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妖祸再起

午时，天地至阳之气缓缓莅临，仅仅几个时辰便可消除尘世一些邪祟，而石桥上的赤弦琴在仙者引导下接引了一丝丝至阳之气自行修补琴身。

        当年九天神凤涅槃时，身下桐树受凤火燃灼却不死，木身也被凤火遗留的精气附着，因而成了至阳神木。后来被人发现后裁一节制成琴身，碍于至阳之物烈性过重不好使用，于是有位聪明的神灵便将荒川赤鲸之须制为弦，让二者皆浸于神界天水千百年去了些精气，方才制成赤弦琴。而那天水为至寒之水，也便是仙界紫竹峰上的四海水的源头，只是年代久远，神界后来覆灭，因而没几人知道。

        重华宫内，一道身影鹤立于正殿门，静静看着不远处石桥上被展开的赤弦琴，突然脚下一团灰影伏在旁边，仙者睨了它一眼，也未说什么。

        这几日大耳兔总是溜到正殿门口，柳梢似是故意避着他总不敢过来把它抱开，他也不甚在意，照常作息，只是正殿外少了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偌大的重华宫不免有些安静了些。

        “嗡——”

        简静之声传来，午时已过，石桥上的赤弦琴轻吟一声缓缓落于桥面，仙者将其摄回，观摩片刻后将其化为木环佩于手腕上，在至阳之气及自身灵气加持下，这把赤弦琴这几日下来恢复还可以。

        时有灵鹤携信而来，洛歌接过信后便又回去案上继续处理，去了仙印，展信一看，信里说是民间妖祸近期愈发严重，频频出现伤人现象，妖族自知惹了祸，处处避着仙门追击，而仙门人手不足，不好抓住处理，加之妖王放任不管，因此妖祸一时难以解决…

        洛歌拧眉，想起那日见到的妖王白衣，以他传闻中雷厉风行的手段不应该会放任不管，因为妖祸若是无所遏制，势必会加剧妖族和仙门人界结怨。仙门现今孱弱难以应对新的麻烦，若是妖王继续放任妖界或作非为，只怕来日会与魔界生出许多祸端。妖族在人界横行，避着仙门只怕是有所顾忌，当下只能让仙门多加防范，仙盟也与人界再次合作，捉拿那些妖物，方能阻止妖祸。

        仙者正欲提笔，便听到洛宁徘徊在门外的脚步声，似乎在纠结什么，洛歌也没叫住她，提笔写下没几个字，洛宁这慢吞吞进来，她还未开口，洛歌也知道她想说什么，这几日她想下山都被他拒绝了，因而时不时过来碰碰运气。

        大殿内兄妹二人无言，洛宁憋不住，只好边看洛歌脸色边试探道：“哥哥，我想下山，可以吗？”

        洛歌虽未停笔，但还是问道：“你下山做什么？”

        洛宁见他有松口之意，连忙道：“师姐想看书，但这里书不适合她看，所以我去人界找些通俗易懂的读物给她。”

        洛歌停笔，“哦”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以柳梢那性子，又能看多少书去？

        洛宁见他不似往日斩钉截铁的拒绝，眼睛一亮：“哥哥是同意我下山了吗？”

        洛歌将笔放好，直起身待纸上墨痕晾干，看着她道：“人界妖祸再起，需要你帮我去人界看一下大致情况。”

        洛宁也是仙盟一员，以洛宁的身手和资质，可以替他去了解不一样的情况，而那个妖王…

        洛宁听他这番安排，显然有些意外，秀眉一拧，有些不解：“哥哥，妖祸再起，妖王白衣为何不管？”

        洛歌道：“目前也不清楚妖王有何目的，当下两派仙门弟子人手不足，捉不到几个妖族惩治，凡间那个人皇似乎有些手段，这些年一直在打压候府私兵，不出所料的话，仙盟到时候可能要与人皇合作捉妖。这段时间你且去人界看看情况如何，届时召开仙盟便于商议。”

        洛宁闻言，笑着道：“我这一去，可能得一段时间回不回来。师姐的书我到时候找人送回来，还请哥哥帮我交给师姐。”

        洛歌“嗯”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凌厉的眉眼面对她温柔了许多，细细叮嘱着她：“…你此番前去暗中查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妖王白衣，切记避开。”

        洛宁听闻，不以为意，“哥哥，那妖王如你一般日理万机，哪有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碰到？哥哥且放宽心吧，宁儿先走了。”

        洛宁说完便匆匆离开，少女的背影有些瘦弱，但充满了坚定。洛歌看她离去的背影，不由揉眉，也是，洛宁也不是当年处处被人照顾的小孩子了，自己是该放手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低头看已干透的信纸，洛歌将其装入信封，用封皮细细封好，盖上了正红的仙盟印章，用仙家法术封印，不久有一灵鹤降于殿内后便将信带走。见灵鹤飞走，他又坐回原位，只是这回没有再下笔，而是扶额静静看着殿门外的光景，墨眸瞥见门外那团灰影，此刻那团灰影不知在做什么。

        重华宫的正殿为商议会客之处，也牵扯到一些机密处理需要结界保护，这些日子大耳兔只留在殿外，至多也就呆在殿门处停留，游历这么久的灵兔颇有些灵性，知道该做什么。

        洛歌收手，起身走出殿外，大耳兔见他出来，立刻蹦蹦跳跳到他脚边，他那双宽厚有力的双手抱起它，慢慢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紫竹林，青石阶，峰顶云海及至山腰时已是若有若无，拐角处有一小亭可观仙宫远景，是供人休憩观赏之处。身着鹅黄色的少女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歪歪的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丛峰，虽未见她神情，但他已猜想到柳眉微皱红唇撅起的苦恼模样。

        再行几步，少女身形微微一滞，显然发现他的到来，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索性充耳不闻。

        于是洛歌主动道：“柳梢小妹。”

        如他所料，她倏的一下站起来，慌忙转身，大大的杏眸盯着他看，吃惊的问：“…你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洛歌上前行至她面前，看着她：“小妹。”

        小妹？许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今日再听他这么叫她，让她心头一暖，眼底充满了喜悦，正欲开口，他下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直叫她心灰意冷，“柳梢小妹，我听到他这么叫你的。”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柳梢低头，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方才那一声有多让她惊喜，“只要你记起来，你便是他。”

        洛歌将她反应收尽眼底，沉吟片刻，平静道：“我只是一缕残魄转生，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闻言，柳眉垂下，红唇不觉抿紧，她不太懂这世间轮回转世的规则，但听到他亲口道明，不免有些难过。

        是了，从一开始他就没记起自己，现在的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短暂路过的人，帮她，不过是因为仙者心中的仁爱，她从未在他心底留下位置，如今还没帮上忙又添了不少麻烦，那么她又为何要求那么多呢？

        手臂有什么在碰她，柳梢回神，便见大耳兔从洛歌怀里半探出身子扒拉她的袖子，欲要她抱。见此，柳梢微窘，她想到自己手上拿着书，急忙把书藏在背后，然而洛歌已经看到了她手上的书了，俊眉一挑，颇有些有些惊讶，“你在看书？”

        柳梢见此，以为他不让自己看重华宫里的书，不由把书拿紧，有些恼怒道，“书是洛宁给的，怎么，你还不许我看她的书啊？”

        这语气倒是呛人的紧，瞥见洛歌皱眉，柳梢气势不由弱了下来，书虽是洛宁的，但还是属于重华宫，洛歌要拿回去也是应该的，柳梢只好不情愿的把书拿出来塞进他怀里，嘟囔道：“不让看就不让看，还你就是了。”

        难得看她如此好学，那双威慑能他人的狭眸柔了些，只见他缓缓道，“你要看也可以。”

        “啊？”

        “‘不诘而怒，非道是为心…’”洛歌拿起书，看书被掀开的一页，他念了几句后一笑，把书递给她，“《百无通清录》为古时百无真人修行时偶然参悟天地之道而作，虽非深文奥义之作，适合你陶冶心性，但以你目前的资质，这书还不适合你。”

        柳梢立刻红了脸。

        她不是没被洛宁说过资质不行，但这书是她求洛宁挑了几次才借到的，这几日她看下来也只是似懂非懂，有些不懂的地方也还未问过洛宁，如今被抱着兔子素来不苟言笑的仙者笑话她肚子没半分墨水，这让有些好强的柳梢一时又羞又气，撇过头不肯接过他手中的书。

        这个人，说话怎么一点也不留情面！

        女孩子毕竟会在男子面前会要点面子，洛歌见此，敛神不再笑她，将书放在大耳兔上，见她在赌气又不由好笑道，“你肯好学也是好事，宁儿过几日会送书过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读了。”

        “当真？”柳梢一听到他在夸奖，面色才好了些，这才又看他，漂亮的杏眸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她在想什么，洛歌“嗯”了声，清冷的声音不觉间掺上几分柔，“她这段时间不在，你若是无聊就好好看书罢。”

        “哦。”

        洛歌见此，倒也不再同说她什么，转身便离开，还没走几步，女孩便急急叫住他，“洛歌洛歌！哎呀！”

        鲜少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疑惑的转身，便见那鹅黄色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洛歌心底有些诧异，下意识伸手护住她，“你？”

        没有想象中的惊吓和后倒，柳梢的脑袋直直撞他胸口，双手下意识握住他抱住兔子的手臂，柳梢窘迫的抬头，便见他俊眉微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也掩盖不了平日无惊无喜的墨瞳在放大，薄唇微启却欲言又止，最后，那张俊脸严厉的盯着她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拿回书而已！”柳梢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立刻从他身体弹开，还不忘从他怀里抽出那本书，而仙者洁白的靴上顿时有了灰印。高高在上的仙者素来爱洁，她只是想试着捉弄他报复一下他方才说得话，没想到却弄巧成拙。而他怀里的大耳兔也从方才的惊吓，最后默默用大耳朵捂住双眼，好像她是个拿书做借口的色女。

        什么啊这死兔子！柳梢见此有些恼羞，指着大耳兔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净水咒出，云靴重新洁净，柳梢这一脚已是踩不疼他，但洛歌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大耳兔转头便走。

        完了，他生气了？柳梢连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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