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1章

丹枢转过拐角时，看到墙边的博古架，他把那高约一尺的玉璧摆件挪到架子边缘处，然后将袖中剩余的琉璃珠洒在地上。他正要将这边烛火吹灭，后背突然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电光火石间，那人先出手，丹枢下意识伸手去挡，手却意外摸到了对方腕上熟悉的珠子。

        丹枢回头道：“快走，那白雾有毒。”

        商屿丞和君璟，以及石轻远三人假借送石墨为由混进品香楼，刚刚搜寻到一半便听见有人喊叫救火，转头看见那阵阵黑烟，便知事情不妙。石墨燃烧会有些许黑色烟雾产生，一旦引燃火势不容易熄灭，万不可用水去救，不仅无法灭火，还会使黑烟变成有毒的白雾。三人加快了找人的速度，他们得赶在其他人用水救火前离开这里。只是白雾升起后，商屿丞和君璟依旧在固执的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不成想商屿丞才转到这边，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艾大人已经追了上来，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落在别人怀中，着恼起来，喝道：“狗奴才，我的人你也敢碰，快拿开你的脏手。”

        商屿丞回身一脚将人踹出两丈远，白雾随即将人吞噬，他转身将丹枢背到背上，朝外而去。

        天才刚黑，品香楼的动静引得周围人的注意，只是忌惮那白色的烟雾，都不敢贸然靠近。商屿丞背着人混入人群前，无意一瞥，有一瞬怔楞。那人生得平平无奇，只是身形高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姿容俊秀，眉带英气的少年。

        商屿丞觉得对方犀利的目光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双方对视片刻，商屿丞先移开眼，背着人快速隐没在人群中。

        那位俊美无双的少年开口，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真有意思，有人玩火自焚喽。”

        “刚刚那人我之前见过。”说话的青年身形高大，一张寡淡的脸，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被人记住的存在。

        少年眼眸一转，已然明了，“明澈居？”

        青年点头，“我原以为他是颂英公的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少年轻笑，“这岁和可真是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与我们无关，且让他们闹去吧！”青年语气轻蔑。

        随着商屿丞身影的消失，少年收回视线，语气带上几分落寞，“我现在没了武功，听觉和视觉也大不如前了。”

        青年长眉蹙起，原本板正的脸也跟着鲜活起来，“小七，我们此行便是为了你的病，倘若盛文国师不行，还有宴公。天下之大，我总会找到法子的。”

        少年闻言，笑弯了眉眼，手指抚上青年的面颊，从眉到眼，最后是唇。他的目光温柔缱绻，好似穿过这张面皮看到了另外一人。

        “我把你画的这么丑，你怎么不生气？”

        青年任他指尖滑过唇瓣，不在意道：“一张面皮而已，你开心就好。”

        少年再次笑了起来，朝他身边挪了挪，“我们耽搁够久了，明日办完事便启程回去吧。”

        青年握住少年伸过来的手，“多留几日也无妨。”

        少年摇头，“不了，还有一堆正事等着呢。”

        与此同时，商屿丞将丹枢背回去，吓坏了另外三人，只当他是在盛文受了什么非人折磨。商屿丞一番检查过后，确认丹枢只是因为迷药服用过量导致昏睡，这才松了口气。

        紧绷了好几日的精神终于得以缓解，云霄二话不说回屋倒头就睡，石轻远尽职尽责的去给自家公子守夜。

        商屿丞坐在床边，看着陷入昏睡的人，眉头紧锁，“要想尽快恢复，还需一些药材。”

        君璟闻言，立刻道：“你去抓药，人我来照看。”

        商屿丞侧头看他，意味不明的说，“君少侠真是古道热肠，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也能水里来火里去走这一遭。”

        君璟闻言一顿，而后坦然回视，道：“江湖人，靠的便是侠义行天下。”

        商屿丞彻底转过身，双脚一前一后，这个姿势看似放松随意，脚下却是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你不是信奉‘凭实力赚钱’吗？怎么，顾客不是你的原则了？”

        君璟脊背一僵，他又觉得自己的肋骨在隐隐作痛了。他反问：“九离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屿丞只是抱臂看他，并不答话。

        这让君璟狡辩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演不下去了。正是小爷，商丘太子别来无恙啊！”

        君璟正是当年在皇家猎场潜入营地偷东西，并且纵火逃离那人。起初商屿丞就觉得他似曾相识，且君璟十分关心丹枢的安危，自打进了岁和，他一直积极配合商屿丞的计划。直到今日一同潜入品香楼，他显露出的武功路数与当年那个同他交手的刺客一样，这才让商屿丞得以确定。

        “你自诩江湖客，怎么愿意牵扯进朝局中？”

        江湖人身上的那股自由洒脱是护卫杀手这些人如何也学不来的，这也是商屿丞一开始不曾怀疑他的原因。

        君璟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姿态散漫，“我曾受过他的恩，情愿供他驱使十年。”

        难怪！云霄虽然嘴上抱怨，私下确是全力配合，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丹枢失踪这么大的事，他毫不避讳君璟，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二人的关系，并且还在极力帮他们遮掩。

        “待五殿下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尽早启程。”君璟看了眼床上的人，继续道，“你们一个是商丘太子，一个是东丹皇子，在盛文多留一刻便危险一分。”

        商屿丞抱臂，露出一个坏笑，“就这么回去如何甘心，怎么着也得讨回来才行。”

        君璟挑眉，“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大局为重，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冒险’，但是这口气小爷确实咽不下去！”

        他本是江湖客，受不得那条条框框的规矩。若是身在江湖，还不能快意恩仇，那活的多憋屈呀。

        商屿丞：“后日丑时，客栈门口见。”

        君璟眸带质疑，“你要做什么？”

        这次的事情涉及到盛文朝堂，几方势力明里暗里争斗不休，更何况他们势单力薄处于下风，这一次能全身而退已经很好了。

        商屿丞不答反问，“你可曾听过寒山香会？”

        君璟不明就里，答道：“寒山香会就是一场祈福祭祀。周容国主特意为国师双成设立的，这位国师大人除了天赋异禀，知晓天文地理外，还通晓医术。香会之日，除了祈祷祭祀外，还能得到他国师亲自赐药，百姓因此趋之若鹜。”

        不需望闻问切，一副能包治百病的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江湖骗子的口吻。

        “既然如此，更要去看看了，若是真有这种灵药，我定要讨上一副。”商屿丞是不会承认的，他其实就是想去看看那个神棍长什么样。

        君璟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寒山香会如此重要，届时场面庄严宏大，若是出了什么事故，就成了笑柄了。

        品香楼的这场大火烧了半夜，楼内的人或当场死亡，或昏迷不醒，无一幸免。有小厮一路跑去艾家报信，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听闻品香楼出事后，立刻醒了盹，赶忙让人去叫大少爷。

        书房里，艾家大少爷端坐椅中，听着小厮禀报。半夜被吵醒，他的脸上除了困倦还有几分恼怒。

        “大少爷，品香楼大火，当时二少爷他······他正在楼内，等小的们找到人时，二少爷已经······已经没了气息。”小厮诚惶诚恐的将今日之事讲完，主子出事他自知难逃责罚，忍不住去偷觑大少爷神情。

        艾珂面色沉沉，他倒不是为艾琪伤心，那个蠢货死了也就死了，当务之急是将计划停下来。品香楼在这个当口出事，难保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再继续下去就是将把柄往国主手里送。届时别说扳倒国师，只怕他们这些人要先被清算。

        艾珂让小厮退下，当即吩咐人去备车，只是出门前，他却又停住了步伐。

        第二日早朝，周容国主闻听品香楼一事，当即派南琛严查，整个朝会都在商议此事的处置方法。可怜明大人熬了三天写好的劝谏折子没能派上用场，索性国主今日未再免朝，若不然，他定然要到丞相府去说道说道。

        朝会结束，周容国主拆了金冠，侧卧在榻上，由心腹女官帮她按压额头缓解疼痛。

        胡贤捧着奏本，引着一身黑衣的人进来，他的脸遮在帷帽下，叫人看不真切面容。在闻到殿中浓郁的香气时，他开口，声音低哑，“国主，这香是好东西，却不可多用。”

        周容国主睁开眼眸，坐直了身子，朝女官摆摆手，“竹曲，你去把香熄了吧。”

        女官竹曲应了声是，将香压灭，又开了窗通风。

        胡贤放下奏本，垂首问道：“国主，明日的寒山香会，有几位大人问是否还要如常举行？”

        “今年的寒山香会真是一波三折。那便更要好好的祈福一番，祝愿往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周容国主轻笑一声，“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布的局，眼看成功在即，孤自然不好提前打破他们的美梦。”

        胡贤应是，带着殿中其他宫人退下。

        双成国师说道：“明日注定不太平，国主还是不去为好。”

        周容国主重新躺回榻上，“这些年，孤什么风浪都经历过，更不会怕他们的一场算计。此番，孤要把整个左相一脉连根拔除，届时还需要双成相助。”

        黑色帷帽之后，国师声音淡淡，“目前已有的证据足够令那些人抄家流放了。”

        周容国主摇头，“左凛是帝师，也是先帝托孤重臣，便是犯了死罪，孤也不能杀。他能错，孤不能错。”

        她要名声，也要绝对的权利，更要让盛文百姓对他心悦诚服。

        国师说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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