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古巷一边被拽着，一边一步三回头地看喻祈，喻祈就那么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喻祈边走边打量着屋子，宽敞的客厅中间摆着雕花的实木长沙发，长沙发两侧还摆了两张太师椅，太师椅旁各放着一盏灯笼样的落地灯。沙发前是同一风格的实木茶几，茶几上摊着两张宣纸，宣纸上还有刚写好的几排毛笔字。

        俩小孩把古巷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回头对着谢爷爷说，“爷爷，看电视吧？”

        谢爷爷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让你俩练字练完了没啊？就要看电视。”

        俩小孩赶紧摇头，“不是我们，是古巷哥哥要看。”

        “是吗？”谢爷爷故意提高了声调看着古巷说。

        感受到了俩小孩儿热切的目光，古巷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谢爷爷，“对，是我要看。”

        谢爷爷仰头一笑，“哎呀，看吧看吧。”

        俩小孩心满意足地打开了电视，熟练地调出来奥特曼开始看。

        古巷笑笑，伸手把喻祈拽到自己身边，“赶紧坐这，一会儿他找你学二胡了。”

        谢爷爷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撑着椅子背跟古巷说，“你不还困呢吗？让小郭带你上楼上倒着去，开饭了叫你。”

        古巷马上说，“我不，我一走您就要忽悠喻祈学二胡。”

        “我在你心里就一个老忽悠了是吧？”谢爷爷拍了下古巷的脑袋，笑着说，“你也不是我忽悠着来的啊。”

        “就是！”古巷激动之下眼前顿时就一黑，他赶紧扶住了额头，“我就是您忽悠着来的。”

        “行了，赶紧走吧。”郭璐放好了谢爷爷的二胡走过来说，“要不让‘小喻’陪你上去了。”

        “行。”喻祈答应着。

        古巷赶紧摆摆手，按着太阳穴，“咱俩上去。”

        谢爷爷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转头对喻祈说，“小朋友你留下陪爷爷聊聊？”

        喻祈只好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地看着跟着郭璐走了的古巷。

        走了两步古巷停下皱着眉转身说，“可别忽悠人家啊，人家还得学习呢。”

        “啧！”谢爷爷赶紧摆了摆手，“人不大，心倒操了不少。”

        看着古巷和郭璐顺着楼梯上了楼，谢爷爷才接着对喻祈说，“咱们到书房聊聊？”

        喻祈虽然不知道这位刚认识的爷爷和自己有什么好聊的，但还是点点头跟着老人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喻祈马上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古巷那一抽屉的香是从哪来的了。书房里靠墙是一整面木质书架，里面还摆了几件瓷器和玉器。宽大的书桌上放着笔架和砚台，摊开的纸上已经有了几个字。

        脱了那一身装扮的谢爷爷一头银发，国字脸，笑起来和蔼可亲。看着好像比喻祈的爷爷岁数还大点儿，但身子骨十分硬朗，走起路好像脚下生风，双眼炯炯有神不见浑浊。

        谢爷爷走到宽大的书桌里侧，向喻祈招了招手。喻祈走过去，低头看着纸上的字：一蓑烟雨……

        谢爷爷说，“这字是昨晚上写的，写了一半发现味道不对，就放到现在。”

        谢爷爷把镇纸挪开，把这张纸放到了一边，然后把镇纸重新放在空白的纸面上之后，端起青瓷的砚滴往砚台上倒了几滴水。

        喻祈抢先一步说，“我来吧。”

        谢爷爷觉得十分惊喜，笑着问，“小朋友还会磨墨呢？字写得怎么样？”

        “不怎么会写。”喻祈笑着说，“我爷爷教过我两天，但我实在没那么大耐性。”

        喻祈拿起搭在砚台边的墨条沾上水一点一点轻轻推开，墨香顿时就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看着可不像个没耐性的孩子。”谢爷爷笑笑，“是因为更喜欢弹琴吧？”

        “是。”喻祈点点头。

        谢爷爷拿着大号的狼毫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白纸，似乎是一下就找到了感觉，迅速沾墨，挥笔，一气呵成，在纸上留下七个大字：一蓑烟雨任平生。

        谢爷爷放下笔，看着眼前的字，半晌才道：“小巷能去上学，而且还能交上朋友，我们特别为他高兴。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我们都喜欢，我也拿他当亲孙子看。但说实话，有时候一个人太聪明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喻祈点点头，因为古巷给他的感觉好像也确实是如此。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我听古巷说，他之前是休学了，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谢爷爷看了喻祈一眼，然后又笑着点点头，“这孩子体质太差，去年还隔三差五进医院呢，现在都好不少了。”

        喻祈微微皱起眉。

        “行啦，他现在这么好，倒也不用为他发愁。”谢爷爷笑了一下，“多亏有你们，这孩子能不天天在家里头闷着了。以后也多找他出去玩玩，或者到爷爷这来也行，爷爷拉二胡给你们听。”

        听到这喻祈终于笑了，到底还是要拉二胡。

        谢爷爷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喻祈，“诶，我好像见过你吧，今年元宵节那个晚会你是不是也表演节目了？”

        喻祈点头。

        “这孩子也去了，之前怎么劝他都不去，说是自己二胡水平太低。我说拉小提琴也行，他又说宁愿在路边拉二胡。我说在台下坐坐听听也行，他也不同意。”谢爷爷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愿意去了，我就赶紧趁机给他找了个位置，这么好的技艺不上台怎么能行？”

        喻祈猛地想到了什么，急着问，“是……除夕那天？然后练了半个月？”

        谢爷爷点点头，“是啊，我是真没想到啊，这孩子小提琴拉的是真不错，幸好是借这次机会捡起来了，不然就太可惜喽。”

        古巷觉得上个楼梯都能给自己累到要断气，用来在喻祈面前强撑的力气也终于在走进房间的瞬间耗尽了，双腿一软，眼看着要往地上栽。

        “古巷！”郭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古巷，把古巷的胳膊架在了脖子上，左手一提直接把古巷拎到了床上。

        古巷躺在床上闭眼皱着眉，一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郭璐走回去把门关上，然后从床头柜边上拽出来一个小马扎，打开之后坐在了床边。

        郭璐说，“实在难受不要忍着。”

        “嗯。”古巷呼吸放缓，闭着眼轻声说，“不严重，应激而已。”

        郭璐撇撇嘴，“这还用你说？真发作你还能跑那么远？你不舒服昨晚上就应该说。”

        古巷扭过头，睁开眼看着郭璐说，“这种事，说了没用，控制不住。”

        郭璐转了转眼珠想了想，之后边叹气边点头说，“明白了，但建议你下次再有纠结的事直接说，你自己知道自己的状态。”

        “我控制不住……”古巷顿住，想了一下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闭眼睛吧，吃饭我叫你。”郭璐抖开被子盖到了古巷身上，“用不用我在这陪你啊？”

        “不用。”古巷说，“你快下楼看着点儿喻祈，别让他被谢爷爷忽悠了。”

        “还有力气操心这个呢？喻祈知道你这么宝贝他吗？”郭璐一笑，掖了掖被角说，“放心躺着吧，我帮你看着去。也不用有负担，离吃饭还好久呢，没人打扰你。”

        “嗯。”古巷点了下头，缓缓闭上眼睛，然后把头摆正。

        郭璐站起来，轻轻走出去，一手带上了房门，然后站在门口想了许久，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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