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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1章 懦弱的闸门


趁着两挺重机枪换枪管,火力稍稍一弱的空档,疯狂的日军顶着子弹又向前冲锋了二三十米,进入了五十米区域。

        但那,已经是他们所能前进的极限了,从始至终,他们再未超过这条线。不过四十多米的山顶阵地,仿佛触手可及,但对于日军来说,却是咫尺天涯。

        “丢手雷。”随着岑长青一声怒吼,凡是携带手雷的,都不要钱的将手雷扔下山。

        根本不需要瞄准,也不需要估算什么距离,只要用力扔下去就行。从山坡到山脚,全是日本人,丢到哪儿,都能捞上一个。

        近三十步兵加上火力排的炮手们自己带的,一分钟时间,足以丢下去100多枚手雷,直接将山坡上炸成森罗地狱,比先前重机枪轻机枪火力全开还要可怕。

        但日军的噩运还没完全结束。

        “开炮,五发速射!”随着距离此地数百米已经将炮搬上各阵地山头所有能打得到这个山坡的迫击炮指挥官们的命令。

        最少有六门炮在冲着6号阵地上山坡上怒吼。

        手雷和迫击炮炮弹再加上重新开始吼叫起的重机枪,彻底将日军的“板载”声压制,同时压制的还有日军残存不多的勇气值。

        当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毫无反抗的在中国人可怕的机枪射击中倒下,排在最后几个波次的日军冲锋的步伐也越来越沉重,等到同僚不光是被射倒,而是被手榴弹和炮弹高高的将身躯掀起来,甚至还四分五裂的落下,一幕幕几乎相同的悲剧不停在一百多米甚至数十米外上演的时候。

        已经崩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断裂。

        “妈妈,我还要回国见妈妈!我们不该这样死去。”一名日军突然扔掉步枪,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

        “八嘎!”随队压阵的日军少尉掏出手枪对显示出脆弱的步兵连开几枪,将崩溃痛哭的日军射杀当场。

        但,意志的缺口已经出现,就再也抵挡不住犹如滔天洪水般泛滥的懦弱。

        更何况,谁没有亲朋故旧?人缘混得再差的士兵在军队中也有好友。

        “介助君。”一名士兵痛呼着踉跄着翻开已经扑倒在地的同乡好友的身躯,看到的只是苍白的脸和没有闭上无比空洞的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日军步兵通红着眼睛质问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少尉。

        “八嘎,他是懦夫,这就是不遵守军令的下场。”少尉同样提着手枪怒吼着。“每个人,都一样,我们要勇敢的用死亡来维护大日本帝国陆军的荣誉。”

        少尉显然忘记了,这不光是战场,更是让人绝望的战场。

        日本人是比任何一个民族都更服从于上级的民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鲁迅先生有句话说得很对,“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每个人,都有个被压迫的底限,超过这个底限,就会反弹。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绝大部分日人之所以在国人看来都属于心理扭曲型,那是因为深刻于骨髓的服从让他们无法反抗,只能以旁人无法理喻的行为来排解压抑。

        但在战场上呢?超过他们的底限,会怎样?

        都说战争,最容易释放人类内心的恶魔。更何况是在这种战场上,在每个人心中懦弱的小恶魔正在展翅高飞的时刻。

        日军少尉的手枪的枪口都还没有对准痛苦敢于向自己质问的卑微日军步兵,步兵的枪先响了,短短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对于一名日军老兵来说,就算不瞄准,那打的也是极准,正中他的胸口要害。

        巨大的子弹动能直接将日军少尉打倒在地,没有什么不可置信,没有什么“为什么”,心脏被击穿的日军少尉很快就会彻底走向死亡。

        在众多日军的瞠目结舌中,一枪打死自己上司的日军步兵呆愣了不过两秒,拖着枪就往后跑。

        当然了,没跑几米,他就被其余反应过来的日军军官给举枪打死。

        但,这种行为,却像是帮日军已经无比泛滥的懦弱打开了一道闸门,短短数秒后,就同样有日军开始掉头,或者离开队伍向两侧奔跑。

        一个,两个,直至很多个。

        无论日军军官怎么呼吼,逃亡的浪潮却是再也止不住了。想开枪射击阻挡逃兵的军官却是不知被哪里飞来的子弹一枪射倒在地,已不知是中国人的,还是他们自己人的。他们,只能被败兵裹挟着,逃走。

        还在山坡下的一百多日军根本就没冲上山坡,就四散而逃。

        而此时,距离他们所谓的决死万岁冲锋,也不过堪堪过去了8分钟,四百多日军被射死炸死在冲锋的路上,还有一百左右在山坡上,剩余的全部溃散了。

        “山坡上的,由步兵照顾,所有机枪,给老子先杀后面的,杀光他们。”一直紧绷着脸的岑长青脸上浮出了笑容。

        这场仗打到现在,也基本结束了。

        小鬼子也就这点儿承受力,所谓的“万岁冲锋”也不过如此,比想象的可要差得远了。

        逃跑的那部分日军,也跑不了太远,从他们焦急发动决死冲锋来看,恐怕主力部队离这里就不远了,旧关方向可还有772团和第17师数千人,足以把这片大山团团围住,拉网搜查之下,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

        现在,他只需要尽可能多的把这一百多企图逃窜的日军击杀在逃生的路上,为兄弟部队减小负担。

        当日军冲锋的时候,虽然有工事,但官兵们多少还有些负担。日军的枪法还是很准的,稍微一露头,就或许会被冲锋中射击的日军给击中。

        8分钟的战斗中,二排和火力排加上岑长青、刘津佐两个排长总共24名步兵加上机枪手以及拿着手枪支援上来的迫击炮手共计58人,到现在还能开枪的只有43人,战死6人,重伤9人,伤亡于日军掷弹筒榴弹下的占大多数,但被日军枪弹击中的6个人,却是四死两重伤,伤和亡比率远大于日军的掷弹筒。

        但现在,面对将后背置于自己枪口下的一营二排机枪手们彻底毫无顾忌,那几乎就像是在训练场上打山鼠这种活靶一样,生杀予夺。

        在战场上,将后背露给敌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日军当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已经彻底丧失勇气的他们现在所想的,是只需要自己比同伴更幸运一点儿。

        每一个同僚的倒下,引起的,不是悲苍,而是庆幸,庆幸自己又可以多跑几米。

        甚至,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他们眼神里闪烁的,也不一定就是不甘和对生的眷恋。或许,那里面亦有解脱。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他们已经丧失了战士资格,只能成为对手的猎物。

        或许,从转身逃离战场的那一刹那,做为战士,他们就已经死去。

        这就是败兵的悲哀。

        两百米的距离,他们至少需要跑上30多秒,哪怕他们丢掉了步枪甩掉了钢盔和背囊,像短跑运动员一样尽情摆动着手臂。甚至,对于生的渴望,让他们再次燃烧起了小宇宙,就像是在风中奔跑的少年。

        可是,厚重的皮鞋和并不好走的山路依旧让他们的脚步沉重,直接把脚迈进了石缝却因为速度过快,生生掰折小腿骨的日军并不是一个两个。等待着他们的,是不算特别精准但足够多飞来的子弹。

        这无疑是一条死亡之路。

        一个又一个土黄色身影在机枪的嘶吼中倒下,速度并不比他们冲锋在山坡上的同僚慢上多少。

        反观他们那些依旧在山坡上挣扎的同伴,情况甚至比他们还要好那么一点儿。

        虽然看见后续兵力就这样溃散自己再无援军已成孤军,不再冲锋反而匍匐到山坡上和中国人对射的百余日军内心无比苦逼,但好歹,那帮该死的懦弱的混蛋带走了轻重机枪的威胁,仅是几十杆步枪,对他们的威胁还没那么大。

        甚至,趴在山坡上遥遥的看着懦弱的同僚在中国人机枪疯狂的扫射下能逃入山林的,不过十之一二,日军那名中尉级指挥官还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句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呦西!”

        那是来自对背叛的愤怒,更是,对于绝境的无奈。

        很快的,他们不仅又要重新面临敌人可怕机枪的扫射,还有可能会有更多的中国人抵达这快战场。

        是的,当一分钟后,气喘吁吁差点儿没活活跑死的一个步兵排奉命抵达支援战场,却发现,没必要再支援,日军就这样被击溃了。而被压制在山坡上的日军兵力,和现在山顶上的总兵力也不过是大抵相当罢了。

        仅仅只喘了几口气,休息不过三十秒,一个步兵排在郁闷的排长命令下,迅速投入了战斗。

        为了支援他们,全副武装在山路上迂回狂奔近一千五百米的步兵排差点儿没成为第一个活活跑死的步兵排。没想到,岑长青他们就这样解决了,在他们抵达之前,就解除了所有危机。

        步兵排长能不郁闷才是怪事了。那就只能找小鬼子出气了。

        肉没吃到,好歹,还能喝口汤。

        1号阵地那边的战况显然要稍微激烈一些,到现在也还打得热火朝天。

        不过,两边的阵地已经不止这两个步兵排的援兵了。

        当四分钟前,叶子飞从四爪鲜血淋漓的熊二身上拿出老猴子那手不忍直视的“救”字求援信的时候,就愤怒的下令占据各山头的步兵排迅速抽出一个步兵班向两翼阵地集结。

        而他自己,则亲率一个步兵排一个火力排向三班三个人所在的区域以最快速度机动。

        他已经意识到,他被骗了。

        日军已经再无兵力可调,他们全力对两翼山头攻击,不是要调离防线上的守军兵力而企图攻破防线,而竟然是无耻的要掩护其主要军官逃离。

        老猴子的三班,所遭遇的敌人,恐怕数量不少,而他们,只有三个人。

        他们,危在旦夕。

        只是,他们三人,能坚持到援兵的抵达吗?

        叶子飞不知道,丢掉了大部分辎重,只带着枪和子弹沉默奔跑着的士兵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营副没有做什么动员,只是简短的说:“我们有三个弟兄,遭遇日寇,需要我们救援。”

        他们能做的,就是跑,拼命的奔跑,在崎岖的山路上,向三个弟兄的区域奔跑。

        训练时,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22分钟的速度,不够。

        呼吸中已经带上了血腥味儿,肺部干涸的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依然不够。

        三个弟兄的命,或许就在他们的脚下,早到一秒,就能救下他们。

        事实上,三班,的确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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