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父母之为子，则为其计深远。

        德妃的话提醒得十分有道理，不然明檀也不会起了把玉雅赶出去的心思，更不会要守住福晋的位置。

        原来，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不过有的人是想看她的笑话，有的是打算看胤禛的笑话。

        垂眸思索了片刻，明檀抬起眼看向德妃，已经大致理清楚了心里的思绪，缓缓开口道：

        “额娘教训得是，儿臣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是继续放纵下去，独善其身，等着老四回头，还是打算用一些蠢法子逼她离开？不管是哪一种，老四怕是都不见得会高兴。”

        闻言明檀心里笑了下，只觉得这话说得有那么些奇怪。

        她身为福晋，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却要去想能不能哄得男人高兴，这凭的是什么道理？

        明檀神色微暗，却也不反驳，只是道：“儿臣愿听额娘教诲。”

        “本宫何须教诲你什么，今日老四陪着你一道过来，你们夫妻和睦，本宫只是作为长辈，放心不下罢了，多嘴问了两句。”

        德妃一句话，又把刚才的话给撇清了。

        明檀只觉奇怪，德妃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正困惑时，忽然灵光一现，反应过来，诧异地看向德妃，瞬时明白了德妃刚才那些话里的意思。

        原来德妃想说的已经说了。

        哪里是在教她如何夫妻和睦，分明是在提醒她不要把事情闹大，更不要让此事传开。

        玉雅好歹是准格尔来的公主，尽管如今准格尔和朝廷关系算不得和睦，但人既得了皇上的允许，她若是自作主张，导致准格尔以此为借口发兵，便成了罪人，还会牵连胤禛。

        一旦玉雅在京城里出事，在大清境内出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准格尔都会以此为借口发难。

        要怎么，该怎么做，很简单，照着如今她做的继续往下走便是。

        只是一点，明檀还是不明白。

        既然和准格尔的关系已经如此紧张了，又是为何要让玉雅只身前来，以往准格尔也有王子、公主来，但那都是跟着使团来的，哪里有现在这情况。

        一个未出阁的格格来这里，难道康熙等人就意识不到这点？

        她倒是不认为自己这点小聪明能胜过这些人，却又不太明白为何会这么做。

        便是兵法，那也是先发制人，师出有名，难道——

        还有别的谋算？

        明檀脑子有些乱，索性理了理其中关系后，便不再去想，只点了点头应声，“额娘所言，儿臣谨记。”

        “今日天好，你陪着本宫去花园里走走。”

        “是。”

        先于德妃起身，明檀走到她旁边，虚扶着德妃起来，见德妃默许，才暗暗松了口气。

        在这宫里，当真是得步步小心。

        走出正殿后外面，外面的宫女方才迎上前，想要去扶德妃，被德妃制止，只让明檀陪侍在左右。

        铃兰和翠喜领着刚才出去玩的弘晖跟了过来，弘晖年幼，性子也养得活泼了些，不时跑到最前面，伸手去捉蝴蝶。

        明檀陪着德妃说话，无非是之前病了的事，还有些德妃生辰的事情。

        婆媳二人相处得尚算不错，面上都带着温和柔顺的笑容，偶尔被弘晖摘回来献上的花逗得忍俊不禁。

        —

        御书房。

        胤禛随着传召太监到御书房外时，只见门口站着内务总管刘进忠。

        刘进忠见着胤禛来了，便立即迎上前，“奴才叩见四阿哥，皇上已在殿内等候，吩咐四阿哥来了直接进殿。”

        闻言胤禛点头，面色不改，也未多嘴询问传召所为何事，等门外伺候的小太监进去通传了声，便直接往里走。

        苏培盛留在了外面，不露声色看了眼刘进忠的表情，垂眼时心下一片疑惑。

        不愧是刚提拔上来的内务总管，喜怒不形于色，当真是看不出半点破绽，想猜测也无从入手。

        刘进忠看着苏培盛低眉顺眼的样子，眼珠转了转，便吩咐他去一旁耳室等候。

        走入御书房，胤禛看向坐在桌案后的人，上前行了大礼。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嗯。”康熙答应了声，示意胤禛坐下。

        胤禛直起身，走到一旁坐下。

        才一入座，书房内伺候的王朝庆便已经把茶奉上。

        康熙如今是正值壮年，年初才在国子监内讲学，近日正在与朝中大臣商议，草拟一份有关于苗民的条例。

        若无法安抚西南苗民，往后必定会成为大患。

        “昨日早朝后，朕命众臣各自出良策应付苗民管理的条例，你可有什么想法？”康熙一边提笔写着东西，一边问道。

        胤禛只稍加思索便道：“重赏重罚。”

        赏罚分明，才能让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大兴农田种植，每年按期赋税者，赏，佃租可有减免，赋税也可以放宽。

        康熙并未抬头，继续问道：“朝廷已经派钦差前往治理，还有半月应能到，若地方官吏欺上瞒下，又当如何？”

        钦差已于三日前奔赴苗区，估摸着半月能到。

        “苗人若归降，自然便与本朝百姓一般对待，当地土地丰饶，可用作种植，木材、药材也颇为丰富可以生利，可命百姓前往教授，从事买卖，以货换货。”

        “若不降？”

        “若不归降，自当做判兵，且收缴武器，若私造，便是重罪，当诛。”

        一直未抬起头的康熙，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胤禛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朱笔，示意王朝庆把桌上的一本折子交给胤禛。

        王朝庆躬身接过奏折，小心托着走到胤禛前，弯腰把奏折呈到他面前。

        见状胤禛心下已有猜测，伸手拿过奏折，打开看了过后，便是有所准备，却也有些惊讶。

        “这件事……竟是如今才奏上来？”

        康熙依旧是神色未变，只是道：“欺上瞒下的事，在朝中并不少见，只是苗区离得远，当地治理混乱，苗民多不服朝廷，屡屡发生祸乱，当地官吏也与苗民沆瀣一气，对他们肆行杀戮的事置之不理，只是安抚并非长久之计。”

        “皇阿玛命钦差前去也是为了此事？”

        “是。”

        胤禛这才把钦差为何要暗中前往，但随行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并未还给了一道圣旨。

        看来那道圣旨，怕是一道操控生杀的旨意。

        “你刚才所说那些，朕倒觉得可行，只不过苗区祸乱一日不平，终究是道疮口，攘外必先安内，必须要先将苗区动乱彻底拔出。”

        “皇阿玛所言甚是。”

        康熙看了眼胤禛，沉默了片刻道：“不提朝堂之事，玉雅格格入京已有三月，朕刚才听刘进忠说，她要搬到驿馆去。”

        “确有此事。”

        “草原上的儿女终究是性情中人，只不过，她随行回京，是得了允许，每月也同家中有书信往来，如今此事，怕已被身边侍从传回准格尔。”

        康熙对准格尔势在必得，只是几次征讨尚未得利，只能暂且休兵，维持着表面来往。

        “格格住在哪里，是她自行决定的事。”胤禛道：“先前府上屋舍尚有空闲，格格愿意住，如今她想换个地方图新鲜，也不该拦着。”

        闻言康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未显露出来，只是不可置否地扬了下眉。

        “那朕便命人增派驿馆的人手，她孤身来京，无依无靠，朕既答应她随行回来，自得保她周全。”

        “儿臣一切听皇阿玛安排。”胤禛起身朝康熙作揖拱手道：“是儿臣之前考虑不周。”

        康熙起身，从桌案后走出，“陪朕去御花园里走走。听说明檀带着弘晖一块进了宫？”

        “是。”胤禛跟在康熙后面，“明日是额娘生辰，便提前入宫陪额娘说说话。”

        “你额娘这些年不易，你与十四是该在她跟前多陪陪她。”康熙说了句，又道：“明檀自幼与你为夫妻，弘晖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替你操持内宅也不易。”

        胤禛敛眸应声，“是儿臣前一阵疏忽，往后必定更留意。”

        从御书房走出，后面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父子二人一路走到御花园，才入园子就听到了德妃和明檀的说话声。

        胤禛循声看去，又看了眼康熙表情，并未说话，只待康熙上前后，才跟上。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亭子里的明檀和德妃听到声音，立即朝亭子外看去，便见□□里走出的康熙和胤禛父子。

        两人立即起身，走出亭子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万岁爷吉祥。”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明檀低首垂眸，并未敢抬头看康熙，脑海里却映出刚才康熙从石径走出的样子，只佩服康熙的自律。

        竟是到了这个年岁，也并未身材走样，仍是壮年模样。

        康熙昂首阔步走过来，摆了下手示意宫人们平身，“今日天好，御花园里倒是热闹。”

        德妃由身边翠喜扶起来，跟在康熙身边，“皇上今日怎么得空到御花园里来走走？不过天好，这园子里春色正浓，的确赏心悦目。”

        明檀见两人已经走开，正要起身，旁边胤禛已经先一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明檀：“……”

        这又是哪一出？

        莫不是还得继续扮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的样子？

        那小意思，这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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