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庄斯觉得背上持续不断的瘙痒有些不对劲，昨晚那道袭击他的黑影就是接触到了那块部位，让他不得不上心。他伸出爪子挠了一下，居然就抓下了一小撮的赤红狐狸毛，一根根在爪间飘荡着，活像深陷脱发危机的中年人。

        凑近皮毛的根部闻了闻，居然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庄斯现在的狐狸身形，很难看清背部的情形，他果断求助了一边的小翠，把前因后果叙说了一番。

        小翠听完也吃了一惊，蹲下来伸手翻看他的皮毛，下一瞬间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猛地收回手。她什么也没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有一面铜镜，放到了庄斯的身前，好让他能看见自己背部。

        铜镜的清晰度自然比不上玻璃镜，可小翠的手在镜面上一抹，镜面顿时纤毫毕现，庄斯都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眼角一丝没有清理干净的分泌物。

        他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现在的狐狸身体是什么样子，以人类的角度来说，是一只帅气又可爱的狐狸。

        不过现在他背部靠下的地方，已经秃了一小块，能看见裸露的皮肤下有一片溃烂的恶疮，那小片烂肉上血肉掺着黄脓，边缘还泛着黑，随着呼吸的节奏如同在蠕动，看起来实在有几分恶心恐怖。

        可他居然没有一点疼的感觉。

        “生这恶疮定然是沾染了什么鬼物，之前就听闻那东岳庙里的道士有些邪门，居然是真的不成，这般亵渎泰山君，竟是不怕被打入地狱受尽苦楚哩。”

        “被些蝇头小利蒙了眼的蠢货，哪个不是存着侥幸。”绿衣女子也走了进入，大声嘲笑了几句，也凑过来看了庄斯身上的恶疮，摇了摇头，“我们姐妹可不擅岐黄之术，恐怕得去信问问母亲。”

        小翠也让庄斯先在园子里好好休息，告诉他这种恶疮虽然不好拔除，但只要不心存邪念，也不会变得更严重。

        暂时解决了这件事，姐妹俩就去花园中赏玩去了。

        看那两姐妹无忧无虑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在人家这里呆太长的时间，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容易犯了什么忌讳，他死去活来的习惯了，牵连这样心存好意的“人”，他实在过意不去。

        又想到身上长了那种恶心玩意，他就浑身不自在，一点都不介意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随便看看能不能遇上东岳大帝显灵。

        “两位姐姐，你们有办法用些障眼法，让外面的人认不出我现在这模样吗。”庄斯果断跑到现任房东跟前去卖萌。

        “这倒是不难，不过你可不要沾水，沾水就不灵了。”小翠取了一支毛笔，浓浓地蘸了墨水后，在庄斯的额头画了几笔，“好了，旁人现在看你就是一只三花狸，只要不遇到有些道行的，都能蒙混过去。”

        绿衣女子掩嘴取笑了几句：“你这小狸奴实在惹人怜爱，可别被人掳回家里去。”

        “喵~”

        庄斯甩着尾巴就出了园子，一路向城门奔去，正大光明的通过了城门后，径直向东岳庙，心中还有些愤愤不平，明明狐狸也很可爱，他还有一身赤红的皮毛，看着就很吉利。

        绕过了几个想要抓猫的顽童，庄斯蹲在东岳庙前方的一处矮墙上，看到它朱门大开，已经有了香火气息。

        不过越靠近东岳庙，庄斯就越觉得背上痒得厉害，又不敢随便去挠，一腔的怒火都记在了罪魁祸首头上。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庄斯才觉得那种骚痒感减弱了不少，他晒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看见一个中年道士陪着香客走了出来，那位香客体态臃肿，满身的富贵气息，活脱脱就是话本里的员外。

        他顿时来了精神。

        那个道士表面看上去一副清修道人的冷淡模样，甚至显得有些倨傲，站在那位香客边却是有问必答，走出来时明明比香客高出了一头，说话时却几乎是平视的，应该是在道袍的掩盖下，双腿微微弯曲下了一些，免得香客还需要仰视他。

        一个清修之士做到这种程度，未免有些过于谄媚。

        庄斯打定主意要看看这座道观里面到底做的什么营生，以至于晚上会有鬼物出没。

        他四周打量了一圈，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是冲着东岳庙而去的，只是这时候被一群女子吸引了注意力，顿时脚步踌躇，不敢靠近。

        庙的另一边有一条巷子，看来专门用来停马车，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伴随着丫鬟婆子，目不斜视地缓缓向大门走去，根本注意不到这边有个傻小子。

        庄斯走到书生脚下，喵喵叫了几声，声音绵软得像幼猫一样。

        书生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猫，但显然猫咪的叫声吸引了小丫鬟们的注意力，纷纷看了过来，让书生全身僵硬之余，也终于看向了脚下。

        “喵~”

        书生盯着猫看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一样，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姿势别扭地捧在手里。

        庄斯可不想被同性抱在怀里，立刻四肢并用挣脱出来，三两个就到了书生的肩头蹲了下来，逗得那群女子都捂嘴笑了起来，庄斯都能感受到书生体表温度在飙升。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书生突然嘴里念叨着，抬起袖子掩住脸，就向东岳庙快步走了过去。

        庄斯都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了东岳庙，看到里面从主殿到其中供奉神像都显得有些破败，里面除了不多的香客，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道士拿着一把扫帚四处游走，目光扫到书生肩头的庄斯时，整张脸更是狠狠地皱到了一起，但他看了看书生，并没有上前驱赶，嘴里叨念着什么转到了别处。

        书生并没有注意到老道士，站在神像前呆愣了片刻，又走到大门边上，微微扭头低声道：“猫兄，方才冒昧了，还请自便。”

        庄斯觉得这个书生还挺有意思，想到自己还利用了他的少年慕艾之心，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闻言直接跳到了地上，假装走出了大门。

        果然不到一会，那群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书生立刻避嫌地转身走向了大殿，庄斯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向主殿后方跑了过去。

        他看到后面不像一般的院落一样是相连的几进，而是建了一堵墙隔绝开来，只留下一扇小门，上面落着一把锁。

        庄斯估计了一下墙的高度，发现想要直接跳上去有些困难。

        沿着墙根走了一个来回，庄斯并没有发现狗洞之类的捷径，显然只有小门那一道入口。他刚想要离开另找进入的方式，就听见了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正是那个老道人。

        庄斯躲到一边，就看到那个老道行迹有些鬼鬼祟祟，走到了墙边一个不会被主殿过来的人一眼看见的位置，干枯的双手在墙上摸了一会，居然抽出了小半块砖，迫不及待地把眼睛凑了过去，只看了几眼就发出了嘿嘿的笑声，说不出的猥琐。

        眼看着那个老道一只手摸向自己下半身，庄斯立刻扭过头，没有犹豫哪怕一秒，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看那个老道的作态，这里恐怕真有藏污纳垢的嫌疑。

        庄斯没有再多停留，小心绕开了那位又陪在另一位香客旁的道士后，他准备沿这东岳庙的外墙在空查看一圈，找找能从外部进入的好位置。

        刚跑出大门，庄斯就觉得四肢一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一样软了下来，身体在惯性的带动下向前滚了两圈，摊在了满是灰尘的石道上。

        “……”庄斯努力了一下，才聚集起一点力气，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起来，又站在原地缓了一会，那种极为虚弱的感觉才消退了不少。

        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在他跑起来向城门方向而去的时候更加明显，他的动作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了。

        就像是生命力正从这具狐狸身体里流失一样。

        庄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有些跌跌撞撞地回到小翠她们的园子，庄斯没有惊动别人，清洗了一下自己的皮毛后就回到自己房间，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他本来还想分析一下他现在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下一秒，虚弱的身体传来强烈的需要休息的信号，让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庄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他光着脚，穿着以前常穿的睡衣，以人类的外貌站在一个热闹的古代城市中，只是天空看不见一丝光亮，全靠烛火照明，身边走过的行人也满面苍白，表情显得有些木纳，让整个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时辰已到，还不快快随我去见判官。”

        庄斯好奇地看着突然飘到他身边，却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开口问道：“我是死了吗？”

        黑衣人并没有理他，只是拿出一根粗长的锁琏，直接把庄斯上半身都锁住了，粗暴地拉着他就走。

        庄斯被拉得一个踉跄，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个地方，身边是一团团白色火焰在石壁上跳跃着，夹杂着忽隐忽现的蓝绿火光，却感觉不到一点热量。

        他有所感应一样抬起头，看到一片黑色浓雾中似乎悬着一面巨大的玄色牌匾，布满了古老的迹痕，又似乎沾着斑斑血迹一样，让人都忍不住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

        不过庄斯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上面书写的三个大字。

        ——“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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