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与生

如果说有什么让林明还能够想要坚持活下去，那一定就是成为“修士”。

        哪怕.只是达到是最为低等级的锻体境界，也能够让他这幅患上了恶性肿瘤的弱小躯体重新焕发生机。

        他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连睡觉几乎都用冥想来代替，如此反复.已经一年有余，可惜的是，他与绝大部分凡人一样，不管在怎么努力，终究只能够停留在感知“气”的阶段，就算气感在怎么增强，但也无法为自己所用。

        没有办法能将天地之间游离的天地灵气凝聚到身体中，他就永远也没有拯救自己的希望。

        “为什么.”

        躺在自家床上的林明几乎已经绝望了。今天，他又咳出了好几滩鲜血，痛楚几乎让他几度想要昏死过去，那该死的肿瘤像是寄生虫一样隐藏在他的肺部，每天每夜一点一滴的蚕食着他的生命，可不管他在如何努力，命运仿佛都在嘲笑他，凭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修士。

        是啊，麟龙大陆有着亿万的人类居住着，可是有多少人能够成为修士？据说比例还不足百万分之一，也就说可能一百万个凡人中，才能够诞生出一个修士来。他又如何能幸运的赶的上那百万分之一？人的一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对林明来说，这个道理他自小就再明白不过了.但是，本只想尽可能求个安稳做一个凡人的他，却患上如此令城中最好的医师也只能摇头的恶性肿瘤，告诉他，除非他打破凡人的壁垒，成为修士，否则只有等死。

        林明的家族.也算颇有资产，在这座天宇城中，谈不上是什么大家族，但也是世代经商，攒下不少的声望。可不管怎么样，毕竟只是代代经商的商人，如何曾出过修士这等存在，医师所说的话，等于是给林明直接判下了死刑。

        可是林明真的很不甘心。

        他还想要活着，很多事他都没有能够体验，他其实根本不奢求自己能够成为修士，成为那些说书唱戏的嘴里的陆地神仙。

        诚然，上天下地，无所不能，长生不死逍遥快活，当然每个人肯定都向往这样的境界，但是人们自己也非常清楚，有很多东西...真的是只能够远远地看着幻想一下，而那些世界，是自己穷极一生也都无法触碰的到的。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的病，就是一道催命符，如果自己成为不了修士，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

        神情恍惚的躺在床上，突然，轻微的敲门声响了两声，拉回了他的意识，随后林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少爷，该吃药了。”

        进来的是一直服侍他的贴身丫鬟小青，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苦涩难闻的味道不消片刻便充斥到了整个房间中。

        “小青，我娘怎么样了。”林明看着丫鬟走到他的床边，她端了一张椅子，安静的坐在了林明的床头边，用勺子轻轻的搅拌着手中的药水，不时的吹上两口气。

        “少爷，夫人说让你别担心了，家族里的事她会处理好的，少爷只需要安心养病就好了。”

        小青的声音很清脆，这个亭亭玉立的丫头眨着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她看着这个已经病入膏肓，满面憔悴的青年，心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将目光看向了一边木柜上所放置着的一本油卷皮书，小青问道：“少爷，您的修炼可有进展了？”

        林明刚坐起来的身子猛然一僵，垂下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少爷。”

        小青怔了怔，同样低下了头，小声的道了句歉意。

        “没事。”

        林明却是目光一阵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少爷，药差不多凉了些，喝药吧。”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片刻，小青舀了一小勺手中碗里的药汁，想要递到林明的嘴边，突然间，却被林明一把推开了。

        “少爷？！”

        小青惊呼，手中的药碗也被打翻在地。

        “哇...！”林明痛苦的咳着，一大摊血迹顺着他的嘴角边流下，粘落在了他的床褥，身上，甚至还溅到了小青的身上。

        “少爷.”

        小青吓傻了一样愣了两秒，立刻站了起来，慌忙的道：“我去叫夫人来！”

        “别！”

        林明一把拉住了小青的手，她能感觉到这只手是何等的无力和颤抖。

        “少爷？你这是...”

        “不要...不要去找我娘。”

        林明抬起另一只手勉强擦拭了下嘴角还在不断流出的鲜血，艰难的开口道。

        “可...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小青。”

        林明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臂，疲累无比的靠在了床上，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喘息起来，胸腔中仿佛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又如同被塞入了一块燃烧的木炭，窒息，灼热，难受，阵阵的铁腥味让他几近作呕，但他偏偏不可能再吐出什么东西出来。

        “少爷...”

        小青看着林明那苍白如纸一样的脸庞，不忍似的撇过了头去。

        “小青，你听我说。”

        好一会，林明才仿佛断断续续回过来了一些力气，脸色也诡异的多出了两抹不正常的红润。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语调带上了一抹凄然。

        “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说。”

        小青似乎也察觉到了某些东西的变化，声音开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首先，我很感谢你，小青。这一年多来，你对我的照顾，我全看在眼里，别的人都排斥我，就只有你和我娘真心对我好...谢谢。”

        “少爷，您别这么说，小青能做您的丫鬟是小青的福气。”

        女孩愣了片刻，她捂住了嘴唇，不住的摇头，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不，我这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林明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这活过的二十年来，人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唯一遗憾的是，即便是在自己这小小的家族里，还要受人排挤，遭人冷眼。当初，我曾想过，只要自己一到二十岁，就带着我娘远离此地，找一处清静偏僻乡镇，从此闲云野鹤，倒也是十分自在。”

        顿了顿，林明无力的抬起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沾满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可惜，造化弄人...我染此怪病，连城中最好的大夫也无能为力，这天宇城又没有修士坐镇，纵然有也非我等可以请动，从那一刻起，我或许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了。”

        将目光撇向一边放置在一旁床头间的油皮卷书，林明叹了口气。

        “倒是让娘又为我费心，竟然不知从何处，弄来这‘天元修行篇残卷’，虽然只是残篇，但经过我这些时日的钻研，虽然不曾修出一丝真气淬体，却也发觉此篇内容的精妙与高深，想必，这本修行法门的等阶不低...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到底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才能弄到这修真界才拥有的东西，可惜的是...我又让她失望了。”

        “少爷，您别说了.”

        小青强忍着泪水，她上前两步，快速的弯下身捡起了那些被摔碎的药碗碎片，道：“我立马去给您重新煎一副药，您先休息一下.等您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小青！”

        林明的声调陡然提高。

        “难道我现在这样子！你还看不出来什么吗？”

        林明注视着自己丫鬟那僵在了原地了身子，摇了摇头，惆怅的说道：“你让我把话说完，有你在一边听着，我走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

        没有说话，小青缓缓的走了回来，坐在了林明的身边，迟疑了一下，她握住了那只还沾染着鲜红血迹的右手。

        “呵...”虚弱的笑了笑，林明的眼神已经开始了涣散。

        “真没想到，居然来的如此快。不过到也是，一年又三个月了...或许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奇迹了，仔细想想，这不是已经过了许久了吗...染此绝症我还能多活到现在，如此...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少爷.!”握着林明手的小青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她身子一动，就想要站起来。

        “我去叫夫人去！”

        “小青！”林明一声厉喝，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硬生生的将她拉了回来。

        “我愧对娘，无脸见她，事已至此，我实在不想我最后一眼还看到她再哭。”

        林明颤抖的说道，嘴角边的血迹溢出的更多了。

        “少爷！”

        小青感觉心里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立在原地，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就这样吧。”

        林明最后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娶你的，小青。”

        “什...什么？”

        小青感觉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东西，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我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娶你的。”

        林明自嘲一笑。

        “只要你别嫌弃我就好了。”

        “不不不...我...我怎么会嫌弃少爷你。倒是我，小青明明只是个丫鬟啊？是...小青的福气才是！”

        小青愣愣了两秒后，扑闪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泪光，失声痛哭道。

        “傻瓜...丫鬟又怎么样，我现在这幅样子，就连路边乞讨的乞丐也不如，生死面前，世间一切又有何贵贱之分。”

        林明的眼中似乎逐渐浮现起了一丝明悟般的光芒，念此，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那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的开始低了下去。

        突然，他坐直了身体，伸出消瘦的手臂将那床头间天元修行篇残卷拿到了手中，郑重的交到了小青的手里。

        “小青，你是个好女孩，聪慧的很，这天元修行篇残卷，我就交给你了，这是我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够尝试着，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怎么可以，少爷，这可是夫人交给您的东西，这我怎么能够收下？”

        小青急忙就想抽开手去。

        “不，这是我的决定，就算之后娘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自己交到你手上的。”

        但林明却抓紧了她的手。他郑重无比的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少女。

        “小青，这残卷，我死后并不想它落在家族中的那些其他人的手中，娘没有办法修行，那么只有你能够试一试了，除了娘，你就是我最亲密的人了。为了万无一失，你一定不要将此物暴露出去。不过...如果你也无法修行...”

        林明的眼神越发的暗淡了下去。神志似乎也越发模糊。

        “那...就将此物焚尽了吧...在...我走后，将我骨灰撒入城西中，生前...我没有机会可以一走这大好江山，死后，我希望自己能回归大地的怀抱，去见识那些飞天遁地，光怪陆离的神话。”

        身体逐渐瘫软了下去，呢喃着，林明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了少女的容貌与身姿，甚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一阵漂浮与失重感涌上心头，少年仿佛看到了，好像有一束从无到有的光逐渐清晰，越发明亮，从头顶贯穿而下。

        “这光...是来接我的吗？”

        这是林明失去意识前最后生出的一丝疑惑。仿佛生出了一种渴望，青年下意识抬起了‘手’，触碰到了光。

        纯净的光芒在刹那间被放大，在这有些阴暗的屋子里，照亮了心灵的执念，同时也响起了一个缥缈冷漠的声音。

        “被选中的人啊...吾回应你的期待，你将再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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