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最后

“你这死丫头，你这是故意的吧！”看着安然无恙，没有真的被自己刺激得提前发动的丽娘，罗刘氏大松一口气之后，立马就跳了起来，骂道：“不就是给你要点儿银子吗？你至于这样装模作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来吓唬我吗？我告诉你，你娘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我知道娘的胆子一向很大，也知道别说我不过是被刺激的肚子疼了一下，就算是被娘惊得今儿发动了起来，一尸两命也吓唬不到娘。”丽娘脸色冷淡的看着颇有些激动地罗刘氏。

        她清楚自己的母亲，能让她跳成这样子，嘴巴里还说些难听的话，只能说明把刚才的事情真的把她给吓到了，越是吓得厉害，惊魂未定的罗刘氏才越是会这般失常。而丽娘心里更清楚的是，罗刘氏被吓成这样，其中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担心自己，但更多的却还是害怕惹了事情，她无法从张家脱身，或者就算顺利离开，也会让张家给找到而已！

        “你知道就好！”丽娘话里的嘲讽，罗刘氏听得出来，但是如今她也不在乎了，气咻咻的看着丽娘，道：“我告诉你，今儿你若是不拿出一百，不，是三百两银子来，我和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娘说来听听！”丽娘看着狮子大开口的罗刘氏，心里一阵悲哀，这就是她娘，她的亲娘。

        丽娘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一步一步看清楚了罗刘氏的真面目，还是生活一点一点磨去了罗刘氏的美好，让如今的她除了面目可憎之外，再无其他。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最为自傲的就是有一个那么不一样的娘，旁人的娘灰头土脸忙碌的时候，自己的娘一身光鲜，旁人的娘身上总带着一股子尘土味、汗臭味和在锅灶面前转悠的油烟味，而她身上永远都是香香的，她从人面前走过，总能带起一阵香风，有她在的地方，旁人的娘总会显得暗淡无色，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她的身上，无论男女老少……

        渐渐长大之后，她也渐渐明白，罗刘氏之所以可以一身光鲜，最最重要的不过是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的懒婆娘，因为不做事，她才有大把的时间打扮自己。因为她懒，很多原该她做的事情，譬如说洗衣做饭这些小事，渐渐压到了一点的一点长大的自己身上。不过，那个时候她并不怨恨罗刘氏，因为那是她的娘啊！是自己吃肉也总忘不了留点汤给女儿的娘啊！

        丽娘嘴上从来没说过，但心里一直都知道罗刘氏是个好逸恶劳的，知道她怎么都不算是个好人，但也知道她对自己、对倩娘却总还是有一份慈母之心的，会为她们考虑，为她们谋划前程，而现在……

        她这半年多一定过得非常不容易！丽娘心里叹息一声，艰辛的日子磨去了罗刘氏心底最后的一点慈母之心，让她原本的恶全然暴露出来，如今的她身上最后一丝让她怀念的好也没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看女儿一副不受威胁的样子，罗刘氏一拍大腿，一声哀嚎就假模假样的嚎哭起来，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男人好吃懒做，整天只会喝酒打人，半文钱都苦不来，儿子游手好闲，一天一天的见不到人影，偶尔露个面还只会伸着手跟我要钱。儿子男人不争气，这女儿也不贴心，自己过着大少奶奶的日子却不会可怜可怜我这当娘的……”

        “娘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丽娘脸上带着悲哀，她知道罗刘氏这是哭给自己看的，以前她也这么哭嚎过，不用她哭几句，自己就能心软，但是如今，她却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怜的，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心软了，最后可怜的就会变成自己的缘故吧！

        “倩娘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了她有什么用！”罗刘氏骂一声，而后眼睛一亮，看着丽娘，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死丫头的下落？她在什么地方？”

        “娘这么关心她做什么？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好把她拽去卖了换钱吗？”丽娘语气凉凉的，道：“倩娘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丫头一直就是个鬼的，她一定会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不让自己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卖了。”

        “我是你们的娘，我还能害你们吗？”罗刘氏气得险些仰倒，她问倩娘的时候心里倒还真没想过把她给卖了，这个时候，她却忘了，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她和罗猛一样，不止一次的想，早知道倩娘能自己就那么跑的无影无踪，还真不如把她给卖了，至少心里不惦记。

        “娘今日不就是想来害我的吗？”丽娘冷笑一声，道：“娘难道不知道我怀着孩子，随时都可能要生的吗？可就算这样，娘却还是上门来威逼我，没有让你满意还想冲过来打我……”

        “我打着你了吗？没有吧！”罗刘氏有些气短，却又不肯低头。

        “娘是没打找我，但不是娘手下留情，而是我如今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打到的了。”丽娘淡淡一笑，道：“刚刚我肚子是真的疼了，也真的是以为自己要生了，躺在产房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想了很多东西，甚至想到了我若有个万一会怎样……”

        “你能有什么万一？”罗刘氏不以为然的道：“不过就是怀个孕生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家富贵了，你就真当自己成了贵人家的大少奶奶，忽然间就金贵了？”

        “我想，我若真有个万一，娘一开始肯定会很伤心，但是然后呢？然后娘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狠狠地敲张家一笔的好机会。张家人心善，又有个不把银钱当回事的一娘，说不得娘真能如愿以偿的敲到一大笔银子，有了银子，娘哪里还能为我伤心呢？说不得还会高兴。”丽娘不理罗刘氏，继续淡淡的道：“至于张家，他们肯定会为我而伤心难过，但被娘那么一闹，十分的伤心还能剩几分？等处理完一切，说不得还会大松一口气，觉得我死了也不错，至少少了一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上门来找麻烦的亲戚。石头对我倒是真的好，但是我死了，他也得继续好好过日子，或许一年，或许更久一点，他就会再娶一门妻子，再过几年，就会有一群孩子，真到那个时候，又还有谁记得我呢？”

        “我算想明白了，如果自己不多心疼自己一点，还能让谁来心疼呢？”迎着罗刘氏流露出大事不妙的眼睛，丽娘一字一顿的道：“娘，我知道，给你再多的银子你都不会满足，你这一次一开口就是一百两不就是因为上一次给了你们那么多吗？这一次，我若给了就会有下一次，下下次，永远没有尽头。我想明白了，你欲壑难填，我如果想要过好日子，最最要紧的就是和你彻底断绝关系。”

        “你敢！我是你娘，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不孝！”罗刘氏急了，这次是真的急了，她知道丽娘这是真的下定决定要和她一刀两断了。

        “我知道你是我娘，但我还真敢！”丽娘心冷的看着罗刘氏，道：“娘肯定还不知道，一娘已经订了亲，就等男方下聘选日子了。”

        “她嫁不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罗刘氏烦躁的道。

        “一娘要嫁的是谢少爷，绥宁侯府的表少爷，老侯爷的亲外孙。”丽娘笑笑，看着罗刘氏了然，心疼和悔不该当初的神情，道：“娘若想告的话，那就去吧，看看会有哪位大老爷能接你的状子。”

        “丽娘啊，娘错了，娘错了还不行吗？”罗刘氏立刻服软，张一娘都攀上那么一根高枝了，再硬着来不是自己找死吗？

        “这里是我所有的私房银子，不多，就十七两银子，娘如果省着点的话也能用很久了。”丽娘笑笑，示意谷雨将碎银子拿给罗刘氏，轻声道：“这是女儿最后的一点孝心，以后，娘真的别来了，你就算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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