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幕后操手

一个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人戴着顶长舌帽，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知怎的，他的眼珠子始终在滴溜溜地转，似乎满怀警惕，而看他出来的方向，居然是警局。

        等他终于走到一个星级大酒店的门口时，他才如释重负般轻轻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进门的一瞬间，有人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中年人讶然回头，然后就看到一男一女笑容可掬地站在他的身后，看样子，这两个人着装很是休闲和随意，只是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太出来是什么身份。

        “鲁大总管，幸会。”那名男子微笑着道，声音浑厚有力。

        中年人正是鲁嘉威，他在努力回忆这个人究竟是谁，很快他的脸上便闪现出吃惊的表情。

        “哦？是你……”他终于还是记起来了。

        陈天宇好笑地看着他：“鄙人北亭陈天宇，鲁大总管，有没兴趣聊聊？”

        鲁嘉威稍显犹豫，不过最后还是颔首道：“行。”

        三人一起走进酒店前台大厅，然后在服务台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前台的迎宾很是眼尖，立即便给三人端上待客用的花茶。

        当陈天宇看到如同无事人样的鲁嘉威时，他心中的疑惑已然解开大半。

        鲁嘉威似乎也认识陈天宇，只是对他的突然到访稍觉惊讶，其实陈天宇等人被囚禁于千叶岛这件事，鲁嘉威多少知情，见到真人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陈总探长？”鲁嘉威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他已经完全记起这个人的姓名和身份。

        “关锦岛一闲人？”陈天宇也跟他打招呼，不过这是他的猜测而已。

        鲁嘉威颔首：“果然瞒不过阁下的火眼金睛，关锦岛闲人正是我。”

        “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所谓的关锦岛闲人，不但不闲，身份还极其特殊。登上恶龙岛后，我们才知道传出信息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困难许多。”陈天宇淡淡地道：“这么想来，在千叶岛上引发双方激战的也是鲁先生喽。”

        鲁嘉威摇头：“阁下太高估我了。与其说是我引发激战，还不如说是我假传命令，凭我在千叶岛的身份地位，根本没资格指挥军事打击；两位有所不知，原次将军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但戍卫总司令由田大佐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军国主义分子，你想，我提前利用娄大娘的关系获得授权印信，然后给他假传一道攻击的命令，他会不会欣喜若狂？”

        陈天宇却冷冷道：“鲁先生倒是轻描淡写，只是不知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你这样做，也很有可能毁灭了我们自己的航母编队。”

        鲁嘉威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缓缓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生死各安天命，也怪不着我……我的任务是彻底毁灭千叶岛，至于其它，不是我的使命，也不是我应该关心的。”

        “难怪了。”陈天宇终于明白其中的关窍，“我们之所以猜不出你的真实身份，原因其实很简单，从头到尾阁下只是为了谋求一己私利，向我们透漏消息也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鲁嘉威倒也坦白：“可以这么说吧，殊途同归。这些年，我一直活得痛苦而纠结，继续为千叶岛卖命吧，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所以我每天都杯弓蛇影、胆战心惊；可我知道那么多关于千叶岛的秘密，即便我安安分分在海上跑航运，他们显然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所以我尝试着利用各种机会，试图透露些内幕消息给警方，不过呢，我对警方也没有太大信心……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作为污点线人是我唯一图存的方式。”

        陈天宇哂笑道：“那是再明白也不过啦，如果海军获胜，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顺利摆脱千叶岛的控制；倘若千叶岛消灭了海军的力量，你仍旧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千叶岛服务，你可谓煞费苦心，做的是无本生意啊。”

        “或许吧。”鲁嘉威面无表情，“你的推测合情合理，我不想反驳。而且，你应该不否认，我的信息对你们来讲至关重要。”

        陈天宇知道拿他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海军编队已经摧毁了千叶岛，国际刑警也成功侦破这起跨国案件，那么鲁嘉威就是个大功臣，动机如何，谁又真正关心？更无法核实。

        “佩服。”陈天宇由衷道。

        鲁嘉威却黯然摇头：“我只不过是想脱离魔掌，没什么好佩服的；我的目标是自由，你们的目标是破案，大家各取所需，也属无可厚非，不是吗？”

        陈天宇淡淡道：“听上去很有道理。不过，你的出现，解开了我许多疑惑，非常感谢。”的确，他一直没能想明白，鲁嘉威作为娄大娘的大总管，又熟识东方岳，为何没有揭穿东方岳的身份和企图，现在总算知道了原因。

        “这么看来，我们第一次夜袭千叶岛，并不是你向八爷泄漏了机密……”陈天宇觉得还是问清楚，否则他的好奇心总能让他坐立不安。

        “呵呵，你猜？”鲁嘉威不答反问。

        陈天宇忽然脑际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不对，泄漏机密的正是你，而不是关弘佑！我们都猜错了，所以处处被动，原来你才是那个城府最深的人。”

        鲁嘉威毫不惊讶，却冷笑道：“何以见得？……从利弊上讲，我还是更希望警方能够剿灭千叶岛，何必自断后路呢？”

        “很简单，因为你对东方岳太过熟悉，对他的计划恐怕也了如指掌，所以你要赌上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换取海军攻击千叶岛的口实，这样就对了。”陈天宇可不糊涂。

        鲁嘉威奇道：“咳咳，关弘佑出卖你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为什么你会调转枪头怀疑我呢？”

        “我想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既然娄大娘与八爷有亲缘关系，必然也是八爷有心安插的眼线，她与柯弘佑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主要目的是负责监视关锦岛的一举一动；其实从柯弘佑对她的刻意疏离早已显露出端倪，也反证了柯弘佑与八爷的貌合心离，只不过我们不太了解内情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我的同事与玉儿小姐交好，现在也不一定能够想通其中的因由；如此看来你才最有机会出卖我们……”陈天宇不慌不忙地分析道。

        鲁嘉威不置可否：“这似乎有些牵强。”

        陈天宇轻轻摇头：“并不牵强，关弘佑工于算计，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最终变成了替死鬼，你果然棋高一着。”

        “替死鬼？有意思。关弘佑向来鬼话连篇，他要是真打算背叛千叶岛，何必等到三十年后的今天。”鲁嘉威不屑地道，“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想起与他合作，妄图袭击千叶岛，这不是与虎谋皮，自己送上门去嘛。”

        陈天宇微微一笑：“没错，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欠缺考虑。可就因为道理太浅显，所以经过你这番点拨，我才算真正明白过来，这中间肯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说来听听。”鲁嘉威显得很有兴趣。

        陈天宇倒也有耐心：“我记得当时关弘佑告诉我们，他会派人在千叶岛接应我们，可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这些人露面，我当时还心存疑惑，怀疑他在背后算计我们；现在反过来想想，完全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真的想假借我们的手除去千叶岛的首脑机关，倘若他真要与千叶岛合谋引我们上钩，就算派出大儿子柯明协助我们闯关也非常合理，目的只是将我们一网打尽而已，何不装得更像样一些？”

        “而他，恰恰没有这么做，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陈天宇笑道。

        鲁嘉威忍不住质疑道：“关弘佑与千叶岛携手合作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与千叶岛为敌呢？”

        陈天宇一字一顿地道：“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而这个变故需要他尽快摆脱千叶岛的控制。”

        “什么变故，我怎么不知道？”鲁嘉威干咳数声，才出声道。

        陈天宇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鲁嘉威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这不是胡扯吗？”

        “确实是胡扯，不过我更喜欢胡猜。”陈天宇居然承认了自己胡思乱想，不过他紧接着又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听说，柯弘佑有个已故的弟弟，名叫柯弘济，是这样吗？”

        鲁嘉威脸上难得露出诧异：“你们倒真是神通广大，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多，不过你说得没错，柯二爷与柯弘佑性情判若两人，据我所知，柯二爷早年正是因为拒绝与千叶岛合作，才遇害的，说起来，我也挺佩服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

        陈天宇微微一笑：“柯弘济真的遇害了吗？你为何如此确定。”

        鲁嘉威笑道：“当然是柯弘佑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陈天宇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陈天宇略作思索，又问：“听说是你让二副夏元申将黎沙号的货物全部弃海处理的，是这样的吗？”

        “又是件扯淡的事。这个二杆子会听我的命令才怪了呢……”鲁嘉威哂笑道：“他最不服气的人可能就是我喽，整个黎沙号，他向来只听东方岳一个人的话，你说他能听我的？”

        “哦，你确定？”陈天宇讶道。

        鲁嘉威苦笑：“这个眼高手低的家伙，能镇住他的人不多。”

        陈天宇微微颔首，这话倒是所言不虚，他最后问：“夏元申说，是你在对讲机里听到了海魂曲，才前往幽灵船的，有这回事吗？”

        “什么曲？……”鲁嘉威一脸发懵的表情，“我们俩对音乐都一窍不通，你觉得我能听出是什么曲子吗？”

        陈天宇认真地观察他的微表情，没有发现说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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