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阿齐兹的悲惨遭遇

　　夜色渐深，孔武有力的国王搂着娇嫩的女子正在沉睡。
一个高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卧室，如一片落叶般飘到大床旁边，闪电般出手，点中了国王的昏睡穴。
他身边沉睡的女子似乎就要醒来，那身影赶紧又一次出手将她点中，之后拿了一张床单，将女子裹了，负在肩上，悄悄离开了行宫，向着密林深处奔去。
今夜月色很好，密林中的大石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是焦急等待消息的张小枫。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便霍然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只见一个绿衣的人影身上扛了一捆白色的东西，正向着自己奔来，那绿衣的人影正是假扮成侍女的张小桐，肩上扛的自然就是阿齐兹公主了。
张小枫急急地迎上来，轻声问道：“小桐，怎么样？”
张小桐将阿齐兹慢慢放到大石头上，轻声道：“哥哥，我在行宫里潜伏了一天也没有机会跟公主单独相见，只好趁夜晚将她带出了行宫。我这就将她救醒，你来慢慢问她吧！”说着伸手将阿齐兹点醒。
张小枫赶忙抢上一步，坐在阿齐兹身边，见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禁颤声道：“阿齐兹，别怕，是我。”
阿齐兹慢慢将目光盯住张小枫，愣了许久，闭目喃喃地道：“天啊！我又在做梦了吗？我又梦到我的塞伊了吗？”
张小枫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哽咽道：“可怜的阿齐兹，这不是梦，是我，是我来了，我是你的塞伊啊！”
阿齐兹猛然睁开眼睛，仔细地辨认着眼前的男人，又伸手狠狠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不禁抱住张小枫，放声痛哭起来。
她边哭边大声嘶喊：“塞伊！我的塞伊！你怎么才来啊？！我盼得你好苦啊！你怎么才来啊！……”
张小枫也忍不住痛哭着搂紧了自己的妻子，二人哭成一团。
张小桐心底的酸楚犹如阵阵波涛般汹涌而至，看着眼前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泪水滚滚而下。
她缓缓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灌木坚硬的枝桠划过她的手臂，划过她的脸庞，有丝丝的鲜血渗出，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是啊，这世上还有哪种疼痛能够及得上失去挚爱的疼痛呢？
所以她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任凭树枝划破了她的衣服，扯烂了她的秀发也不停留。
她忽然一脚踏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块尖利的石头狠狠刺入了她的一只白嫩手掌，顷刻间便鲜血淋漓。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手上涌出的鲜血，忽然发出了一阵“呵呵”的笑声。
笑声初时很小，继而转成了一声声凄惨的长笑。若有人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听到这样的笑声，定要以为是哪家的女孩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了。
幸好这里林深叶密，所以张小桐这一番疯狂的发泄没有被人听到，她这一刻的伤心绝望也永远不会被人所了解。
阿齐兹在张小枫怀里痛哭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哽咽道：“塞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盼了你两年多，我几乎都绝望了，还好你终于来了。”说着眼泪又如珍珠般滚滚而下。
张小枫心疼地为她擦拭着仿佛永远流不干的眼泪，将大致情形诉说了一番，最后，他轻声问道：“我的好阿齐兹，那年裴力罗告诉我说你已经自杀而死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年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吧！”
阿齐兹听见他的问话，仿佛遭遇电击一般身子一震，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张小枫又一次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阿齐兹，求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你一定是遭受了非人的痛苦，你告诉我，我去为你复仇！”
他的语声虽然不重，但是语气中透漏出来的彻骨的仇恨却令阿齐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阿齐兹终于开口道：“塞伊……塞伊，你不要这样，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只是现在天色不早了，如果天亮了裴力罗找不到我，会出大事的！所以，你还是先送我回去吧！明天晚上，我们还是到这里见面，我再将详情告诉你，好吗？”
张小枫霸道地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急促地说道：“不行，我的心脏都要炸开了，你现在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会死的！”
阿齐兹忽然展颜一笑，仿佛一夜春风融化了冰雪般令张小枫那颗急切的心忽然就化成了一滩春水，那种暖融融的柔软的感觉令他的声音都仿佛**一般，说道：“好吧！明晚我们在此见面，不见不散。现在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搀扶阿齐兹起身，她身上的白色床单轻轻滑落。
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睡袍的公主香肩半裸，张小枫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不觉地就伸手想抚摸那诱人的所在，可是阿齐兹却如遭炮烙般急急闪身避开，将床单裹住身子。
她低头轻声道：“走吧！”
张小枫有些愕然，只好讪讪地将手放下，扶住她的胳膊，向行宫的方向行去。
不一时，行宫的高大宫墙已经在望，张小桐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前。
张小枫见张小桐一双星辉般闪耀的眸子正盯在自己搀扶着阿齐兹的手上，不禁缓缓将手放下，轻声道：“小桐，你怎么在这啊？”
张小桐并不答话，她急走几步跪倒在阿齐兹身前，轻声道：“张小桐拜见阿齐兹公主！公主，您还好吗？”
阿齐兹见张小桐突然出现，不禁又泪湿眼眶，扶起她说道：“小桐，老天有眼，我们又见面了，我以为今生都再难与你们相见了。”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半晌，张小桐拍拍阿齐兹的肩说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我送你进去吧！”
说完她将阿齐兹负在背上，几个起落就跃入行宫之中，眨眼不见了踪影，留下一个满脸茫然的张小枫，站在一棵高树下怔怔出神。
夜晚终于在张小枫焦急的期盼中来临，他依旧端坐在那块大石上，看起来似乎非常淡定从容，然而他一双深邃眼眸中不时闪过的热切的光芒和他苍白面孔上不时涌起的阵阵红潮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终于，一阵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音之后，两个女人的身影同时映入他的眼帘，一个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下凡；一个绿衣绰约，宛如精灵现世。
张小枫长身而起，急切地奔向她们说道：“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急死我了，就怕你们会出什么事！”
阿齐兹缓缓走上前来，说道：“塞伊，不要担心，我们是等到裴力罗入睡了以后才出来的。”
张小桐也轻笑道：“是啊！我顺手点了他的穴道，他一定会一觉睡到天亮的。现在，我们可以安心地来听公主的故事了。”
阿齐兹满目柔情盯着张小枫的面颊说道：“是啊！塞伊，我会将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们。只是，我求你要好好听我的话，不要生气，更不要伤心，好吗？”
张小枫与张小桐不明白阿齐兹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与阿齐兹一起坐在大石上，阿齐兹用她那柔美的天使般的声音讲述了自己这两年来的遭遇。
“那日，我与母妃一起在托弥城头上目送你与小桐出征后，就回到塞伊王府关门谢客，尽量不与外界接触。我每日里陪王妃说说话，看些书，或者在雪山之神面前为你们祈祷，保佑你们一切平安。”
“过了几日，裴力罗忽然派人来传旨，叫我入宫觐见两位王妃。我不敢怠慢，便匆匆跟随使者来到王宫，那左贤妃和右淑妃两个人带了她们的公主们在内宫中设宴款待了我。”
“她们两个人一边与我闲话家常，说些兄弟妯娌的情意，一边不断劝我饮酒。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得勉强喝了一点，之后便赶紧寻了个时机告辞离去。”
“我原本以为从此可以清净了，谁知道接下来那两位王妃又不时的将我接进宫中相见。这样几次下来，我便渐渐放松了警惕之心，以为她们真的是念在兄弟妯娌的亲情才与我交好。”
“可是......谁知道在我第四次与她们一起宴饮之时，竟然不慎着了她们的道，饮下了搀有那个该死的大国师亲手调制的***的葡萄酒……”
说到这里，阿齐兹忍不住泪如雨下，伏在张小桐怀里痛哭不止。
张小桐轻声安慰着她，悄悄看了看张小枫的脸色。只见他面色惨白，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双拳紧握，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张小桐赶忙插口道：“公主，我与主人一路上也听闻别人说到大国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什么本事将国王哄得如此神魂颠倒，竟至于弃国事于不顾呢？”
阿齐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只知道那大国师来自于西方的某个国家，善使摄魂之术以及各种药物。他蛊惑裴力罗每日里服食所谓的‘神仙药’，说是可以令人身轻体健，长生不老。就连这里的行宫也是在他的监工之下秘密建造的，专供裴力罗和大国师享乐之用。”
张小桐默默点头，看了看张小枫的面色，轻声问阿齐兹：“公主，后来呢？”
阿齐兹眼中闪着泪光，哽咽道：“第四次宴饮后的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国王的寝宫之中……”
阿齐兹再次痛哭，将一张绝世的面孔深深埋在手掌之中。
张小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爱怜与自责，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中，轻吻她的秀发，喃喃道：“对不起，阿齐兹，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张小桐将目光锁定在一株矮树上，痴痴地盯着，仿佛那矮树即将在夜色里开出绚烂的花朵一般，面无表情。
哭了一阵，阿齐兹强行抑制了自己的情绪，接着讲述到：“我发了疯般冲出国王的寝宫，跑向宫中的祭坛，跪在雪山之神前大声控诉！乞求神明为我伸冤，乞求神明将我的遭遇告诉我的丈夫，让他为我报仇，然后我就纵身从祭坛上跳下！我不能容忍自己再活在世上，我无法面对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可是，那狡猾的国王却早已派了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在我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个侍卫竟然将我接住，送回了国王的寝宫。”
“裴力罗对着所有在场的侍卫与侍女们大声宣布：‘阿齐兹王妃酒后失常，已经跳下祭坛身亡，注意封锁消息，万万不可教今日在场之人以外的人知道，否则后果由尔等承担’。”
“那几个侍卫与侍女们胆战心惊，纷纷应诺。之后，裴力罗竟然将我秘密送到了这个行宫里，日夜派人看守着我，生怕我再次寻死。”
“一次，我趁人不注意将一只水晶杯打碎，用碎片割破了手腕，谁知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个大国师亲自来为我检查诊视，之后，他笑着对裴力罗说道：‘大王，此女子既然想死，就请大王成全了她吧！’裴力罗问道：‘此话怎讲？’大国师叫几个侍女退下，之后才说道；‘她怀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裴力罗闻听此言，一语不发，挥了挥手，那大国师便知趣地退下。裴力罗在我的床边来回踱步，沉默不语。”
“我躺在床上，听说自己有了身孕，心里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我居然有了你的骨肉，悲伤的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孩子是否能够顺利出生还是个未知之数。”
张小枫听到这里，一颗心早已狂跳不已，他紧紧抓住阿齐兹的双肩，急促地问道：“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对吗？你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才委曲求全，忍辱偷生的对吗？”
阿齐兹流着泪点点头，张小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吻住了她因为哭泣而变得苍白的双唇。
阿齐兹也忘情地回吻着他，一时间天地间的一切竟似乎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儿才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全部。
张小桐痴痴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流连，竟仿佛被磁石吸引的铁块一般，再也挪不开。
尽管她一颗少女的赤子之心已经痛得麻木，她的耳边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道：“看看吧！看看你深爱着的男人吧！让他伤得你再深一些吧！这样你就可以锻炼出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脏来面对以后的孤寂人生，否则你一定会伤心而死……”
张小枫和阿齐兹的热吻终于结束，阿齐兹将他的臂膀推开一些，接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裴力罗在我的床前踱步，我的目光悄悄追随着他来回移动的双腿。直到我的头脑渐渐有些眩晕起来，裴力罗才终于停下来俯身对我说：‘阿齐兹，我们来做个交易，好吗？’”
“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好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他继续道：‘你肚子里是塞伊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你一定不会再寻死了，对吧？’”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那好，我们来赌一把，如果你生了女孩，那我就要杀死这个孩子，然后将你的手脚筋脉全部挑断，此后你将只能日日躺在床上，任我驱使玩弄。”
“‘如果你生了男孩，那我就要他认我为父，将来继承波山的王位，这样也算对得起塞伊，你的牺牲也没有白费！只是你必须在雪山之神面前发誓，从此后对我忠贞不二，再也不许对塞伊用情，否则你和你的儿子都将遭到天谴，不得善终。’”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立塞伊的孩子为继承人呢？’”
“裴力罗沉吟许久，才沉声道；‘因为我现在没有儿子，我的两位王妃只为我生了三位公主，而我自从吃了大国师的神仙药之后，虽然依旧勇猛无匹，却再难使女子怀孕！也就是说，我今后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无论如何塞伊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他的孩子也是波山王室正统，可以继承王位。’我问道；‘如果我不跟你打这个赌呢？’裴力罗突然哈哈大笑一阵，之后俯身恶狠狠地对我说道；‘那我现在就将你肚子里的孩子弄出来，再挑了你的手脚筋脉，你现在就会成为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奴隶！’”
“他的恶言令我浑身冷汗直冒，权衡再三，我只得答应了他的条件，并且在雪山之神面前发了毒誓……”
张小枫面色忽然苍白甚而转做死灰。因为他知道，波山国人人都信奉雪山之神，只要是在雪山之神面前的誓言，就没人敢于违背！
那就意味着他自己的妻子已经成为了仇人的妻子，他自己的儿子也已经成为了仇人的儿子！而他自己却只能听之任之，束手无策！
果然，阿齐兹坐正了身子，擦干了眼泪，说道：“后来，我生下了我们的儿子！裴力罗高兴极了，他为他取名塔依，立为王子！”
“为了不被两位王妃嫉恨，他将我们安置在行宫里，想等到塔依十五岁之后再回到王宫。届时他将会禅位给塔依，自己乐得做个太上王，安心与我在此行宫中厮守。”
“此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以修行为名来此与我们厮守。他对塔依就像对亲生的儿子一样，用心疼爱与教导，对我也……”
说到此处，阿齐兹渐渐放低了声音，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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