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6章

商屿丞没有耽搁马上去追。他担心丹枢的身体会吃不消。经过这三年的调养，丹枢体内的毒虽未能彻底根除，却也得到了有效压制。

        但是如此长时间的跋涉，对方要想让人老实听话，少不得会用些迷药之类的。丹枢的身体不一定能经受得住。

        出了益池，便是雀州。

        雀州知州司马季是如今官场上的一朵奇葩，他出身勋贵名门，却走了从武的路子。十五岁自博贤学院退学从军，在雀州边防营待了十年升到主将的位置，然后他想方设法赶走了当时在任的雀州知州。而后朝廷也曾陆续派遣官员前来，但都待不长久，调任的调任，辞官的辞官。索性这里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曜文帝便让司马季兼任雀州知州，他也是东丹九大州府中唯一一个财政军三权在手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既不服从于勋贵，也不倾向于世家，是朝中为数不多的“清流”。

        一路快马赶去雀州，这次马儿倒是很配合，路上没闹脾气，一口气到了主城。商屿丞拍了拍马脖子，又抚了抚鬃毛，笑道：“你倒是懂眼色。”

        马儿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

        “我给你取个名字，你以后就跟着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商屿丞略微思索，一拍手道，“你就叫三步半吧。”

        商屿丞觉得这名字还挺合适，每次跑个几十里便躲懒不肯再走，跟个走三步歇一歇的老头子似的。

        到了雀州主城，商屿丞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不同，守备更加严密，街上不时有士兵巡逻。也正因此，拿着假文书的商屿丞当即被守城门的士兵扣下了。

        商屿丞表示自己要见知州大人，直接被士兵无视了。

        他只好亮出之前顺手牵羊来的禁军令牌，表示自己是归梧来的，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找司马大人。

        士兵上上下下，转着圈的打量他，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商屿丞也不知他判断出来没有，只见对方一指不远处的城墙根儿，“知州大人军务繁忙，这会儿没空见你，去那等着吧。”

        商屿丞：“······劳烦你去问一下，万一他这会儿不忙呢。”

        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名士兵拉到墙根儿，嘱咐他在这站着，别挡道。

        商屿丞看了看足有三丈高的城墙，而后冲三步半使了个眼色，曲腿借力，跃起一丈高，借着砖块之间的缝隙，飞快用轻功上了城墙。

        手扒住瞭望口，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手臂一撑，直接翻了上去。

        看守他的士兵还处于目瞪口呆中，没明白他是怎么徒手上去的。回过神后大喊一声，“抓细作！”

        商屿丞这边脚刚落地，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汪”的一声狗叫。

        商屿丞定睛看去，是一条胖胖的大狗。大狗全身土黄色，只有鼻子是黑的，它呲着牙，目露凶光，只是圆滚滚的身形让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那狗还要再叫，商屿丞压低声音威胁道：“再叫，我今晚就吃狗肉锅子。”

        大狗后退一步，就在商屿丞以为它是怕了的时候，它再次开口。

        “汪！”

        这一声狗叫，与之前带着威胁的不同，声音短促，有些像狼嚎。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百狗齐吠，叫声越来越近，直到从角楼里冲出一群恶犬。

        商屿丞：这年头狗都这么有纪律了？

        商屿丞未做迟疑，拔足狂奔。

        在他的身后几十只狗在追，大的小的，黑的黄的，颇有一种万狗奔腾的气势。商屿丞仗着轻功，三两步便下了城墙，只是狗叫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一时间城墙上的，街上巡逻的纷纷朝他围了过来。

        更有一群狗为他们开路。

        商屿丞一路又是上房又是翻墙，才把那群狗落在稍远些的地方。他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心里想着狗比人难缠多了。

        “汪汪汪！！！”

        事实证明，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那群士兵渐渐跟不上狗的速度，直到最后将人跟丢。

        “快回去，报告大人。”

        一为中年妇人边吆喝，边看着炉灶下的火，见笼屉上热气弥漫，知道火候差不多。突然她面前桌上落下一块碎银子，接着便是少年人清朗的声音。

        “老板娘，来五屉包子！”

        面前的小公子英武不凡，胸口微微起伏，头发也有些散乱，偏偏他眼眸似澄澈的泉水。老板娘一时看晃了神，继而眉开眼笑的说，“小公子，我这一屉包子足有三十个，你们有多少人，可吃的完？”

        “吃的完，吃的完。”说罢，五屉包子连着笼屉一起搬走了。

        老板娘本想把人叫住，但一想对方多给了两倍的钱呢，就当是他连笼屉一起买了。

        这是一个死巷，巷子尽头是一堵高高的墙。此时墙上坐着一个少年，他抬手作势要搭在笼屉上，被热气熏得收了回来。

        墙下一群狗仰着头，伸出舌头，不时冲他叫两声。

        商屿丞换了姿势，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自墙头垂下，还悠闲的前后晃动。下面的狗又躁动起来，后腿下蹲，猛地朝前跃起，张开的嘴巴尚未够到商屿丞的脚，便先摔了下去。

        商屿丞打开笼屉，肉包子的香味愈发浓郁起来，他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嘶~”烫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只得两只手来回倒换着，下面的狗头随着他的动作而左右摆动。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把包子在空中抛来抛去，看着这群狗狗渴望而希冀的目光。

        “被你们追的满街跑，小爷很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感慨完，他手腕一扬，包子落入了狗群中。

        与他想的不同，并没有发生一群狗争抢的情况，虽然所有狗都盯着那个包子，但是在一只狗叼起包子后，其他狗就转回了头继续瞪着商屿丞了。

        商屿丞吃着一个包子，他为了能尽快赶到雀州，寅时便出发了，别说吃早饭，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笼屉摸出包子丢下去，每一次都有且只有一只狗跳起来去接，前头的狗叼着包子跑去最后，后面的狗自动补上去，井然有序。

        他啧啧称奇。

        “小伙子不错呀！你是第二个敢坐在这群家伙面前吃东西的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商屿丞身侧便多了一个人。来人二十几岁的样子，一身样式简单的深蓝色劲装，看起来干练稳重，长发高高束起。

        商屿丞看了他一眼，抬手递给对方一个包子，“多谢夸奖，要不要来一个？”

        长发男哈哈一笑，毫不介意的坐下一起吃。就这样，两个人和一群狗吃完了五屉肉包子。

        有了一顿早饭的交情，商屿丞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神情郑重的开口，“司马大人，我冒昧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能施以援手。”

        司马季不讶异少年的敏锐，挑眉道：“说来听听。”

        商屿丞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从归梧丹枢被劫到一路寻人至此。

        司马季的反应很耐人寻味，问道：“哦？五皇子被劫，那你是谁？”

        商屿丞直视他，语气轻松，神情严肃，“商丘太子，商屿丞。”

        司马季沉如深井的眼眸这才有了微微的波动，他诧异的不是商丘太子的身份，而是他坦然的态度。

        司马季毫不知避讳，直接问道：“你一个商丘太子，为了我们五皇子这般奔波拼命做什么？”

        “我为之出生入死的是丹枢，不是东丹五皇子。”商屿丞看了眼有当空之势的太阳，按照商队的行进速度，中午便能到达主城这里。“如何？我急得很，司马大人可愿意帮忙？”

        “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兵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发现不了，那他们就不用当兵了，趁早回家种地去吧。”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负，他的张狂源自他身后的弟兄们，那是战场上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彼此的信任。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士兵匆匆跑来，要不是两人坐在墙头这般显眼的地方，他险些错过了。

        “主帅，连将军刚才在城门口发现一支可疑的商队，请示主帅如何处置？”那士兵话说到一半，才看清他们之前追了半天的细作正坐在自家主帅身边。

        司马季朝商屿丞扬了扬下巴，那神情仿佛再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走，去看看。”

        南城门口，一支商队停在这里，顿时挡住了进城的队伍，后面排队的人伸着脖子往前看，还有人不时过来询问情况。

        此时刚过春分，正是仲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赵老四却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买卖了，却是第一次有这么重的不安之感，他按了按一直跳不停的眼角，扬起笑脸迎上一身甲胄的年轻将军。

        “小将军，这是怎么······”

        连小将军抬手，将他后半句的话拦下，同时还有他暗中塞过来的一叠银票。

        司马季朝这边行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连小将军目光死死盯在商屿丞身上，眼神仿佛能将人刺穿一般。

        今日是他轮值，在他管辖的时间里出了问题，这是他的失职，他认罚。这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进了城，还惹出一场闹剧，让他对这个不速之客实在难有好感。

        一众守卫行礼，“拜见主帅。”

        赵老四一看便知来的这是大人物，顿时脸上笑得又多了几道褶子，“大人，草民是做药材生意的，路过贵地，还请多多关照。”

        说着，再次将那叠银票不动声色的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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