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红星乱紫烟（一）

章臻帝姬、晏如和唯西三人赶了大半个月才匆匆赶到云州。云州的春天虽已缓缓而来，却一连下了好几场薄薄的雪。

        章臻帝姬笑道：“听宫里的老嬷嬷说，三月桃花雪，四月苋菜霜。云州真是个奇特的地方，这时候还有雪景呢。”

        晏如回道：“大齐地域广阔，南北风光各不同。这几场雪是为帝姬接风洗尘呢。”

        晏如就住在赛罕温泉行宫的偏殿里，离章臻帝姬的主殿隔了一个院子，而唯西住的就稍微偏远些。

        因唯西是晏如的好友，一路上又沉默寡言，一副高傲清冷之态，帝姬表面虽不说什么，心底确实不太喜欢唯西的性子，只随意指了个小偏殿让唯西住下了。

        晏如傍晚来到唯西的屋子，愧疚道：“这屋子一股子霉味，家具也是腐朽难闻。让你住在这，也是委屈了。我们此行也是沾着公主的光，才能在温泉的行宫住下，要知道，这可是皇家专享的宝地呢。”

        唯西拿了个鸡毛掸子，随意掸着几处灰尘道：“灰是大了些，倒不妨碍住。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她是帝姬，我是平民，当然由我看她的脸色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来这，只做我要做的事情，绝不会给你惹是生非。”

        晏如也没让娥眉帮忙，亲自帮着打了一盆水，卷了衣袖帮忙擦拭桌椅，她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分得那么清。随行来的太医说了，帝姬早中晚都需泡一次温泉。她住的是芙蓉殿，像你我这种身份的，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平日里是见不到她的。”两人说说笑笑，一同将房屋清扫了一遍。

        章臻帝姬收拾妥当后，便卧在榻上小憩，身边的贴身侍女兰儿拿着玉捶，轻轻在帝姬背部拍打着，另一个侍女可儿则在一旁轻柔地揉着帝姬的太阳穴。

        宫寝中央的红漆方桌上摆了一个插野花的天鹅颈花瓶，不断传来丝丝清香。章臻帝姬闭着眼，整个人十分放松。兰儿一边敲打着主子的肩膀，一边偷望着帝姬，揣度着主子心情还不错，小声开口问道：“帝姬觉得这里可还妥当？还缺什么不？行宫的总管家已经来问了好几次，帝姬您什么时候泡温泉呐，也好让他们准备准备。”

        章臻帝姬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说道：“急什么。皇后娘娘还未到行宫呢，孤怎敢在她之前先泡洗温泉呢。”

        兰儿的声音弱弱的：“奴婢会回了总管的话。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来行宫呢？”

        章臻帝姬睁开眼，面上不再带着温和的笑，冷言道：“也就这几日吧。咱们皇后娘娘一向缠皇帝哥哥缠得紧，每天费劲了功夫揣度皇帝哥哥的心思。她来行宫又不是泡温泉的，还不是为了见见何家二小姐。只要二小姐不跑，她迟早会来的。”

        可儿一向在帝姬面前能说得上话，此刻剥了个血橙喂到帝姬嘴边，将心中的疑惑道出：“奴婢有一事不解，既然何国公的大夫人想送女儿进宫，为何不选择三小姐呢？毕竟三小姐才是身份最尊贵的嫡女啊。”

        帝姬吃了口血橙，赞了声“好甜”，喃喃道：“孤也不明白，何夫人这几月向府中送了好些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赏玩的，享用的。她出手倒是大方，秘密转给孤三家古玩店。俗话说得好，古玩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都是稳赚不赔的店铺。孤一开始也以为她是想让孤在哥哥面前美言几句，让她的小女儿顺利进宫。可没想到，她是要这个庶女进宫。”

        可儿不假思索道：“何夫人花了这些心思，难道是想让二女儿进宫，再为小女儿进宫做个垫脚石？”

        帝姬回道：“那这何夫人的心可比天高。若真像你所言，二女共侍一夫，以他何国公的地位，无论是哪个怀了皇帝哥哥的孩子，都可以顺理成章把郑皇后废了。到时候，就算何国公的小女儿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随便抱个养子，也可以稳稳坐上凤座了。”

        可儿惊疑道：“何夫人好大的胆！竟是意在凤座吗？”

        帝姬冷笑道：“人心叵测，难保她没有这个主意。皇帝哥哥这些年忙于朝政，根本没有充实后宫、繁衍子嗣的想法。何夫人想把女儿送进宫，总得找个中间人。一旦她的女儿进了宫，几家古玩店又算的了什么。”

        这时兰儿轻轻问道：“奴婢不明白，郑皇后难道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吗？或者，她也可以抱养个孩子呀。”

        帝姬并未说话，可儿幽幽开口道：“所以，这事要快。谁有了子嗣，谁就有了筹码。”

        章臻帝姬私下从不唤郑玥皇嫂，可见她一向不喜欢这个皇后，多半是因为郑玥一心扑在皇帝身上，从不主动亲近这个皇帝的亲妹妹。郑皇后的父亲乃是当朝右相，早些年抓着自己的“小辫”不放-----皇帝哥哥的确明令禁止民间捕捉翠鸟，更禁止用翠鸟的羽毛打造首饰，可自己是大齐的帝姬，更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难道自己也没有捕捉翠鸟的权力吗？

        可右相偏偏不识好歹，上书斥责自己的“翠羽裙”太过奢华-----他一个老头子懂什么？她是帝姬，自然是最尊贵的，也要天下最华贵的衣裙。于是，她令人捕捉了近千只翠鸟，耗费了一年之余的功夫，才制成了这件“翠羽裙”。

        这“翠羽裙”近看是一种颜色，远看又是一种颜色，横看竖看都不同。就连在阳光和阴影下，所呈现的光彩都是不同的。

        右相上书后，引得全城百姓不满，连一向宠爱她的皇帝哥哥也狠狠罚了她一年的俸禄。从此以后，章臻帝姬便更讨厌起皇嫂来。

        章臻帝姬嗤笑道：“她倒是生啊，嫁给哥哥这么多年了，不说专宠，哥哥每月总有五六回在她宫里宿着，她还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个没福气的。论尊贵，何国公的门楣低吗？论美貌，何晏如你也看到了。再论财力，谁还比的过何国公？你看看何家二小姐的相貌才情，哪个男人拒绝得了？孤是最了解皇帝哥哥的性子。这二小姐，福气大着呢。”

        兰儿听了也不敢再议，闷闷答道：“无论如何，我们帝姬从中能得些好处就可以了。奴婢还听说，七王也来云州了。”

        许是到了新地方，章臻帝姬的心情格外好些，愉快地说道：“七哥这几年一直帮百姓做些好事，无疑是想挣个好名声。才华再出众又如何？有个不中用的低贱生母，皇位再怎么也不会传给他的。

        “他还算乖，除了做些善事，一心扑在他的生意上，要不然，要落得和我三哥四哥一样的下场。堂堂王爷，天天和商人混在一起，到现在了，连个像样的妻子都没有，低贱之女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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