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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不问自取视为偷。


  苏婳婳眼下心智初成,  见状当即有些愕然,迫于江逾白的威压,一条藕臂从包裹着身子的布料中伸出来,  腻白非常,  遂抬了一指点了点书案,  道。

  “我原是案头上摆着的,  并非擅闯。”

  低垂着头,眼波流转,  苏婳婳只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  还不曾从初初为人形的喜悦中跳出来,便又正襟危坐一动都不敢了。

  闻言,  江逾白顺着她的动作侧眸睥向书案,  果然瞧见了被窗外钻入的细风微扬起的宣纸的一角,  原是那枚玉别子。

  顿了顿,  江逾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张开,眼眸微阖,一道银色的术法随即包裹住了苏婳婳,苏婳婳身子一僵,  却发现那术法未曾伤她,  反倒是暖融融的很是舒适,心下松怔,  并未挣脱。

  须臾间,  江逾白已然探明了苏婳婳的底,才刚修出的内丹,  修为道行浅薄非常,几近于无,想来是因着在他屋内,  每日归纳吐息,还有他写下的道法,助了她。

  江逾白眼帘微掀,“你是妖。”

  声音很轻,噙着三分漠然,不是问询,而是陈述。

  苏婳婳才刚化出人形,心智初成,彼时还不曾闹明白,江逾白口中的妖物与他之间的鸿沟为几,只以为妖不过是一个出生,如今她化了人形,也算是有慧根,可以与面前之人一道修炼,故而苏婳婳眼下闻言,睁着一双麋鹿一般的杏眼,懵懂又一本正经问道。

  “你好生厉害,竟能知晓我是什么,我自己都闹不清,那你是什么呢?是仙士吗?”

  银色的光晕将苏婳婳整个笼着,彼时的江逾白还不曾开始修无情道法,术法虽上乘,却无多凌厉肃杀之气,银色的光晕和着微风,将苏婳婳缎面一般的发丝吹得扬起,缠绕在细白的脖颈之上,靡靡翕翕。                        

                            

  江逾白不曾应,手上的术法亦不曾撤回,寒凉的视线落在苏婳婳的身上,从她噙着笑意的面庞缓缓下移,至她散乱的发丝,还有被整个包裹住瞧不出半点形状的身子。

  不过,他知晓她被包裹之下的白皙,少年人,道心修得再小心翼翼,心头总有被掀涟漪之时,他不用多瞧,却能依着那条裸露在外头的腻滑白嫩的手臂想象得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之下,是何样的景色。

  苏婳婳漆黑的瞳仁,沁在夜色中,像是落入深邃墨夜中的星辰大海,闪烁,耀眼。

  一只修为低下的妖物,他其实完全可以将她杀了,但许是因着方才苏婳婳不曾还手,亦不曾挣扎,又或是今日屋外的月色正好,蟾月温柔。

  总之,江逾白不曾动手。

  默了默,江逾白收回了术法。

  苏婳婳耳畔飞扬着的乌发随之垂落下来,她自然不会知晓方才自己躲过了什么,只是满眼的欢喜,全然当面前之人还是那个日日写字与她瞧的仙士,遂起身,道了一句。

  “方才你使的是什么?好生厉害!”

  闻言,江逾白顿了步子,一回首,便撞进了苏婳婳满是崇拜与欣喜的眸中,半点杂乱都不曾掺,真挚又炽热。

  倒让江逾白没来由得有些心虚,转过头,行至书案前坐了下来。

  苏婳婳见状,又上前像从前一般跪坐在书案前,两手交叠落在书案上,而后将脑袋支在双臂上,絮絮道。

  “我既化了人形,是不是日后便好与仙士一齐修道了?这样也好,从前瞧着纸上的东西只觉晦涩难懂,如今我能说话了,循着不明的,便好问仙士了。”

  苏婳婳将话说得这样自然,语态熟稔非常,全然不曾将自己当做是外人。                        

                            

  言讫,屋内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江逾白自然是该拒的,他不曾将苏婳婳收了,亦不曾将她送至戊虚仙师的跟前,已然是格外开恩,如今她竟大言不惭说要与他一齐修道。

  她一只妖物,如何能与他一齐修道,莫说修道,便是与他在同一间屋内,与他端茶到手,他都不会应。

  那头苏婳婳却自拿过书案上的宣纸,双手支着圆圆的脑袋,蹙着眉头瞧了起来,亦像模像样地循着记忆手指胡乱动着结印,仿佛这于她而言是一桩很艰难的事,可表情又那样认真,旁若无人。

  江逾白寒凉着眼眸,默了良久,鬼使神差地,竟兀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先头苏婳婳的问话。

  他自然有诸多理由,不用细表。

  江逾白还特意与苏婳婳说好,人形只能他在屋中时方能化,不能教旁人知晓了。

  苏婳婳点头,“我自然只给仙士瞧,仙士若不在屋中,我便是仙士的镇纸。”

  江逾白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苏婳婳将脑袋点得那样用力,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江逾白一声轻叹,倒不曾去纠错。

  至此,苏婳婳便待在江逾白的屋中与之一起修道。

  说是一起,可苏婳婳的慧根哪里是能与江逾白相提并论的,每每江逾白打坐修炼之际,苏婳婳便总是累得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烛火之下,双目紧阖,半点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初时,江逾白不过是睥一眼,便兀自练自己的,可某日,苏婳婳再一次趴在桌案上熟睡后,江逾白只觉耳畔有莫名的嗡嗡之声,很轻,但他就是听见了。

  蹙眉细听,竟是从眼下正枕着他书册困觉的苏婳婳那头发出的。                        

                            

  当即垂下正叩指的手,瞧着她酣睡好眠的模样慢慢靠近,侧过身,至此,终于听见了这“嗡嗡声”竟是从苏婳婳的唇口处传出来的。

  她鼻息缓而沉,竟是很小的呼噜声。

  事后,苏婳婳自然不会认,她是女子,如何会打呼,还与江逾白好生争论了一番,一会儿说是香炉里的香燃得快了,一会儿说屋门不曾阖好,风声钻进来了也未可知啊。

  江逾白瞧着苏婳婳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经意间竟轻笑出声。

  随即面色一僵,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方才是因着欢愉而轻笑出了声。

  苏婳婳哪里知晓江逾白心下所想,只这桩事后,她便很小心,再不会在江逾白跟前趴着困觉了,每每困了,便自己跑至屋内的一角蜷成一团。

  -

  梦中的景象不断变幻着,转眼便是两月后了,期间倒也不曾生过旁的枝节。

  江逾白将苏婳婳藏得很好,或者说,苏婳婳亦很听话,从不曾往外跑过。

  这时,妖界妖皇横空出世,霍乱三界,江逾白眼下道法还未至大成,但已然不可小觑,故而上界集结讨伐妖界时,江逾白亦跟着他的仙师戊虚子一道去了。

  临行前,江逾白交代了苏婳婳,莫乱跑。

  可苏婳婳不乱跑,却会有人跑上门来。

  这日,一个身穿衍天宗修士服的小修士推门而入,苏婳婳听着响动,只当是江逾白回了,正心头愉悦之际,却发现进来的并非江逾白,当即一动不动。

  那人进来好似是来寻什么书册,入屋后便径直去了书架处翻着,苏婳婳有些不喜欢那个人,分明是江逾白的屋子,那人寻书亦不曾有半点爱惜之色,将书架皆翻乱了,苏婳婳心下默了默,想着待人走了,她再收拾。                        

                            

  未几,那人总算是寻到了,满脸喜色,负在身后这便要出去了,可路过书案时,一眼便瞧见了镇在宣纸上头的“苏婳婳”。

  那人满脸惊异,“咦”了一声,便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苏婳婳心下大骇,忙屏息凝神,敛了气息,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只道了一句,“这样好的玉别子,不挂在书卷画册上,倒拿来做镇纸,当真是暴殄天物。”

  这话教苏婳婳听见了,深以为然地云点了点头,后头她自己对着镜子瞧过,她通身润白,细腻非常,触感冰凉,上好玉器,她是一枚玉别子,本该挂在书册上的,也不知为何落在了江逾白的书案上成了一枚镇纸。

  不过,倘或不是这般,她又如何能瞧着那些道法化成了人形呢。

  世上之事,当真难言。

  亦如眼下,那修士将苏婳婳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而后竟不曾将她放置在原位,反倒是揣进了衣襟中,旁若无人扬长而去。

  见状,苏婳婳一时怔愕,不问自取视为偷,上界竟还有这般肖小?

  可先头答应过江逾白,如今自然不敢随意现身。

  心下踱着边鼓,慌乱无比,只怕待江逾白回了遍寻不到她,还以为是她跑了,再不寻她了,可如何是好?

  苏婳婳原想着趁着那人睡着了再想法子回,可待出了江逾白的屋子,苏婳婳却骤然觉得周身疼痛难忍,她那微薄的术法更是半点都使不出来,这才发现,原来江逾白在屋子外头设下了一个薄薄的结界,眼下那修士将她带出了结界,她唿吸的每一口空气仿佛都淬了冰凌,莫说想法子逃了,也不知能熬到几时。

  因着苏婳婳通体冰凉,那修士将其带回去后,也不曾将她挂在书卷上,反倒是在苏婳婳身上施了一道术法,将她的外形变作了一个玉佩,将其挂在腰封上头,日日将她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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