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远远地看着你幸福

　　蓝盈盈不由得心疼起女儿来，说道：“小桐，你怎么饿成这个样子，一下子吃了这么多，不难受吗？”
张小桐点点头，说道：“嗯，撑得好难受。不过，不吃我会更难受。”她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引得众人也笑了。
张小桐又道：“好了，吃饱喝足，诸事圆满，我要回去睡了，你们随意。”
说着她站起身来，张小枫也急忙起身，二人一起向着张小桐的房间走去。留下梅夜等人相顾失笑，也都纷纷散去。
白芷起身离开饭厅，信步走出院子，向着外面走去。
他一面走着，一面有泪珠滚滚而下，喃喃自语道：“诸事圆满，诸事圆满……你的心里果然丝毫也没有我的位置，我果然只是你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白芷，枉你将她当做你的天空，她却不肯让你做她任意翱翔的鸟儿；你将她当做你的大海，她也不肯让你做她任意畅游的鱼儿……白芷，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张小桐先将张小枫送回房间，安顿他躺在床上休息，之后自己也回到房里继续睡觉。
这一觉竟然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张小桐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躺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急匆匆起身，简单梳洗了，出门来到张小枫房中。
张小枫已经起来，脸上病容消退了大半，正捧了一本书在读。
他见张小桐进来，便微笑着放下书册，说道：“早啊！小桐，你可睡得好吗？”
张小桐走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笑道：“还好，已经退热了，只是你也不该就这样坐着看书，还得多休息几日才好啊！”
张小枫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再说，我见了你，所有的病统统都会痊愈，头也不痛了，心也不痛了，你就是我最好的药。”
张小桐咯咯笑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说话了？不过，我喜欢。”
两人正在这里喁喁私语情话绵绵，只听外面有小丫头叫道：“少主，张公子，宫主请二位到大厅里去。”
张小桐急忙应了，与张小枫一起来到了父亲梅夜处理事务的大厅之中。
她见母亲弟弟以及白茯苓姐弟两个都在，白芷面色苍白，神情冷漠，见了张小桐，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张小桐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
梅夜见女儿到来，先是寒暄了几句，接着道：“小桐，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事相商。白芷刚刚跟我说立即就要离开摩崖宫回白鹤山庄去，我们一再劝说，他却执意要走，你看该怎么办？”
张小桐闻言心念电转，不由得沉吟起来。
张小枫见状急忙开口道：“白芷兄弟，此时摩崖宫外已经是大雪封山，所有的道路全部淹没，即使有宫中之人带领，也很难走出山区。即使你走出了这片大山，回中原的道路也已经被风雪阻断，行人断绝，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是不可能顺利回到中原的。所以，你是万万不能此时离开的。”
白芷声音冷冷地道：“多谢相劝，只是我意已决，就不劳费心了。”
张小枫知道他心中是嫉恨着自己的，待要再多劝几句，却又觉得词穷，因此只好叹息一声，闭口不言。
张小桐无奈开口道：“白芷，我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此时离开。只是，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谈，好吗？”
白芷也不看她，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姐姐若是也想像小枫哥一样劝我留下，就不必了。”
张小桐看了张小枫一眼，见他眼中露出理解的神色，便又转头对白芷道：“白芷，我知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有权利也有能力做出任何的决定。我不想劝你什么，我只想单独跟你谈谈，好吗？”
白芷待要再次拒绝，却听白茯苓哭道：“白芷，你忘了临来时父亲是怎么叮嘱你的了吗？你不听大家的劝说也就罢了，小桐好心跟你谈谈，你还要拒绝，你这是想要气死我吗？”
白芷见姐姐流泪，心中一软，便开口道：“好了，姐姐，是我错了，你别哭了好吗？我听你的话，跟小桐姐姐谈谈。”
张小桐笑道：“好啊！我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谈，走吧！”
她说完，当先向着院外走去。白芷踌躇一下，跟在她身后，也走出了院子。
张小桐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并不开口，白芷也便沉默着跟随。
二人一路前行，不觉已经来到了南峰的果园边。
由于前日下了大雪，满园里尚未来得及采摘的果子及树叶都被大雪覆盖了。
今日积雪渐渐融化，那一树树累累的果子便在白雪下露出半个脸来。红的俏皮，黄的诱人，紫的神秘，在清晨清凉的微风中散发着阵阵果子的清香，混合着山中野花的香气，汇集成一片沁人心脾的山野的芬芳。
张小桐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芬芳的空气，忍不住心情大好。
她咯咯地笑着说道：“白芷，你看这里的景色多美，你怎么能舍得离开这里呢？”
白芷仍是声音冰冷，说道：“姐姐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白白地引着我走了这许多路，就是要我陪着你来看风景的吗？若是如此，我便要回去了。”
张小桐听他语气，不由得收了笑容，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果然我这个姐姐是比不得你亲姐姐的......白芷，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姐姐了，我原是不配你这样叫的。”
白芷一怔，说道：“你为什么这样说？即使我们没有眼下的亲戚关系，你也当得我一声姐姐的，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张小桐不看他，依旧是叹息着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叫你弟弟，是真心将你当作弟弟来看待的！然而，你却没有将我当做你的姐姐啊！”
白芷被她如此一说，不禁心中发急，语气也不似刚才一般冰冷，开口说道：“你若硬是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是你误会我了。”
张小桐还是不看他，涩声道：“我并没有误会你什么，我是说你对你亲姐姐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是根本不同的！你对茯苓是发自内心的亲情关爱，茯苓难过哭泣，你便立即服软顺从；我只不过是一时感慨多说了几句题外话，你便这许多的不耐烦……”
白芷一时语塞，竟然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
张小桐还是将身子对着面前的青山果园，幽幽地说道：“白芷，我说对了，是吧？我在你心里，原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对吧？否则，你不会对我如此冷漠，如此漠不关心，对吧？”
白芷被她一番话绕得一阵糊涂，原本聪明伶俐的头脑简直一下子变成了榆木疙瘩一般半晌也没有想出一句应对的话。
他只是心中纳闷：“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对我不理不睬，漠不关心好不好？你回来了两天也没有正式地对我说过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对你突然不声不响地离开做出半句解释......现如今怎么成了我对你漠不关心了？怎么就是与我不相干的人了？”
他心中发急，但是却越发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张小桐缓缓转过身子，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住白芷的脸，凄然道：“白芷，既然我本是与你无干的一个人，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计较那夜对你的无礼态度而一定要在此时离开摩崖宫呢？若你此时负气离开，路上一定会吃许多苦受许多罪，你让大家如何放心得下？你让你姐姐如何放心得下？你又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说到最后一句，张小桐已是十分动情》虽然她的声音极小，语音也已模糊，但是白芷却听得清清楚楚。
又见她面上神色似乎十分难过，于是白芷那颗强行伪装出来的骄傲又冷硬的心便一下子柔软起来，不由开口道：“你会吗？你会为我担着心吗？你会心疼我吃苦受罪吗？”
张小桐道：“我会的，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的！只是，你是根本不在乎我的关心的，你有茯苓一个姐姐就够了，我也只是白白担心罢了！”
她说着缓缓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白芷忽然在她身后大叫道：“不对，你说得不对！你明明知道我是为着什么才执意要离开的，我根本不是跟你计较什么无礼什么有礼的话的，你为何一定要这样说？！你是故意的，对吧？你故意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反拿了我的不是……你……你……”
他心中既委屈又着急，不由得站在原地掩面痛哭起来。
张小桐走回他身边，轻声道：“好，就算你说得对，是我故意曲解你的心意，那么，你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办？”
这轻轻的一问，听在白芷耳中却不啻为一声惊雷般炸响。
他止住了哭泣，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张小桐继续道：“白芷，你执意要离开，不过是不想看到我跟小枫哥在一起！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使你离开了，你又能怎么样？你就真的不会痛苦了吗？”
白芷一怔，说道：“是啊！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无论我怎样伤心难过，怎样折磨我自己，我都不能得到你的心，得到你的爱！即使我即刻死了，也不过是换来你的几滴眼泪而已吧？”
张小桐道：“白芷，我跟你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明白，我真的是把你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我关心你，心疼你，就像关心阿寻心疼阿寻是一样的；可是，如果你硬要坚持你心中的执念，那么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有也可能只剩了怨恨了。”
“那么，你是想多一个心疼你关心你的姐姐呢？还是想放一个怨恨的对象在你的心中呢？”
白芷站在当地沉思，脸上泪痕渐干，胸膛不断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
最后，他艰难地抬头看着张小桐说道：“小桐姐姐，我明白了。我当然想要一个心疼我关心我的姐姐，而不是一个怨恨的对象。所以，你放心，我会放下心中的执念，我会真心地祝福你和小枫哥，我会远远地看着你幸福。”
张小桐正色道：“白芷，你自己也要幸福啊！我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对的人，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答应我，好吗？”
白芷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小桐姐姐。我答应你，跟你们一起住在摩崖宫直到来年春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中原去，我陪姐姐和姐夫归宁，你与小枫哥自去看望程师父，可好？”
张小桐展颜一笑，点头答应。她的笑颜如此迷人，宛如一夜春风掠过，百花盛开。
白芷见了不由得神思迷离，心里暖暖的，心中默默地说道：“小桐，我可以祝福你和小枫哥，我可以远远地看着你幸福，我也可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但是我却不能不爱你，我不能不想你，我只能尽力做到不折磨自己，我只能尽力不叫你为我担心，我只能……如此而已。”
张小桐见自己的劝说奏效，内心十分高兴。
她咯咯娇笑着飞身奔向果园，片刻间摘了一堆果子，用自己的裙摆兜了，招呼了白芷一同来到梅千古的家中。
她将果子叫下人用盘子盛了，放在梅千古床边。张小桐自己坐在梅千古身边，看着他苍老面颊上的一片病容，内心十分难过。
梅千古自己倒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少主，你休要难过，也不必替我担心，我已经好多了，相信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张小桐知道他是在宽自己的心，也只好强颜笑道：“千古爷爷，我给你摘了果子，一会儿你记得吃啊！”
梅千古点头答应。
张小桐见他病中虚弱，不便打扰，便又叮嘱几句，之后起身告辞。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张小桐的眼泪终于落下。白芷见她伤心，只得轻声安慰几句，张小桐却只是自责不已。
二人回到家中，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张小桐见大家神色都有些沉重，不由得面露微笑，说道：“白芷，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趁着大家都在，你就说了吧！”
白芷冷不防叫她这样一说，不由得满面通红。
他支吾了几句，之后对着梅夜和蓝盈盈行礼道：“伯父，伯母，先前是白芷少不更事，思虑不周，才硬要离开。今天得小桐姐姐讲明道理，深知自己太过固执，十分抱歉。我就在此安心住下，来年春天再随姐姐一同回去。”
梅夜听到白芷的话，十分高兴，连连说好。
其余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白茯苓欢喜地上前拉住宝贝弟弟的手，软语安慰。
张小枫看了看张小桐，眼中是一片赞许的神色，引得张小桐更加得意洋洋起来。
一时众人俱都欢喜地各自散了，张小桐惦记张小枫的病情，扶着他回房休息，悉心照顾不提。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腊月。
摩崖宫人在此地生活已有两百余年，生活习惯以及文化意识等早已被西域诸国以及中原地区同化。
加之近百年来摩崖宫族人更加频繁地在江湖各地游走历练，是以族人们的思维意识等各方面更是深受中原地区影响，以至于他们都习惯于说汉话，着汉服，甚至于也像汉人一样非常重视春节这个节日。
所以，时令刚刚进入腊月，摩崖宫族人们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今年更是不平凡的一年，由于失踪十几年的宫主梅夜竟然携妻带子霸气回归，再次统领族中各项事务，使得一度颓废消沉的摩崖宫族人们士气大振，各项事务也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所以人们都十分欢喜，各家各户都卖力地为春节做着准备。
梅寻与白茯苓二人也每天协助父母忙忙碌碌地打理家务，准备过节的各项事宜。
张小桐乐得清闲，每日里只管伴着张小枫在各处逍遥快活。偌大一个摩崖宫地界几乎被他们游了个遍。摩崖宫奇特的地理景观每每令他们啧啧称奇不已，他们尽情享受着这里的美景，这里的热泉，还有这里的美食。
当然，二人在四处游荡逍遥的同时，也从未放松对自身的要求，每日夜深人静之时便练功不辍。张小桐的“天心洗髓经”神功进展神速，已经突破了第五层。张小枫也在得到梅夜的允许后开始修炼此功，有他原有的深厚功力作为基础，进展也颇为神速，眼见着便要突破第一层。  
二人进步的神速每每令梅夜和蓝盈盈等人惊叹不已。
闲暇之时，张小桐总会思念远在中原的师父程毓。一想到自己离开师父已经将近十个月，师父因为两位师娘有孕在身不能随父亲一起来波山与自己会合，她就会暗自叹息。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叹息的原因。
她只希望冬季快些过去，待到来年春暖花开，道路开化以后，就与心爱的男人一起，奔向自己梦中牵挂之地。
张小枫也同样思念着远在中原的母亲，盼望着与母亲相见的一日。
只是他的盼望总是每每伴随着一丝担忧，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此次重返波山的经历告知母亲，他也不知道母亲一旦得知阿齐兹在世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他还有了自己的孩子，王妃若知道自己有一个孙子活在世上，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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