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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不过是为蛊惑人心。”……


  苏婳婳与拂絮匆忙赶到江逾白的小院时,  外头只有道安一人立身站着,见着她来,正经行了礼,  而后转头去檐下轻叩了屋门,  不多时又跑出来,  “殿下请入内。”

  苏婳婳示意拂絮在外头等着,  复正了衣冠,这才缓步至檐下。

  “少师,  我进来了。”

  苏婳婳是静瑶公主,  自称一句本宫原也没什么,可她先头皆是在冷宫,  如今骤然复宠,  倒说不惯了。

  “吱呀”一声,  轻轻推门入内,  屋内香烟袅袅,与她先头在厢房处的味道好似不大同,苏婳婳不曾抬头,余光朝正头摆着的桌案一瞧,  却不见人,  心头奇怪,下意识迈步至桌案前,  看着上头摆着的书便拿了一本在手上翻阅着,  可上头皆是些“混沌、轮回、虚无”之言,瞧着很是晦涩,  直接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都不曾瞧明白。

  正这时,一旁竟响起了茶盏轻叩茶盘的声音,很是清脆,  却让苏婳婳一惊,手中的书便“啪”地一声落下,遂转头一瞧,便见左手边青幔后头正坐着一人,慌忙抬手作揖。

  “见过少师。”

  因着她出宫前圣上有过交代,待少师便如兄父,苏婳婳自然也知晓,面前这位,不日便是下一任国师。

  可他好似不大欢喜她,她心下不明,分明先头在道清观外头是他二人头回相见,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他。

  但他那时瞧她的眼神她不曾忘记,冷凝又寒凉,比之眼下他瞧着面前的香炉鼎都不如。

  原也没什么,苏婳婳想得很好,心下如何作想不重要,面上定然是顶顶恭敬的。

  心下回转之际,少师开了口,“起。”

  声音低煦宛若编钟,不矜不伐涅而不缁。                        

                            

  而后便见着青幔后头坐着的身影慢慢站起身来,眼下离得近了,苏婳婳这才发现,原这位少师的身量竟这般高,看着他抬手撩开幕帘从内里走了出来,行过苏婳婳跟前往桌案那头去,自始至终都不曾瞧她。

  可便是他二人相交的一瞬,苏婳婳分明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清冶非常,不似寻常的香料,与她厢房内燃的亦全然不同,便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刻,那凭空压在她胸口的闷喘之感竟好似消失了。

  但随着面前之人行得远了,那闷喘之感竟又稍稍回了些。

  苏婳婳不明所以,想着莫非这就是让她来道清观的目的么?眼前这位少师,定然是个顶有本事之人,想罢,苏婳婳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逾白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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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行至桌案前,冷不防得顿了步子一回头,不想那“妖物”竟就跟在他身后,因着他的回头竟直直地撞进他胸口,瞬然,她身上的味道都不打个商量便蹿入他的鼻尖,当即面色一沉,后退一步,便又见着她惊慌的眼眸,支支吾吾道。

  “少师……我……你……”

  他无多耐心听她言语,如今是为着破境,否则他如何能与她共在一个屋檐之下?

  “自拿了书册,去那头瞧。”说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离得远一些。

  苏婳婳顺着江逾白的视线去瞧,才发现原来一入屋门处便摆着一张桌案一张蒲团,只是位子不大显眼,故而方才入内时不曾瞧见。

  垂首行至桌前,可桌案上头只有一个笔架一杆笔,哪有什么书册,左右一瞧,见着屋内另一头有几个书柜,想着江逾白先头说的“自拿了书册”便是去那头拿么?                        

                            

  遂抬步行至书柜前,苏婳婳随意挑了一本连书名都不曾瞧清,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瞧书是次要的,眼下她更好奇,为何与案前坐着的少师离得近些便觉通身舒畅,这般想着,便下意识抬眸去望。

  瞧着他眉眼绝尘,瞧着他指节修长,瞧着他双眉间渐蹙,随即冷不防他抬眼,寒凉的眸子直朝她忘了过来。

  苏婳婳心头一震,慌忙打开书册胡乱翻了一页,细白的指尖朝书册上头一点,此地无银道,“少师,这处我不明。”

  那厢江逾白如何对苏婳婳一直瞧着他而不觉,他原是该将她扔在这间屋子自去瞧书的,可他又知晓,眼下这个幻境中,只有他二人是相对熟悉的,万一有什么破境的关窍在,倒也未可知。

  其实他还有另外破境的法子,便是用他的修为来强行破境,可这般所为,一来于心脉怕是大损,二来缚魂灯怕也未必能保全,权衡利弊之下,如今只能顺着幻境,孑立自身,再寻破境之法。

  心下回转之际,江逾白缓缓站起身,信步至苏婳婳跟前,眼帘轻掀,“何处不明。”

  因着他的靠近,苏婳婳心头的舒畅之感又涌了起来,那积压多年不曾安眠过的夜晚仿佛在这一刻得了慰藉,可苏婳婳神思尚在,知晓如今他正在问询。

  细白的指尖便胡乱在那一页脆黄的纸上走马一般囫囵点着,“便是这处。”

  因着怕被瞧出端倪,苏婳婳还特意加重的指尖的力道,煞有其事复点了点,那言下之意仿佛在说:我瞧书瞧得如何认真。

  而后,苏婳婳便感觉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的头顶,下意识屏息凝神,许是书册上头的内容很是晦涩,略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少师开口,苏婳婳心下正得意之际,便感受到少师缓缓弯下了身子,许是正细细瞧书册上的内容。                        

                            

  苏婳婳下意识朝书册睥了一眼,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定然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若少师有话,她亦好驳一驳,方显得她如今做学生子做得称职。

  可这上头写的什么“左手中指曲回,所点之处即龙穴……”

  苏婳婳正蹙眉之际,便听见脑袋上有一道低沉的声音。

  “便是这处不明?”

  苏婳婳敷衍得点着头,“何为龙穴?”

  说罢,视线下移,上头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固丨精关门法。

  苏婳婳原不懂这些,只想着道法易经果然高深,随后蹙眉仰面,便与那正垂首细细瞧着苏婳婳指尖轻点着书册的江逾白对上了眼。

  这是二人各自的记忆中,头一回离得这样近。

  四目相对,苏婳婳俨然在他眼中瞧见了自己脸盘子的倒影,连面颊上还不及消的肉都那样清晰,自然也瞧见了江逾白那眸间的淡漠。

  只那淡漠中,又仿佛参着一丝古怪。

  但很快,苏婳婳便明白这古怪从何而来。

  她看着江逾白慢慢直起腰,却不曾别过眼,仍旧瞧着她,面色默然,轻启了唇口,负手道。

  “所谓固丨精关门法,便是交而不泄、还精补脑……”

  江逾白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很是清晰,苏婳婳初初倒真如那青霄白日只听声不思意的学生子,可渐渐的江逾白的声音落入耳中,苏婳婳慢慢便凝了神……

  豁然间低下头,清扫着那一页上头写的东西,不过半晌,便是面色胀红,连隐在鞋袜中的玉趾都缩了起来,只恨不得要钻入地洞中去,一时舌桥不下,正想着要如何与面前一本正经讲解“固丨精关门法”之人解释这乌龙,便又听见江逾白面不改色得已然讲解完了。                        

                            

  “这些春宫之术,不过是为蛊惑人心。”

  语毕,又正经问道,“如此,可明了?”

  苏婳婳将脑袋直低至胸口,那纤细的脖颈俨然下一刻便要折了,面庞滚烫,连带着耳根子都红透了,且不管这春宫之术如何蛊惑人心,她如今已不想再做人了。

  良久,才点了点头,抬手慌忙将书册阖起,想着要如何从眼下这尴尬的境地脱身。

  苏婳婳忙另寻了话头。

  “方才我入内时听着道安说少师不曾用过吃食,可要用些?”

  说罢,苏婳婳大着胆子悄么儿去瞧江逾白。

  心下不禁腹诽,少师不愧是少师,方才细细说了固丨精关门法,面上却半点涟漪都不曾掠起,这般定力,当真非常人能比。

  那江逾白启唇道了一句,不必。

  少师不用,她做学生子的自然也不好擅用,正这时,屋内忽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是苏婳婳的肚子叫了,她从早上至如今,还不曾正经用过吃食。

  原在少师跟前,这般算很失礼了,面上又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正当苏婳婳窘迫不已,江逾白开了口。

  “你用罢。”

  闻言,苏婳婳蓦得抬头,望着江逾白已行至他的长案前端坐下,便也不客气,起身推门朝外头的拂絮示意。

  拂絮得了令便将手中食盒中的吃食递了进来。

  虽说江逾白先头说了他不用,但做学生子面上于少师尊敬是应当,更何况苏婳婳还不曾搞清楚,为何靠的近些便不觉难受,如此,苏婳婳下意识便端起吃食行至他跟前。

  将吃食摆在了桌案上,因着靠的近了,那好闻的味道又在鼻尖萦绕,苏婳婳心头舒畅,轻声道。                        

                            

  “皆是拂絮做下的,不知合不合少师的胃口,您且尝一尝?”

  那头江逾白眼帘微掀,抬眸瞧了苏婳婳一眼,“放下罢。”

  苏婳婳应声,重新回了自己的桌案前,摆开食盒,顾及着用食的大雅,虽说腹中饥饿难耐,但还是很识礼,只听见轻微的碗筷不经意间相触的声音,旁的便再听不见了。

  苏婳婳今日用得有些快,亦专注,一著米饭一著绿菜,都不曾发现正案前坐着的江逾白朝她瞧了一眼。

  瞧着苏婳婳旁若无人地用着,他辟谷之术早成,不用吃食已数百年,先头亦半点不觉饥饿,可如今许是因着是在幻境中,他身躯较从前易乏累了些,又或许是因着旁的什么原因,江逾白慢慢抬手,眼神在食盒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抬了二指拿了一块糕点,置于唇边咬下了他入幻境以来用的第一口吃食。

  却不过一口,便又置于食盒旁不再用,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书册又翻过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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