张小枫每日里陪伴着王妃，其乐融融。
这日傍晚，三人自郊外踏青游玩回来，昆奴早已着人准备好了晚饭，三人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席间，王妃端起一杯酒，温言道：“小枫，小桐，咱们一起喝了这杯酒，我有话跟你们说。”
张小桐和张小枫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王妃放下酒杯，为二人分别夹了一口菜，说道：“小枫，小桐，你们二人已经陪着娘二十几天了，下一步，你们可有什么打算吗？”
张小枫看了张小桐一眼，说道：“娘，我跟小桐打算返回波山去。”
王妃闻言，面上露出释然的神色，说道：“是啊！阿齐兹死得不明不白，是时候该为她报仇了。可是，裴力罗身为波山国王，势力庞大，地位尊崇，恐怕不容易撼动。还有，我不希望你为了给阿齐兹复仇，动摇波山国本，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张小枫立即起身，行礼道：“母亲，您放心，孩儿自当以国事为重，不会为了一己私仇置国家于不顾的。我跟小桐此去只为探查波山的情况，具体行动要等到八月十五以后汇合了梅伯父和程师父等人才会确定。我们不会鲁莽行事的。”
张小桐也跟着起身行礼，说道：“王妃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小枫哥的。”
王妃叹了口气，拉起张小桐的手，爱怜地说道：“小桐，我本不想你二人再次以身犯险，但是，我也知道难以阻止你们二人的行动，你不但要保护好你小枫哥哥，也要保护好你自己才是啊！我要你们早日平安归来。”
张小枫与张小桐二人一起点头称是。三人又一起闲话了一回家常，才各自休息。第二天，二人告别了王妃，再次踏上了西去波山的旅途。
西行的古道上，春天的力量还十分微弱，四野仍是一片萧瑟，但是日益温暖起来的天气还是令这支足足有百十号人的商队里的人们感到非常愉快。
人们在艳阳照耀的古道上缓缓西行，有的人赶着马车，有的人牵着骆驼，还有一队二十几个一身黑色长袍、武士打扮的骑手，正骑在马上警惕地四下观望。
他们是这商队的头领请来的保镖，负责保护这一溜十几辆马车和三十几头骆驼所运送的货物的安全。
队伍的最后，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武士骑在两匹栗色的战马上，正轻声的交谈，还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正是打扮成保镖跟随商队西行的张小桐和张小枫二人。
原来，张小桐和张小枫二人为了隐藏身份，不引人注意，便乔装成兄弟俩加入了这个去往西域做生意的商队。
他们二人刻意隐瞒了武功，只在那个管事的保镖领队面前露了几手粗浅的拳脚功夫，那急于出发的领队就一脸嫌弃地点头同意了。
于是二人不动声色地跟随着这庞大的商队一路西行，至今已经有二十几日了，眼看着再有几日就要离开中原，进入西域地界。
张小桐回头看看身后的道路，说道：“哥哥，三年前你将我带到波山，去年我们回到中原，而今我们又再次去往波山。想想还真是世事无常，令人感慨啊！”
张小枫道：“是啊！小桐，苦了你了。”
张小桐道：“哥哥何出此言！我张小桐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喜欢这种四处游荡的生活。更何况是跟你在一起，有什么苦不苦的？”
张小枫道：“谢谢你，小桐。”
二人正在这里闲话，忽见前面一人骑马缓缓行来，一面大声叫着：“所有人听着，原地休息，用过午饭后继续前进。”
张小桐和张小枫答应一声，跟随那人催动胯下战马，来到那队武士们中间，跟他们一起在队伍中巡视，检查货物和人员。
待午饭做熟以后，他们又与众人一起拿了大碗，盛了饭菜，坐在地上用餐。
稍事休息之后，那保镖头领就又吆喝着众人继续前行，二人又行至商队末尾，断后而行。
这支商队历尽艰辛，两个月后，终于来到了波山边界。
这时节令已至初夏，草原上一片绿意盎然，又有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花点缀其间，简直美不胜收。
是夜，商队众人在一个背风的山洼地里安营扎寨，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商队的头领体恤众人的辛苦，命人抬了十坛老酒出来与众人痛饮。很快，那些赶车的、牵骆驼的就醉得东倒西歪，纷纷睡去。就连那些商队保镖们也都失了应有的警惕，仨一群俩一伙地围坐在营地四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仍旧吃喝着。
张小枫与张小桐二人却只是象征性地饮了几口酒，吃了些东西，就在一辆马车旁边铺了两张羊皮，相拥着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桐被一阵凉意惊醒，坐起身一看，只见营地里的篝火已经将要熄灭，只剩了几堆红红的炭火。
她看了看身边的张小枫，只见他犹自沉睡着，面色安详宁静。
张小桐笑笑，起身离开营地，找了个僻静之处小解。之后，她慢慢地走回营地，往身边的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
看着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听着木柴爆裂的轻微噼啪声，火光映照着身边心爱男人熟睡的脸庞，张小桐不禁幸福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依偎在张小枫身边躺下，默默想着心事。
她仰面望天，只见天空宛如一匹深蓝色的锦缎，漫天繁星颗颗闪亮，宝石般镶嵌在天幕上，华丽而幽邃，充满着未知的神秘。
她心中正遐思无限，忽然身边的男人轻轻起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轻声问道：“小桐，你睡不着了吗？在想什么？”
张小桐微微一笑，转身面对着他，说道：“哥哥，我在想我们的塞伊部落，在想艾妮塞姐姐，在想着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不知道现在他们都怎么样了，裴力罗国王会不会压迫他们，我好想见见他们啊！”
张小枫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说道：“这个容易，我们可以先回部落看看，顺便打听一下王城的情况啊！不过，由于情况不明，我们还要小心行事啊！”
张小桐忽然兴奋起来，说道：“好啊！哥哥，乔装改扮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啊！干脆我们就扮作汉人商贩，去塞伊部落游荡一番，可好？”  
张小枫道：“好，我还是扮作你哥哥，你扮作我弟弟。”
张小桐道：“不好，你会被人认出来的。这次你扮作我爹爹，我扮作你儿子。”
张小枫轻笑道：“不要，我哪有那么老啊！”
张小桐也笑道：“哥哥，你不必担心，我只要给你弄一把小胡子就全解决了。”
张小枫正要说什么，只听那保镖头领的声音响起，说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睡不着就起来放哨去，快去！”
张小枫与张小桐二人对视一笑，轻声应了，将两张羊皮卷起拿了，来到营地边上一个凸起的小山包上，将羊皮展开铺在地上。二人席地而坐，向四周眺望。
此时，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几块墨色的乌云，漫天的星斗不时地就隐到乌云后面去，草原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张小桐见那保镖头领正将一些木柴添加到渐熄的火堆中去，火焰渐渐燃着起来，不禁轻轻一笑，道：“哥哥，不如今夜我们就赶了一车货物悄悄离开，去塞伊部落经商怎么样？”
张小枫笑道：“你这小鬼，怎么沉不住气了呢？跟着他们再走两日，我们再离开也不迟啊！”
张小桐道：“好，就听哥哥的。”
张小枫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腾身站起。张小桐见他神色有异，也迅速起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草原上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正缓缓地向着营地的方向移动，黑影中间不时地闪过一点点绿幽幽的亮光，充满着阴森恐怖。
张小枫轻声叫道：“不好，是狼群。”说着腾身而起，向着营地的方向奔去，张小桐紧紧跟在他身后。
二人大声叫道：“大家快起来！有狼群！注意保护马匹和骆驼，再点起几堆篝火，快！”
商队众人听见喊声，纷纷呼喊着起身。众人乱了一阵，已经将马匹和骆驼集中到一起，众人也都聚集到火堆后面。
那一身黑衣的保镖头领看着渐渐逼近的狼群的影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奶奶的，好大一群狼，怕不有百来只。弟兄们听着，两人一组，共御狼群。其余人不要慌乱，呆在火堆旁边，伺机而动。”
那商队的头领气急败坏地走到他身边，说道：“刘把头，你看这狼群来势汹汹，我等恐怕危险了，该如何是好啊？”
保镖头领头也不回，大声说道：“张老板不必惊慌，我们这么多保镖难道还怕了这些畜生不成。您只要带着那些把式们待在火堆旁，拿好武器，伺机而动就好了。”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保镖们大喝一声：“弟兄们，跟着我杀他个狗日的！”
众人自动分成两人一组，跃出火堆的圈子，背靠着背，迎着穷凶极恶的狼群，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此时草原上的狼群在经历了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季之后，每日里在草原上捕食小兽，一只只将养得膘肥体壮，勇猛无匹。见了这么大一群人和牲畜，一个个兴奋至极，不顾一切地向着这些保镖们展开了攻击。
保镖们陷入苦战，由于狼群数目太大，保镖们渐渐不敌，不时有人不慎被狼所伤，发出痛叫。
保镖头领心中发急，大声咒骂着，将手中大刀抡圆了，疯虎般向着狼群砍去，一头头恶狼被他砍翻出去，洒下一地腥热的鲜血。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激起了人和狼的恶性，双发愈发发起狠来，战场一片血雨腥风。
张小枫和张小桐二人挥动手中长剑，不时地将靠近篝火想偷袭商队中人的恶狼刺杀，自己身上脸上也溅满了狼血，看起来面目颇为狰狞。  
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苦战，狼群已经倒下大半，保镖们也损失了五六个人，还有多人受伤。
众人正苦苦支撑，忽然听见远处一个小山包上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长嚎。
众人一惊，纷纷望向那里。只见那里站着一只硕大的公狼，全身毛色发黑，只在脖子的部位长了一圈白色的茸毛，它正闪烁着一双小灯笼般绿幽幽的双眼，嘴里发出长长的嘶吼。
这边正在与人们混战的狼群听了，竟然纷纷调转狼头，向着那匹公狼奔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众人惊魂未定，纷纷倒在地上喘息不已，受伤的人这才有时间包扎了伤口，互相搀扶着回到篝火堆旁，喝水休息。
张小枫与张小桐二人也跟着众人席地而坐，默然不语。
商队的头领张老板挺着一只圆圆的肚子，气喘吁吁地赶到张小枫和张小桐身边，拱手道：“两位小兄弟身手不凡，敢问尊姓大名？”
张小枫二人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忙起身回礼，通报了姓名。
张老板哈哈大笑道：“巧了，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啊！两位小兄弟，可有兴趣当我的贴身保镖啊？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张小枫拱手道：“多谢张老板厚爱，只是我兄弟二人本事低微，恐怕难当大任啊！”
那张老板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兄弟过谦了，刚才你们二人抵御狼群的身手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就请二位不要过谦了，啊！”
张小桐悄悄扯了张小枫的衣襟。
张小枫会意，说道：“如此多谢张老板厚爱，我兄弟二人一定尽力保护张老板周全。”
张小桐也拱手附和。
那矮胖的张老板开心地大笑一声，说道：“好，从现在起，你们兄弟二人就跟着我左右，不可远离。”
张小枫与张小桐齐声应诺，跟着张老板来到了他的帐篷前。
张小枫拱手道：“张老板请安心休息，我们兄弟俩给您站岗。”
张老板频频点头，亲手将一壶酒和一只烤羊腿塞进张小枫手里，哈哈笑着进帐篷里面休息去了。
张小枫二人在帐篷外面席地而坐。过了片刻，帐篷里面传出张老板那如雷般的鼾声。
张小枫示意张小桐靠在自己身边睡一觉，张小桐擦了擦脸，坐在张小枫身边合上双眼，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当太阳从地平线露出半张笑脸的时候，张小桐醒了过来。
她见身边的张小枫犹自沉睡，便轻轻起身，打了水将手脸洗净，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衫。
此时张小枫也已醒来，张小桐又帮他收拾停当。
只听帐篷里传来一阵咳嗽，接着，张老板那似乎永远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来人，更衣。”
外面等候的两个家仆闻声端了脸盆等物进入帐篷。
不一时，张老板收拾停当，走出帐篷，见到张小枫和张小桐正英姿飒爽地站在帐篷外面，非常满意，笑道：“好，不错。来陪我一起用餐吧！”
张小枫二人恭敬地跟在张老板身后，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之后三人来到昨夜的战场，只见在战斗中丧生的几个保镖的尸身已经被人整理停当，保镖头领正指挥着那些把式们在地上撅坑，将尸身安葬。
张老板见了满地的狼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挥着手下人将这些狼的狼皮剥掉，将狼尸掩埋，一面得意洋洋地对张小枫二人说道：“哈哈，这真是意外之喜啊，也算是因祸得福啊！这些狼皮少说也得卖个千八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哈哈哈。”
张小枫与张小桐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还真是商人本性，唯利是图，这么快就忘了昨夜的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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