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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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剑大会这日,天色放晴。雪后初霁,明晃晃的日光照着封冻的冰雪,折射出刺目的雪光。
驭龙台由汉白玉雕出,若从上空俯瞰,一条雪白的玉龙盘卧大山,龙头昂扬向上,龙尾抱着个巨大的玉盘。玉盘就是驭龙台,今日兰幽剑便是在此展示。
一大早,穆千玄作为奉剑山庄的三公子,带着弟子出门去接肃王了。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人,人多眼杂,肃王是兰幽剑的主人,又是朝廷的人,奉剑山庄看重也无可厚非。
照规矩初夏本该陪穆千玄一起去的,但上次离火宫送来黄金帖子后,为免出意外,奉剑山庄加强了守卫,祝长生特地吩咐过初夏尽量不要出门,初夏就留在了庄内。
尽管因芙玉断头一案,祝长生已声名狼藉,奉剑山庄多年的经营,加上兰幽剑的名气,这次的赏剑大会还是有不少人给了面子前来。宾客多,人手不够,初夏就来驭龙台帮忙了。
她爬上驭龙台的龙头,把红绸挂上去。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坠星谷的徐蓉儿看见初夏的背影,高声唤道:“初夏。”
初夏张开双臂,从龙头上跳下,步下驭龙台的台阶:“徐姐姐,你也来了。”
徐蓉儿点头:“我代表师门来的。”
谷主薛明兰是有名的冷艳美人,肃王如此示好,依旧没有出席,但坠星谷派了人前来。徐蓉儿是和师姐师妹们一同前来的。
“当日离火宫一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徐蓉儿握住初夏的手,热泪盈眶,“还好,我们都平安地活着。”
初夏将荆棘园的事告诉穆千玄后,穆千玄就通知了奉剑山庄,尚是武林盟主的祝长生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出面和庄允交涉。庄允那个卑鄙的家伙,不知道从祝长生这里拿到了什么好处,竟然答应放人了。
两人许久没见,叽叽喳喳,似有说不完的话。风拂树梢,积雪簌簌落了一地,无数花瓣从天而降,被风送到驭龙台前,犹如下了一场红雨。清冽的香气萦绕着整座驭龙台,眨眼间就堆了满地绯红。
徐蓉儿伸手接住花瓣,喃喃自语:“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蔷薇花?”
能见到这么多蔷薇花,众人也都是惊奇不已,有喜花的女子伸手接住花瓣,指尖一捻,流出鲜红的花汁:“是真的花。”
“这些花上沾了毒,大家不要碰。”人群中有识毒的,立时出言警告。但为时已晚,花瓣上沾染的香气,早已把毒送到各个角落。
初夏觉得脑袋有些晕眩,浑身亦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险些站不住。
祝长生说:“快去请阮姑娘。”
话音刚落,高墙上飞出数道人影,当先的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楚绣绣。今日的她身穿大红罗裙,如同红色的蝴蝶从众人头顶飞过,广袖被风鼓起,袖中装着的花瓣倾泻而下,漫天狂舞。
所有人都惊骇地堵住口鼻。
楚绣绣的身影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落在驭龙台上。
“妖女,你来做什么?”在场众人无不群情激愤。
他们当中有不少上年纪的,对于楚绣绣印象最深的是十八年前在奉剑山庄的那场大屠杀。奉剑山庄于审罪台上处置弟子陆承,请了许多人来观刑,楚绣绣赶来时,陆承已承受不住重刑,一命归西。楚绣绣抱着他的尸体红了眼睛,当场发疯,大开杀戒。
那日,奉剑山庄内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受牵连的不知凡几。楚绣绣杀完了人,一身纯白的衣裙染成绯红,背着陆承的尸体,踏着尸山血海,步履蹒跚地迎着夕阳走去。
血和夕辉连成一片,只要见过那一幕,都终生难忘。
他们对楚绣绣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前几年在江湖上到处游荡,疯疯癫癫的,逢人便问她儿子的下落。收了个义子后,收敛许多,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了。
据说上回还在奉剑山庄扮鬼吓人。
这次跑来驭龙台,不知又要发什么疯。
楚绣绣背着手,高高立在驭龙台上,目光扫视众人,昂首说:“我来接新娘子。”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新娘子。”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众人都嫌恶地赶她走。
楚绣绣扬袖,一面裁得四四方方的红纱从她袖中飘出,被灌了真气,直直朝着初夏飞去。不偏不倚,红纱落下,变作红盖头,罩住了初夏的脑袋。
初夏中了毒,手脚发软,压根没法躲开。
眼前罩着一层红纱,苍白的雪,碧绿的树,灰青的瓦,都蒙上一层红艳艳的光。
“这不就有了。”楚绣绣飞身而下,落在初夏身前,伸手揽住她的腰身,纵身跃起。
“快拦住她!”祝长生到底内力深厚,不受花毒干扰,挡在楚绣绣面前,生生受了她一掌。
楚绣绣没有直接打死祝长生,因为楼厌说过,这个讨厌的老家伙留着还有用。她准备离开,半空中一道淡青色的人影飞扑过来,呵斥:“休走!”
他手里有剑,剑锋颇为锋利,楚绣绣秀眉一蹙,两指夹住剑身,磅礴的内力将持剑的少年郎震得飞了出去。
苏回一头栽进雪里,再次定睛时,楚绣绣已掳着初夏不知所踪。
偌大的奉剑山庄,她竟来去自如,众人无不胆寒。
苏回气得一拳头锤在了地上。
初夏被楚绣绣劫出奉剑山庄后,塞进了一顶软轿中。轿子里燃着一炉熏香,四面垂下厚重的帘子,抬轿的四人都是轻功卓绝的高手,不消片刻就消失在雪地里。
初夏倒在绫罗堆里,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幽香,神志逐渐模糊。等她再次有意识时,已经身在一栋雅致的暖阁内。
那花毒应当只是致人手脚发软的迷药,药力褪掉后,四肢就能恢复自如。初夏已有些力气,撑着手肘,慢吞吞地爬起。
四周静悄悄的,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床上垂下的鸳鸯罗帐,墙上贴着的大红囍字,桌上燃着的龙凤双烛,身下铺着的红色被褥,无不在昭示着,这是为新娘子准备的新房。
初夏初初恢复,身体稍显虚软,刚站起,眼前一阵发黑。她走到门前,拉了拉门,毫不意外,门是被人从外面反锁的。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因此长廊里传来的沉闷脚步声尤为明显。初夏缩回手,回身找着地方藏身,脚步声已到了门前,情急之下,她避无可避,索性钻入床底。
屋外传来“咔哒”开锁的声响,接着,木门被人朝两边推开,苍白的月光流泻满地,一双纯黑的厚底长靴映入初夏的眼帘。
屋门被那人合起,隔绝了屋外的月光。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初夏屏住呼吸,拔出发间的兰花簪,纳入掌心,身体紧绷如弦。
那双脚停在床前。
是楼厌。
初夏认得这双鞋。
来的的确是楼厌。
楼厌回到离火宫,就听楚绣绣说已经把他的新娘子给接回来了。
“新娘子”三个字着实让楼厌愉悦地翘了下唇角。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已经是深更半夜,估算着药力,初夏也该醒了。楼厌叫人做了些吃的,拎着食盒来了。他掀开罗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由一怔。
他内力深厚,屋内的动静瞒不过他的耳朵,他凝神细听片刻,笑了,掀起衣摆,在床畔坐下。
“我不想亲自动手,自己出来吧。”头顶响起楼厌的声音。
楼厌见初夏不应,打开食盒,任由食物的香气扩散到屋内的每个角落:“我给你做了红烧肉,辣子鸡,花椒鱼,炭烤小羊排,都是你喜欢吃的。”
楼厌不提还好,他一提醒,初夏惊觉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几个荠菜肉馅的蒸饺,登时腹中轰轰如雷鸣,馋得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他早就发现她的所在,再藏下去没有意思。
初夏把兰花簪塞进袖口,没骨气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为美食折腰,不丢脸。
楼厌是清楚初夏口味的,挑的都是她最爱吃的,但因是夜宵,在口味上尽量往清淡上靠,尽管这些菜怎么都和清淡搭不上关系。
楼厌叫人送来一壶清茶,给她解腻。
红烧肉做得软糯,筷子一夹,就能轻松将肥瘦分开。初夏不爱吃肥的,只捡瘦的吃。楼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初夏的动作,突然幽幽来了句:“不怕我在食物里下毒吗?”
初夏顿了下,卡在喉咙里那块肉,不知道是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
下毒她是不怕的,楼厌要杀她,动一根手指就行。他这么不要脸,难保他会在菜里动些其他手脚,比如下点不可描述的药。
看着初夏的反应,楼厌就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闷闷地笑了声:“我要对你做些什么,还用不着这么麻烦。”
初夏狐疑。
“夏夏,以我的行事作风,你该明白,我要得到你,强取豪夺更省事些。”
说的有理。
她现在就是大魔头手里的木偶,搓圆柔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想通后,初夏心里的大石落下,先吃饱,有力气才能做其他事。这些食物都是给她准备的,她不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楼厌一口没动,只斟了杯酒,也不品尝,托在手里把玩着。
初夏饿得发昏,考虑到有楼厌在场,吃得还算矜持,双颊鼓鼓的,小口小口咀嚼着,斯斯文文的吃相,落在楼厌的眼里,很像他养过的小仓鼠。
过了会儿,初夏放下筷子。
楼厌拎起茶壶,贴心地倒了杯清茶,递给她:“饱了?”
初夏捧着杯盏,啜了口,点点头。
等候在外面的婢女进来收拾残羹冷炙,不一会儿,桌面洁净如新,婢女们推开窗户,燃上一炉熏香,屋内再无烟火气,侵蚀初夏嗅觉的是楼厌身上如出一辙的幽香。
他每次出现身上都会熏香,那种冷冽的、幽魅的香气,仿佛在掩盖什么。
楼厌站起身来,把窗户都关上了。屋里烧了地龙,但夜深风寒,脱了衣裳还是会着凉的。
“既然吃饱了,我们该办正事了。”楼厌说话间,脱掉了身上的外袍。
“什么正事?”初夏跟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
楼厌在床畔坐下,视线停留在初夏的身上,那种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不用他挑明,初夏就明白他想干什么。
初夏气得浑身发抖,“臭流氓”三个字险些骂出口了。这是楼厌的地盘,她又干不过楼厌,理智压过愤怒,初夏张了张唇,憋屈地找了个借口:“我们还没有拜堂。”
“今日回来晚了,如果你在乎这个,明日补办。”
“不行,这种事不兴补办的。”初夏义正词严,“我有娘亲和师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娶我,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
不提穆千玄还好,提起穆千玄,楼厌漆黑的瞳孔变得冰冷异常。做了人人惧怕的大魔头后,他已经很少去考虑别人的想法了,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说一个女人,就是这天下,只要他想,就能收入囊中。
他对初夏的渴望不知生根发芽于哪一日,更不知茁壮于哪一日,那些蓬勃的欲|念,发了疯地渗透进血液里。楼厌压制着血液里的躁动,目中透出几分不耐,向着初夏走来。
初夏惊慌:“不许乱来!”
她日日跟在穆千玄和苏回身后习武,已习得不少招式,但这些在楼厌的眼里无异于花拳绣腿。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将她横抱而起,丢在软榻上。
初夏缩到床角,惊恐地瞪着他。
“自己把衣服脱了。”他站在床前,冷漠地俯视着她,尽管他的声线已经喑哑。
初夏抓紧了衣襟,摇摇头:“我不脱。”
“你希望我帮你?”这是楼厌更喜欢的方式。但这是第一次,楼厌不想逼得太过分,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的。
那自然是不希望。好汉不吃眼前亏,似乎除了服从,已别无出路。初夏委屈巴巴地解着衣带,解到一半,她抬起胳膊,嗅了嗅袖口,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我想先洗澡。”
在床底爬了一遭,又吃了顿饭,衣服上沾了难闻的味道。
“这点小小的要求,总是能被允许的吧。”她嗫嚅着。
楼厌不语。
“臭了,真的臭了。”怕他不信,初夏揪着袖口,递到他面前,“你闻闻。”
“我算算我有多少日子没洗澡了。”初夏掰着手指算。天气冷,她畏寒,就算有林愿当初给的火晶石,洗澡的频率也降低了不少。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身上出了许多汗。
楼厌半天没反应,初夏以为他是个不讲究的,臭了都要强上,正心灰意冷时,楼厌突然说:“去沐浴。”
初夏:噫,真有洁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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