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兔还恩

“醒了么？”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容忍与无奈。

        女孩大大的眼睛早已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见环腰抱着的人并没有消失，噙着泪的杏眸看清面前人的脸后，再度扑上去环住他的脖颈痛哭，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脖颈微凉，连带着肩头衣服也被湿了一块。瞥见一旁偷笑的洛宁，他有些尴尬，但他毕竟照顾过洛宁有了些经验，犹豫几秒，还是伸手轻轻拍她的背，柔了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方才洛歌从外边回来后又帮柳梢护住残魄，快离开时没想到柳梢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环住他的腰抽噎，兄妹两人只好停了下来等她缓缓，没想到又出了这差子。兴许哭得太累，扑在他身上的女孩渐渐止了哭泣，慢慢睡着。洛歌见此，想将她放回床上，不曾想她抱得紧，始终不肯松开，他僵持在半空，进退不得，如此有些不便，双手一时不知放哪才好，只好叫洛宁过来帮他。

        洛宁边笑边抱着大耳兔上前帮忙拉人，也松不开柳梢的手，见洛歌左右为难，只好憋着笑宽慰他：“哥哥，师姐估计做了噩梦，你就先坐下暂且忍忍，待会师姐睡熟了就好放些。”

        洛歌无法，只好叹气顺势依床坐下，又怕她待会突然松手掉下床，犹豫几秒，终是默默用手揽住她的腰护住她。

        那个跟人常常保持距离的洁癖哥哥有朝一日被人扑在身上哭属实不多见，洛宁见此，单手掩着笑撇过头不再看他二人，她怀里的大耳兔亦是拿大耳朵捂住眼睛，一人一兔这般避着让洛歌不禁耳尖发红，只好严肃警告她：“再胡思乱想就别出重华宫了。”

        洛宁听后，只好颤着身子背对他退出屋子，难得见哥哥这般无措又无奈的样子，洛宁哪能忍住笑啊。不过大耳兔并没有跟着她离开，反而从她身上跳下来爬去柳梢床上，继续用大耳朵捂住眼睛窝在柳梢脚边。

        看见这么一只会装傻的灵兔，洛歌方想说什么，便见大耳兔隔着耳朵偷偷看他，他有些恼火，想伸手捞它下去，哪知它立刻蹦到床的另一边躲着他，碍于怕吵醒柳梢，洛歌只好干看着大耳兔半天，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奈：“去帮我拿书过来。”

        活了这么久的灵兔早已学会了听人言，大耳兔很快下床，灰蒙蒙的身影一溜烟就冲出屋外，很快便用大耳朵卷着一本书跑回来，模样如此滑稽，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书也没拿错，想来是洛宁方才就准备好了，洛歌有些无言，只好拿起书看起来，他这个妹妹还真是…

        屋内被洛宁早早点了安神香，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窝在柳梢旁边的聪耳沙兔已是睡着，而洛歌放下书，闭目揉揉眉间，难得觉得累。他在外边代表仙盟与人界合作后就四处找洛宁，找到之后与洛宁马不停歇赶回重华帮柳梢稳住残魄，而这几日他又与掌教等人商谈，一番下来，身体不觉多少累，反而是精神有些疲倦。

        怀中的人早已换了个姿势伏在他身上，他小心将她搂好，隐隐间他还能感受到女孩的唇角轻触他的衣领，让洛歌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的洛宁。

        他抱过小时候的洛宁，那时候她还小，身体虚弱，魂伤让她半夜常常痛醒，身为兄长的他心疼得不行，常常抱起幼妹在屋内踱步，哄着她入睡。待洛宁大了些时，他拼命修炼，寻找能稳定魂伤的草药养她的病，实力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他深谙这个道理。天资异禀，苦心修行，一举成名，身兼重任，奔走四方，苍生与私情，他都不负。没想到，岁月匆匆，一眨眼，洛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孩子，她有主见，能担大局，还照顾别人，身为兄长的他何尝不为这个快速成长的妹妹感到欣慰呢。

        屋内的安神香正散出淡淡清香，以往是他给洛宁点上的，今日却是洛宁为她而点上。怀中的人还是没有撒手的迹象，身边少了个人他也少了分不自在，看着她又不安的将头伏在他肩上，洛歌也只是扶好她别让她掉下去。

        他身边也就妹妹和卓秋弦亲近些，其他人过来他也没什么话可以交流。身份，资历与实力，让他远远拉开同辈人的距离，大家对他可望不可及，他也习惯被人仰望，见过不少这类女人，却也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难缠的？

        洛歌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是他带她回来的，她素日也不怎么跟自己说话，怎会是难缠？正疑惑着，那些失去的记忆断断续续再涌入，脑海中那个女孩越来越清晰，任性，刁蛮，嫉妒，利用，暴躁…最糟糕的性格和行为一一安在她身上，除了漂亮，这个女孩一点也不人讨喜欢，相反令人生厌。记忆中的女孩，跟面前往常乖乖听话的人差别甚大，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

        那些他以为忘记的记忆又开始不断掉落，渐渐的，在安神香下，他竟搂着她沉沉睡去…

        “小妹，过来…”

        “柳梢小妹…”

        他这是睡了多久？

        洛歌睁眼便见自己躺在床上，他起身，一时间青丝垂于床，半掩住他凌厉的眉眼，让他看起来稍显柔和了些。他揉揉额间醒神片刻后，发现怀中那人早已不在，盘发的木簪也不知放哪儿去了，再看外面，珠光静静照亮整个室内，将夜色挡在外边。

        居然已是入夜了…他默默想着，在床上呆了呆，这时门外隐隐传来女孩子们细细的交谈声，想来是洛宁和柳梢在外边说话。两个女孩估摸是坐在殿外台阶上，你一句我一句小声聊了起来，好不快乐，洛歌静静听她们谈话内容，有些意外二人关系如此融洽。

        “…师姐，我住那边，要不搬到我隔壁睡吧？”洛宁笑道，“或是今晚睡我这里也行。”

        “啊？可以吗？”抱着大耳兔的柳梢有些无措，这阵子她都住这间屋子习惯了，突然搬到她隔壁，洛歌知道了会不会同意她胡来？

        玉手一揽，洛宁挽住柳梢的手臂，贴着柳梢调皮道：“别管哥哥了，到时候我同他讲去。”

        柳梢见洛宁这般热情便答应了，立刻兴冲冲起身往殿内走，边走边道：“等我，我去拿个枕头。”

        “师姐不用去拿啦。”，洛宁听她居然回去要拿枕头，有些哭笑不得，这类床具重华宫是向来不缺，可能是柳梢在这里呆了没多久也没见到别人，才以为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洛宁话虽说出来，但见柳梢已站至殿门口了，朝洛宁做了个噤声，洛宁只好抿嘴不说什么了。

        生怕吵到里边的人，女孩小心翼翼拉开一侧门，便见一身白衣撞入眼帘，柳梢微微一愣，抬头，便见那人已将木簪盘于发间，俊秀的眉眼间已无倦色，显然早早起身了。而那人玉身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过来，见她面色好了许多，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柳梢见他，便想起那时自己抱着他在他身上肆无顾忌睡觉的时候，一时觉得面上热腾，慌慌张张低头不再看他，而她手里的大耳兔见则用大耳朵捂住眼睛，似是在提醒他之前的事。

        “你…”洛歌欲要说些什么，但见柳梢这般反应，俊颜一时不再像往常那般神情自若，瞥见那只狡猾的灵兔，有些不满，这只兔子委实皮的很。

        大耳兔立刻感受到了洛歌不悦的视线，连忙跳下来一溜烟跑远了，留下两手空空的柳梢就这么手足无措站在洛歌面前，眼睛乱瞄不知说什么好，纠结了半天，正想开口手就被人挽住，柳梢连忙看去，原来是洛宁，不由松了口气。

        只见洛宁笑眯眯道：“哥哥，我还想跟师姐聊聊，今晚师姐就先睡我这啦。”原来她见二人因今日之事有些别扭，连忙从台阶起身解围。

        有洛宁在，洛歌瞬间恢复平常，瞥见二人拉着手，他感到有点意外，不过倒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随你。”

        “那我们走啦，哥哥你早些休息。”

        “嗯。”

        见二人手拉手离开后，洛歌这才把门合上往自己寝殿方向走去，而方才那只不知跑哪去的大耳兔又折返回来，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洛歌停下来问道：“你已有灵识，为何还要跟我们回来？”

        大耳兔停下来看他，面前的仙子好像跟之前见到时有些不一样，可它也不明白这种变化，也无法理解。它虽修得灵识，能听人话，但不能言人语，于是只好在洛歌旁边转圈，洛歌见此，心念一动，问道：“你是在找她？”

        大耳兔一愣，连连点头。

        当年女孩举手之劳的相救，让它心怀感激，一路追随，奈何修为尚浅，终是找不到恩人。大荒灵药众多，仙门弟子多会去寻药，它重回大荒并在那呆了很久，只为有朝一日再见到女孩身边的人，再见到她一面。后来有一天，它注意到洛歌出现，连忙上去拖住他，洛歌虽然忘了它，但幸好还是同意将它带上。

        洛歌有些感慨，将其抱起轻声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有此心，不枉你能修成灵识，既然你已在南华，假以时日你也能修的灵体。”

        柔软的大耳朵拍拍他的手，甚是感激他的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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