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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行香挂牌即到孔庙进香、出牌公示院试地点、日期,是提督学政赴任后例行的仪式。

        卫庄方才一直神思不属地翻闲书,其实等的就是这个。他起身待要往外走时,又转头对萧槿道:“啾啾去不去?”

        萧槿一怔:“我跟去作甚?”

        卫庄被她一问,也是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带上萧槿呢?他可是去筹谋见他父亲的事的。

        “去看个热闹,”卫庄笑道,“孔庙那边一定十分热闹。”

        萧槿正想摇头说不去,但忽然记起她屋里的砚台该换了,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去买个砚台,顺道跟表哥去观礼。”

        她还没看过学道祭孔的场景。

        陆迟原本也要跟去,但卫庄不肯,陆迟一愣问为何,卫庄瞥他一眼,道:“那边人多,届时万一你和我们走散了,迷了路,被人拐了,我们不好跟你母亲和妹妹交代。”

        萧槿看着陆迟被噎得满面涨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卫庄的嘴好像还挺毒的。

        萧槿跟着卫庄出来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万人空巷。

        她顺路买了砚台,前往孔庙的路上,便见人丛潮水一般地往孔庙的方向涌去,口中都道要去看宗师祭孔——宗师是对学道的尊称。

        萧槿不由想,科举果然是读书人最关心的大事,学道赴任这阵仗比围观砍头还热闹。

        萧槿跟在卫庄身后,到了孔庙外围,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潮,对卫庄道:“表哥,要不我们就在外面瞄几眼吧,里头人太多了。”

        卫庄伫立凝望片时,忖量一回,回头道:“好,咱们先去那边茶棚坐一坐。”

        眼下人太多,他也不好去找梁蓄,等人潮散了,他看看梁蓄是不是去了衙署,然后把萧槿送回家,再独自去拜访梁蓄。

        两人在茶棚里坐了一刻,起身往外走时,正瞧见一个军牢跟一名妇人争执,军牢忽然恼了,伸手捞起一旁不知物主的哨棒就朝妇人身上搠。

        妇人急往后躲闪时,萧槿正打她身旁绕过,于是那妇人径直撞到了萧槿身上,卫庄在前头走,见状赶忙伸手去扶萧槿,但还是晚了一步,萧槿站立不稳,身子一偏,撞到了身后的矮桌上。

        卫庄当下上前,低头一看,萧槿的手心被桌沿撞出了一道红痕。她的肌肤莹白娇嫩,那撞出的痕迹横亘掌心,显得有几分狰狞刺目,

        卫庄一看之下,心里便是一揪,面色倏地转冷。

        那妇人见自己撞到了人,忙忙上来致歉,又摸出一百文钱要塞给萧槿给她压惊,但被萧槿婉拒了。

        萧槿方才撞过去的瞬间用手扶了一下桌沿,正觉虎口发疼,忽见卫庄回身,径直步至那军牢身前,寒声让他道歉。

        那军牢哂笑道:“她自己不长眼,又不是我推她的,你嚷嚷什么?”

        卫庄冷声道:“这般猖狂,不如说说你是哪个衙门里的?”

        军牢还没遇到过这么硬气的书生,哈哈一笑:“这也叫猖狂?那还有更猖狂的!”说话间抢上前,一把捞起萧槿临时搁在桌上的砚台,在卫庄面前扬了扬,挑衅道,“这是她的吧?”话未落音,狠狠往地上一掼,那个玉杂石的砚台立时碎裂。

        萧槿面色一阴,冷眼看向那个军牢。

        “我在此为布政使大人开道,你们若是碍了我的事,”那军牢抬手指了指卫庄与萧槿,“仔细我请你们吃牢饭……”

        他一句话未完,就听卫庄冷声一笑:“你小点声吠,这边还有老幼,莫要吓着他们。”

        围观众人哄然大笑。

        那军牢一愣,跟着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承宣布政使司里的狗,青天白日也出来乱咬人,”卫庄阴冷地睥睨他一眼,“还狗仗人势。”

        那军牢气得脑袋发晕,捋臂揎拳,正要开打,就见班头跑来调停。

        那班头正指挥手下给布政使的轿子开路,见这边起了纷争,怕惹出事端,便上来和稀泥。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忍让一下便是了,”班头想赶紧劝走卫庄两人,“快走吧,布政使大人的轿子要来了。”

        卫庄讥笑道:“忍让?因他之故,舍妹的手都磕红了,他又砸了舍妹的砚台,凭什么让我们忍让?”

        那班头也许久没见过敢跟衙门里的人这么呛声的了,立等不耐道:“你妹妹的事那么要紧?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

        萧槿眉头蹙起,正要张嘴抢白,就见卫庄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狠狠甩了那班头一个巴掌。

        耳光响亮,众人闻声都觉得脸疼。

        “你看,一个巴掌也可以拍得很响的,”卫庄挑眉,“还有,在我眼里,她的事就是这么要紧。”

        萧槿闻言微怔,望了卫庄片时,倏而仰脸问道:“表哥手疼不疼?”

        卫庄回身低头,拍拍她的脑袋,轻声道:“不疼,你的手还疼不疼?”

        萧槿摇头,朝他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那班头都被打懵了,与军牢互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疑问。

        眼前这个书生难道有什么来头?

        布政使杨祯见孔庙那边堵得水泄不通,便提早下轿,又见这边围了一丛人,觉得有碍瞻观,亲自上前来疏散。

        卫庄却是不肯离开,执意让那军牢致歉并赔偿萧槿的砚台。

        杨祯听了来龙去脉,皱眉摆手,只道不过芝麻大点的事,让卫庄不要找事,催促二人快些离开。

        卫庄根本不买他的账,冷笑道:“一省布政使纵容手下扰民还倒打一耙,不知此事若是让巡按御史知晓了,会不会狠狠参布政使大人一本。”

        杨祯气得满脸涨红,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少年,竟是觉得一股威压迎面袭来,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萧槿不由偏头看了卫庄一眼。布政使可是从二品大员,掌一省之政,可她怎么觉得卫庄语气里全是不屑。

        其实卫庄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在这些大小官吏面前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们,他觉得这应当并不全是因为他的出身。

        正此时,祭孔回来的梁蓄闻讯赶来。他问明了状况后,委婉地表示杨祯这事办得有些不妥,又让卫庄与萧槿消消气,最后命那军牢给萧槿道歉并赔偿。

        卫庄看了梁蓄一眼。梁蓄这人能坐上翰林院的头把交椅,除却学问确实好之外,还有一条就是,会办事。

        梁蓄除供职翰林院之外,还是礼部侍郎,杨祯不想得罪梁蓄,笑着应承几句,转头厉声让那军牢照着卫庄说的做。

        那军牢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不甘不愿,但面前有两位大人压着,只好照办。他躬身跟萧槿赔礼之后,本想掏出几分银子了事,谁知卫庄忽而低头问萧槿:“表妹那砚台多少钱来着?”

        萧槿一怔会意,伸出五根葱白手指,脆生生道:“五十两银子。”其实她只花了五两银子。

        军牢傻眼,五十两银子?!

        梁蓄看了看地上那个碎裂的砚台,转而打量眼前这对表兄妹一眼,眼带笑意。

        军牢连连表示自己赔不起,并怒指萧槿敲竹杠。

        “我看那个挺像是五十两银子的砚台的,”梁蓄对杨祯笑道,“那军牢既是杨大人的手下,不如这样,杨大人先帮他垫付,日后再慢慢从他的工钱里扣,如何?”

        杨祯狠狠瞪了那军牢一眼,为着息事宁人,只好点头称好,命人封了五十两现银给萧槿。

        那军牢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又见连梁蓄也这般维护,料想卫庄与萧槿大约真是有什么来头,忙跪地求道:“这位爷爷,这位姑奶奶,求放过小人吧!五十两银子赔出去,小人可要白白给官府干十几年才能还清……”

        萧槿笑道:“这关我何事?你既逞着官家的威风,那白白给官家干十几年又何妨?”

        卫庄深以为然,点头道:“我表妹说得是。不过不要叫我爷爷,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萧槿不由低头笑。

        军牢瘫坐在地,痛哭流涕。

        等卫庄与萧槿结伴离开,梁蓄望着他的背影,决定回头把这少年的事跟卫承勉说一说。

        一旁的杨祯笑着探问道:“听闻荣公也来了山东?”

        梁蓄颔首道:“荣公拨冗而来,见今正寻处下榻。”

        杨祯忙表示自己在聊城这边有一处别院,可以给卫承勉暂住。

        其实他此番一半来意在卫承勉身上。卫承勉这样的大佛岂是轻易见得到的,若是能借机攀交,那对自己的仕途可是裨益多多。

        梁蓄笑道:“那成,等我去知会荣公。”

        卫庄走出一段路后,提出要查看萧槿的手,萧槿略一踟蹰,摊开手掌给他看。卫庄见掌心的红痕已经淡了,这才放心,柔声安慰一通,末了笑道:“你这回还赚了几十两银子。”

        萧槿也是有后台的人,方才并不畏惧,只是那种被人一力维护的感觉实在很好,她想起来便觉心里暖意上涌,当下再度道谢。

        卫庄拍拍她的脑袋,道:“你我不言谢,都是一家人。”

        萧槿脸红低头,这话说得……

        院试前夕,陆凝亲手炖了一锅通草鲫鱼汤给卫庄送了过去。但对卫庄解释时,说是她母亲想着他明日就要赴考,让她将这个送来,聊尽心意。

        卫庄直接出言让她端走,陆凝见他再三坚持,倒也不介意,只是笑道:“我听闻了表哥那日维护啾啾的事,表哥可是族中有奥援?”

        她觉得,如果卫庄没有后台,那么在学道行香之时闹出那么大动静,便有些不可理解了,毕竟一着不慎,说不得会影响他应试。

        “我族中有无奥援,这与陆表妹似乎无关。”卫庄心不在焉道。

        陆凝发现了一件事,卫庄喊萧枎、萧杫等人,都是“三表妹”“四表妹”这样叫,喊她就是陆表妹,但是唤萧槿,永远都是直呼表妹,或者唤她小名。

        下意识的称呼是很难能反应一个人内心的态度的。

        陆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觉不太靠谱。卫庄并非势利的人,不太可能刻意攀附萧家。但卫庄对萧槿这种特殊的亲昵,又要作何解释?

        陆凝望着卫庄的侧影,微微垂眸。

        一个人在尚未发迹时,受到的恩惠与帮助往往会被无限放大,但凡这个人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将来必定百倍报之。而将来等他高官厚禄在手之后,再去如何卖好,都很难再入他的眼了。

        所以等院试放榜之后,要尽快让母亲来跟宋氏商议两家做亲的事了。

        送走陆凝后,卫庄靠在椅背上出神。

        他那日将萧槿送回家后,便去找了梁蓄,但梁蓄传话说他是即将应考的童生,为了避嫌,不宜在考前私见主考官。最后也没有放他进去。

        梁蓄说的这些,他在去之前也想到了,但他怕再出什么变数,于是仍旧当天赶了过去,只是到底也没见到梁蓄。

        卫庄在书房内扫视一圈,指尖轻叩桌面。

        回头真的见到了他父亲,他告诉他说他就是他儿子,不知他父亲是何反应。

        院试这日,萧槿是被丫鬟硬生生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若非她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让丫头们一定记得叫她起床,她觉得等她醒来,卫庄大约已经坐在号房里了。

        给她梳头的丫头见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禁不住笑道:“姑娘若是实在困,要不奴婢去与表少爷说一声,就说姑娘昨晚没睡好要补眠,让表少爷不要等着姑娘去送了。”

        萧槿闭着眼睛摇头道:“不成,我一定要去送他。”

        且不说这是她半年前就答应卫庄的,单就论卫庄两次义无反顾的维护,她就要去送送他。

        希望她去送一送,真的能为他带来好运,让他再中头名。

        萧槿盥洗梳妆讫,打开门一看,惊见外头竟然飘起了柳絮似的雪片。

        她估摸着卫庄快要出发了,作速系了斗篷戴上风帽,一把接过丫头递来的袖炉便匆匆跑了出去。

        卫庄立在西跨院门口等了须臾,便瞧见萧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紧走几步上前扶住她,低头道:“慌慌张张的作甚,雪天路滑,仔细摔了。”

        “我怕迟了会赶不上,”萧槿抬头笑道,“那不是很尴尬。”

        卫庄见她哈欠连天,隔着风帽摸摸她脑袋:“要是没睡醒就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萧槿摇头:“我上回就是把你送到大门口的,这回也要跟上次一样。”

        卫庄低眉浅笑。

        萧槿将卫庄一路送出了大门。卫庄买了个刚出炉的烤地瓜给她,她踟蹰了一下,道:“表哥是不是想要情景再现?表哥记错了,上回表哥给我买的是黄米面枣糕,不是地瓜。”

        卫庄大约是想把上回的情景再过一遍,这样说不得就还能再得案首。

        “一样的,都是黄的。”

        萧槿默了默,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卫庄上马车之前,拍着她脑袋道:“回去再去睡个回笼觉吧,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又拿手背轻碰她鼻尖,语气一低,“鼻子都冻红了,快回屋暖暖。”

        萧槿点头,又交代卫庄考试时不要紧张云云,卫庄不由想起她之前是怎么一脸认真地提醒他赴京路上要记得防贼的,忍不住笑了笑。

        被一个小姑娘这么叮嘱,有些怪异,但他心甘情愿地俯首聆听。

        卫庄到达贡院时,贡院大门未开,但外面已经候了不少前来赴考的童生。

        江辰瞧见卫庄,上来寒暄。两人叙话间,忽见一身着宝蓝色直身的公子阔步上前,到得卫庄跟前,眉毛一挑:“你便是今年东昌府府试的案首卫庄么?”

        江辰蹙眉。直呼其名是相当无礼的行径,若是遇着个脾性暴烈的,说不得抬手就打到这蓝袍公子的脸上了。

        卫庄打量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是又如何?”

        那公子轻蔑笑道:“你倒是有底气。我听闻你从前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知怎的忽然就在府试里冒上来了,若非萧大人一向秉公办事,我都要以为你是靠着攀附才得的案首。上回我就当你是走了狗屎运,这回宗室主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冒上来。”

        “你说话当心些,”卫庄冷眼乜斜他,“不要酸言酸语讪谤于人。”

        “当心些?”蓝袍公子轻笑一声,竟是从袖中抽出一把洒金川扇,执扇去戳卫庄的胸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卫庄闪身一避,抬眼间瞧见远远来了几顶轿子,其中有一顶红髹顶、四角镀金铜云的大轿,行在最前,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显得十分惹眼,余者皆在其后。

        卫庄心觉奇怪,这轿子不像是梁蓄乘的,但学道显然应当在今日到场的官吏之中居于最尊,谁还能越过梁蓄去?

        蓝袍公子也往后看了一眼,轻嗤一声道:“你瞧什么,好似你认识那些大人似的。”

        卫庄讥嘲道:“我想起来了,你还没说你是谁。”

        “我父亲是大理寺少卿。”那公子眉目之间满是得色。大理寺掌刑狱,乃五寺之首,大理寺少卿秩正四品,虽是第二把手,但地位也极高。

        他见卫庄面上神色不动,以为他是故作姿态,阴着脸继续道:“我这回是专程回山东来考童生试的。我是今年博平县县试的案首,我觉得我也可以当东昌府试案首,但是平白被你搅了,我的小三元都少了一元。”

        小三元即连中县试、府试、院试案首。

        那蓝袍公子见卫庄笑个不住,待要发怒,又哂笑道:“那你说说你是谁,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说话间,那几顶轿子已至近前,纷纷落地。轿帘一一掀起,里头几人各自出轿,在从人簇拥之下往贡院大门这边来。

        童生们开始自觉列队,准备迎接众官吏。

        卫庄在看到为首的卫承勉的一瞬间,神情凝滞,身子一僵。

        蓝袍公子见他这般,以为是反应过来大理寺少卿意味着什么了,轻笑出声,越发咄咄相逼:“你快说你是哪根葱,让我长长见识。”

        卫庄看看蓝袍公子身后的卫承勉,再看看眼前蓝袍公子,忽然就笑了出来。

        蓝袍恼道:“你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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