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关于母亲，江若并不想提及，可偏偏段念鱼居然和罗阮盈认识，还那样碰巧的相遇。

        那张温柔秀气的脸没有当年的风华，江若还记得很多年前那个用有趣舞台的母亲，她的眼里是有光彩的，黑黑亮亮的满眼星辰，多看一眼都会陷进去的，如今的她眼神有着淡淡的温柔，但不再夺目耀眼。

        其实算算母亲的年纪，她和段念鱼是差不多大的，但她的保养并不如段念鱼，甚至老了许多，单看的话也是个保养得当的妇人，但多了段念鱼后就成了陪衬。

        段念鱼拉着她，而她还拉着那个男孩。

        “若若，卿浼，我碰着了个朋友，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段念鱼盈盈笑着，连眼睛都是甜的。

        她们似乎很熟络的样子，江若抬着眼睛去看，又匆匆低下。

        属于那人的一片衣角都能刺痛江若的眼睛。

        “若若，卿浼那你们吃吧，我和阮盈她们一起。”段念鱼似是早就有了决断，她只是过来告知她们一声，她要和旧友续情。

        江若的记忆被倒退，她想起来了十七岁那年，想到了大着肚子跟她告别的罗阮盈，她不要她了，因为她有了新的孩子，可她才是先来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因为他，抛弃她。

        她还是没有学会麻木，因为她是‘沈依晚’，所以希望她能坚定地选择她，在那六年间她带给了她所有美好，她告诉她世界是美好的，那是不是也应该用行动告诉她，没有那么多不好。

        江若离她的位置并不远，她挪了挪位置，坐到了最靠近段念鱼的椅子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了段念鱼的衣摆，“你别走。”

        段念鱼不知所云，猛地眨眨眼去看顾卿浼。

        江若的声音很轻，“是我先来的，你别不要我。”

        段念鱼指了指自己，望向顾卿浼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顾卿浼大概是听明白了，她走了过来，摁住了段念鱼的肩，“段老师，临时放鸽子可不好。”

        “我不经常……”经常放鸽子。

        她话开了口，但没有说完，因为原本被鸭舌帽遮去大半张脸的江若，扬起来头看她，可怜兮兮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段念鱼身上是有些母性光辉的，她微微动容，对着罗阮盈改了口，“阮盈，咱们下次再聚吧，我先约了小孩子的。”

        罗阮盈没有看她，她在看江若，直勾勾的，含着悲伤的。

        包间里的气氛很是沉闷，憋得人要喘不过来气。

        那小男孩打破了寂静，他揉了揉浑圆的小肚子，“妈妈，我饿了。”

        “宝贝饿了啊。”她语调放的很轻缓，罗阮盈这个人说话是具有特点的，很轻很柔但有字字能听清。

        她喊男孩宝贝，曾经她也这样称呼过她。

        在被抛弃，在被辜负，在失去父亲的时候，她会揉揉她的头说，“宝贝乖，不哭不哭，就算没了爸爸，妈妈一个人也可以把宝贝照顾好的。”

        在江若犯错跟别人打架的时候，她会带她去道歉，会跟她说，“宝贝啊，打架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姑娘家家的脸都花了可不好看。”

        罗阮盈有双温柔的眼睛，她的怀抱十分温暖，她的发梢有着淡淡的香味，她在舞台上纤腰盈弱，台步轻盈，唱腔温柔，百转千回都是情，常常惹得人台下对她着迷。

        她是个好演员，也是个好妈妈，她爱干净，家里的每个角落打理的都井井有条，她以前是不会做饭的，但父亲走后，她后来学会了做饭，衣角也沾了油烟味，不觉中她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因为独自照顾她，寡母衰老的很快。

        江若有时会懊恼的，懊恼如果她很听话是不是罗阮盈就不会不要她，可又会忍不住想，这样也很好，她有了很多很多钱去保养她自己，再不用做饭，再不用受累，也不错的，只是……这些如今的她也可以做到了。

        要不要跟她回家呢？重新做她的妈妈。

        她至今都是爱着罗阮盈的，因为她真的很好。

        江若没有见过罗阮盈生气，也没有见过她不好的模样，就连抛弃她的那天都还是那样的温柔。

        “宝贝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罗阮盈还是没有跟江若打招呼，江若也没有开口，几乎在听到罗阮盈那声宝贝后，她便将自己藏了起来，帽檐已经很低很低了。

        罗阮盈要走，段念鱼跟了上去，“阮盈，我送送你。”

        她送着罗阮盈出包间，顾卿浼走到了江若的身边，顾卿浼听到江若问她，“卿浼姐，你借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江若的恳求就像小蛋糕一样，令她难以拒绝，点了点头，“好。”

        一个小小的脑袋缩进了她的怀里，遮掩下了所有的悲伤，肌肤上逐渐清晰的温热触感让顾卿浼情不自禁地发愣。

        她，在哭。

        眼泪沾湿了顾卿浼的一片衣角，看惯了江若的坚韧，看惯了她的倔强，拍戏摔断了骨头都没有哭的人，此刻在流泪。

        罗阮盈大概是她心中过不去的痛，那段被抛弃的过去，顾卿浼有一瞬的冲动去质问罗阮盈为什么要抛弃江若，为什么能狠得下心割舍掉江若，她是这样的可怜。

        江若的眼泪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并不是爱哭的人，只是被罗阮盈触碰了心底最痛的地方，像是结痂的伤疤被揭开，撕裂的疼痛造成的伤悲。

        “卿浼姐，谢谢你。”她小声道谢。

        头上的帽子已经被摘了下来，那两道泪痕像是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顾卿浼心底，她心疼着，“不哭了好不好？”

        “我不喜欢哭的，我只是……”她有许多话都卡在了喉咙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顾卿浼知道了江若的柔软，也知道了江若的在乎，所以搬出来了书里的话，“瑾琇不是说过么，就算所有人都不陪着你，我也会陪着你，此刻这句话我也想对你说。”

        这段词对于把书看过千万遍的江若来说是耳熟的，是记忆深刻的。

        江若应该可以记起来的，记起来后半句‘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关心你，她们不喜欢你，自然不在乎一个眼神一句话带给你的伤害。’

        那是瑾琇说给沈依晚听的，那现在她也想告诉江若，不要为不在乎自身的人悲伤。

        既然罗阮盈不在乎江若，那就让她来，她可以照顾江若的后半生。

        江若自然记得起后半句的话，她擦了擦眼泪，微微仰起头看着顾卿浼，“段老师怎么还没进来？”

        她回避了顾卿浼的柔情。

        “小若虽然她很像晚晚，但你以后还是少关心她一点的好。”

        “为什么？”

        当然因为傅鄢且活着，傅鄢虽然凡事看得都很淡，但她将段念鱼可是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江若要是一直这样缠着段念鱼，傅鄢那样的人也不见得不会极端。

        毕竟搞艺术的，骨子里是有着疯劲的。

        不过，江若要是见了傅鄢，说不定也会缠着傅鄢的，她心中的瑾琇与傅鄢如出一辙。

        顾卿浼有些头疼，她自然明白这是江若的一部分精神支柱，但当精神支柱出现在眼前，她会害怕江若去对精神支柱动心。

        “她有很在乎的人了，不会喜欢别人的。”

        “卿浼姐，就算她没有难以忘怀的爱人，也该找个瑾琇那样的人。”

        该不该说江若不仅是人喜欢的很，cp也站的很稳。

        这是好事。

        顾卿浼松了一口气，“我出去看看。”

        她打开门就刚好撞上段念鱼，此刻的她正鼓着腮帮子盯着门，顾卿浼从门内走出来就变作了盯着她，顾卿浼被她看得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你女朋友情绪好奇怪。”

        “罗阮盈是她妈妈。”

        “啊，她就是……”段念鱼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是哦，阮盈女儿好像是叫这个名的，那阿鄢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们很熟吗？”

        段念鱼摇摇头，“也算不上，不过罗阮盈和萍妈妈很熟，是萍妈妈的学生。”

        “萍妈妈？”

        “哎呀，就阿鄢妈妈啦。”段念鱼嘟嘟哝哝，“阿鄢妈妈一直很挂念她的，很想她的。”

        傅鄢的母亲也是黄梅戏演员，她是知道的，但她们和江若母亲之间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梨园行一日为师终身为母，那傅鄢的母亲应该是认识江若的，那傅鄢呢？

        顾卿浼有些惴惴不安，如果江若认识傅鄢的话……

        “那她是不是认识傅老师？”

        “不太知道，阿鄢不常去宁县，而且……那个孩子父亲跑了后，阮盈就不带孩子去团里了，就算见过也是很小时候的事了，估计也忘了。”

        顾卿浼松了口气，段念鱼不免又说一句，“你既然怕，就早早地跟她坦白，说一个谎要用千个万个谎言去补的，多不值当。”

        顾卿浼当然知道撒谎不好，但有时谎言还是有必要的吧。

        “你和傅老师之间没有谎言的吗？”

        段念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之前有一次摔了脑袋，怕她担心去剪了个刘海想遮遮，当天就被拆穿了，算不算？”

        那应该是不算的，她还是低估了她们经营情感的状态。

        正因为她们之间没有谎言，所以都希望她跟江若坦白，她自然会跟江若坦白，但绝对不是现在。

        段念鱼要推门进去，忽的止住了脚步，回过头说，“卿浼，她和罗阮盈闹成那样，就算我有心劝她，她应该不会答应出演安鸿吧。”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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