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些年她在外人眼里似乎是挺风光的。先夫人一去，老爷就将执掌中馈的大权交到她手上了。

        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说她手段了得，一个伯爷居然就被她一个小小的姨娘把在手心里了。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中的隐痛呢？自己的年岁是一年大过一年了，身为女人的姿色正在衰退，没瞧见近些年老爷都不爱来她房中过夜了吗？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给翠柳那个小贱蹄子机会？若是放在早些年，翠柳这丫头的姿色给她提鞋都配不上。

        唉，不过是色衰而爱弛罢了，她早该习惯了。可这些日子府里的？姨娘那是越发的蠢蠢欲动了。

        在这个档口，她怎么能叫老爷抓住她的小尾巴呢，这不是给了后院里那些个贱人可乘之机了吗？卿丫头也真是的，偏要挑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姨娘，要不，老奴去将怀远少爷给接过来，算算时间，小少爷今日也该结束学业了。说不定老爷看在小少爷的份上就会轻轻放过了呢。

        毕竟这怀远少爷可是老爷唯一的男嗣了，想必不看僧面看佛面。有着小少爷的插科打诨，老爷的怒火应该会收敛一二的吧。”

        赵嬷嬷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馊主意。

        “混说什么呢？你这是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陈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她对远哥儿可是有着偌大的期许的。

        身为老爷的男嗣，伯府唯一的继承人，她还指望着远哥儿往后考中个举人什么的光耀门楣呢，怎么能叫他在这种事上分心。

        “算啦算啦，你去派人把卿丫头给我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出的麻烦她就找谁算账。想起自家那个孽障，陈姨娘难得头痛起来。

        她当初要是知道这丫头这么不知羞耻，就该好好管教管教她的脾性。

        这下可好，她原本是心疼她一个女儿家也就是在闺中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这才对着她百般溺爱。可谁曾想，到头来却是给自己养了个孽障呢。

        须臾片刻后，梳着一头百花分肖髻，耳边追着翠玉耳铛的姜玉卿欢快地走了进来，“娘您有事儿找我呀？”

        “怎么着，没事儿我这个当娘的就不能叫你过来了？二小姐您可真是好大的威风。”陈姨娘闻言语气一变冷着声音阴阳怪气道。

        “既然二小姐您贵人事忙，那就请回吧，自个儿捅出来的祸自个儿处理好了，只要往后再别寻我这个当娘的给您收拾烂摊子就好了。”

        姜玉卿听了这话晓得她娘是真生气了，“诶唷，瞧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有事儿您吩咐，从小到大女儿哪里没听过您的话呀。”

        姜玉卿提着心对着陈姨娘撒娇卖乖道，她知道自己这招儿最有效了，娘平时这么疼她，一定舍不得对她生气的。

        “难为您这个堂堂二小姐还记得我是你娘啊？”陈姨娘怪声怪气地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如今就只有顾家那个小子，早就忘了生你养你的娘亲了吧？”

        “这我哪里敢呀，女儿知道，从小您就最疼我了嘛。”姜玉卿讪讪地回道，思来想去，自己也就前些日子在表哥的事情上触了她娘的霉头吧。

        可她娘原先不就挺赞成她和顾家哥哥多来往吗？她原先可不是这个态度的，莫不是她那个好姐姐又闹出什么来了？

        想起空占着嫡女名号的姜玉鸢，她就不耐地撇了撇嘴。爹爹也真是的，当初为长姐定下顾家哥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还有个女儿的亲事没着落呢。这下倒好，他可是狠狠坑了自己女儿一把。

        陈夫人头顶搭着一方打湿了的丝帕，神色怏怏地躺在贵妃榻上，“娘当初就告诫过你，叫你莫要心急，等娘和顾家二太太那边商量好了再说，你倒好，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矜持。这下惹祸了吧？日后和那顾家的离的远些。”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当初不也很是同意我去接近顾家哥哥吗？”姜玉卿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

        她扬着脑袋恼怒地反问，她娘这意思莫不是要反悔了不成？她不同意，表哥他明明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又不是她挑头担子一头热。

        “娘，我不管，您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女儿实在是喜欢顾家表哥，娘你想啊，依着顾府现如今的家世门第，女儿嫁过去定是没有人敢欺辱我的。

        姜玉卿坚持道，“更何况，顾家表哥他前程似锦，长得又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娘你再不帮我先下手，顾家表哥指不定要被哪家的浪蹄子给多了先。”

        一想到顾毓凤那个俊俏的书生可能落到别人手里，成为别人的乘龙快婿，姜玉卿就只觉心中堵的不行，至于姜玉鸢和顾毓凤的婚事，她自然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姑且先不说他们二人尚未由两家长辈交换信物正式订下婚约，不过是顾家的老太太挑头担子一头热，以自己一己之力搭起了线。

        就算是他们正式订下婚事，也不是没有换人的道理，谁规定了婚事已定就没有搅黄的道理了？

        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上天它一定会眷顾努力拼搏的人姜玉卿相信只要她坚持不懈地撬墙角，总有一天，她会开开心心地做顾家表哥的新娘的。

        这个在感情里执拗地走错路的姑娘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从始至终都是错的。这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抢也抢不走。与此同理，不是自己的，你抢了也没用啊。

        姜玉卿想着顾毓凤那出尘绝世的世家公子样，心里止不住就是一阵荡漾，连哭声都小了好多。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劝说娘她站在自己这一边，在她心里，陈夫人当年能赢过一众小妾被爹爹扶正，她一定是有她压箱底的本事在的。就看她娘愿不愿意为了她堵上一把了。

        “娘，你想想看，依着表哥他无双的天资，届时他再一下场考试，那像状元什么的不是随手就来的吗？

        我可是听说人家好些有名有姓的人家都喜欢在榜下捉婿的，这个女婿要是跑了您可别后悔。”姜玉卿煞有介事地忽悠陈姨娘道。

        “可只要您能把我给嫁过去了，到时候，您就是状元郎的岳母大人了，届时满京城的贵妇人哪个不得对您刮目相看，看以后谁还敢挖苦您。”姜玉卿开始极力地给陈夫人画大饼。

        不过，顾毓凤能不能中状元的，她是不知道，反正，只要她能嫁给这个人不就好了。

        想象着到时候她身着凤冠霞帔，神气扬扬地出嫁，而姜玉鸢这个被退了婚的，到时候只能凄凄惨惨地被父亲随意嫁给一户人家，姜玉卿忍不住在内心得意起来，她内心的小人都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听着耳边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姜玉卿尖厉的哭叫声，陈姨娘只觉得痛苦不已，此时此刻，她才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把女儿给惯坏了？

        她明明记得卿儿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回想起女儿小时候玉雪可爱的模样，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是自己这些年的教育出了问题，才会让小时候甚是善良体贴的女儿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姜玉卿的哭声尖利入耳，陈夫人只觉自己的头更是疼了，“好了好了，卿儿呀，娘的好卿儿，你素来要什么，娘能办到的，都尽心给你办到了。

        可如今你说的这事儿那是真的不成，娘要是能给你办成，怎么会不豁出命来给你去办吗？

        可如今这事儿，你是真的在为难娘呀，为人子女的，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娘这些年在你爹心里的位置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躲避无法，陈夫人只能强打起精神劝慰她的娇娇儿，不知她此刻是否开始后悔自己将千娇万宠的女儿教成了如今这幅德行。

        “娘，不嘛，我不管，我喜欢顾家表哥，从小到大，娘你是最疼我的了，我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儿要劳烦您，您都不愿意替我办成吗？

        我看您眼里就只有远哥儿那个能继承伯府的男丁，我这个姑娘哪里还被您放在眼里呀！”姜玉卿不依不饶，胡搅蛮缠得哭喊着。

        “我的儿呀!你道娘为何要替远哥儿盘算？他这个做弟弟的要是好了，你这个亲姐姐难道会沾不上光？再说远哥儿他也是你的亲弟弟不是？

        娘这辈子就只有你们这两个宝贝蛋，哪里会舍不得对你们好？你再说娘偏向这话，那可真是在剜娘的心了。”

        陈夫人无法，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在自己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她怎么也没料到女儿这个当姐姐的居然会在意自己对小儿子的偏爱。

        看着眼前眼眶通红，梨花带雨的女儿，她此刻倒是开始万分后悔了，当年为何偏要为了争一口气，把女儿娇惯成了这个性子。

        眼瞅着这丫头的性子都霸道到容不下自己的弟弟，这不是给自己造成麻烦吗？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娘如今是真没有什么好法子呀，你也应该知道，自从娘生了远哥儿以来，身子就不好了，伯爷也因着为娘年老色衰，对娘没有半分耐心，娘哪里有机会替你安排这件事呢。”

        陈夫人也是欲哭无泪，她这会儿可不是做戏，是真的没有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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