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言伊可怜巴巴地站在南陌床边，王叔刚拎下来的，手里还紧紧抓着看上去就很廉价的塑料瓶，里面装着橙红色的水，从冰箱拿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握在瘦巴巴的小手里热热的。

        偷偷觑凶凶的王叔一眼，手好酸哦，王叔什么时候检查好啊，汽水从左手换到右手，瓶身的一圈劣质塑料纸和手掌的皮肉发出撕拉声。

        这声音非常细微，不知怎么就引起正在帮床上小病人检查的王医生的注意。

        “言伊——”他故意拖长语调，果然见两个小孩浑身一颤，“汽水给我，这几天南陌都不能吃这些东西知道不？吃了南陌就会更加严重，你就要一直一个人去上学啦！”逗归逗正事还是要说的，还要说严重些，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整天想着吃这些没营养的。

        言伊抬头瞄他一眼，又看看床上满脸焦急想要把汽水拿过来的南陌，“我知道了，王叔叔。”

        “王叔，我拿回家放着，我不喝，行吗？”南陌说着还伸出三根小手指头举到额头旁边，做保证。

        这可是言伊买给他的汽水呀，南陌本来也没打算喝，就想拿回家放起来。

        言伊奇怪，“为什么不喝呀？”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拍自己的小脑袋，又低下小脑袋对对手指头，下定决心，眼睛一闭，冲着王叔叔喊:“王叔叔，南陌生病不可以喝，我可以帮他喝，我没有生病。”

        南陌震惊，“这不是买给我的吗？言伊，你不准喝。”南陌的小心肝收到了极大的伤害，说好的特意买给我的呢，怎么可以这样。

        言伊心虚地看着因为激动把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掀开一半的南陌，“可是……可是你不能喝呀！”如果南陌不能喝，那不是很浪费吗？而且这是言伊用最后那么一点点钱买的，言伊自己都没有喝呢！

        买过来的路上言伊无数次想要尝一口都忍住了，那现在是南陌不能喝，言伊喝怎么了嘛！

        “不可以，言伊买给我了就是我的，言伊自己也不可以喝！”南陌气鼓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为什么？南陌你又不能喝，南陌你病好了之后我可以再给你买……买的呀！”明显的底气不足，毕竟这瓶汽水都是上次买奥特曼剩下的一点点钱，平时程子依管得严，很少给他零花钱。

        说是下次买，这个下次得等到猴年马月。

        南陌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一旁被迫充当背景墙的王大叔把汽水往白大褂一放，左手手掌向下右手手掌竖起来放到左手手掌下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停停停——你们两个小鬼头都别吵了，这瓶汽水充公，正好我口渴，等下就喝了它。”还做了个仰头喝水的动作。

        平时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积累的小情绪太多了，南陌小小的还没有长成的身躯里根本没办法消化这种情绪，他看看言伊，又看看作势要开汽水喝点的王大叔，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哇……呜哇哇，我的……我的汽水，这是……这是言伊给我买的汽水，我要……呃……我要这个……我不喝我拿回去放着还不行嘛！呜呜哇……”

        南陌越说越觉得委屈，干脆一把掀开被子站起来去抢汽水。

        室内剩下的两个人显然被吓呆了，言伊回过神来也帮着南陌够王叔叔手上的汽水。

        “南陌，南陌，你不要哭呀，我帮你拿回来，我不喝了不喝了留给你等你病好了再喝好不好鸭！”言伊软乎乎地哄他。

        尽管已经很尽力去抢了，但是在高高大大宛如巨人的村医面前他就是蹦起来也没办法够到他的肩膀，更别说这人还坏心眼高高地举起来。

        无辜的村医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坏人，他眨眨眼睛，掀开被子努力往上蹦的小豆丁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汽水。

        抢到赶紧抱着钻进被窝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汽水又被抢走。

        “好啦好啦，南陌，不要哭啦！”言伊笨拙地拍拍床上鼓起来的小山丘。

        钻进被窝的南陌哭的两只耳朵都红通通的，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滴进白色的床单上没一会儿就晕出一片水渍。

        他觉得很羞耻，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觉得特别委屈；一方面又懊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丢人在人家面前哭出来，这么一想本来快停下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村医不明白小朋友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这时外面有看病的人。

        他叮嘱言伊千万不要让南陌喝汽水就出去了，小孩子的事情就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吧！

        言伊看着他的背影，悄咪咪跟在后面确认他在很认真地帮人看病后噔噔噔跑回床边。

        把被子掀开一个小口把自己的脑袋放进去，用气音小小声说“南陌，王叔叔出去啦，你可以出来了，我不会再抢你的汽水啦！我保证。”

        还伸出三只小小短短的指头举在小脑袋瓜旁，生怕他不信。

        南陌又是羞愤又实在想和言伊说说话，言伊受不了被子里闷闷的热气，很快把小脑袋瓜弄出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鼓鼓的小山丘中钻出个熟悉的脑袋。

        “南陌，不要哭啦！下次我还给你买汽水好不好？”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变声，声音嫩嫩的，像女孩儿。

        南陌只觉得喉咙里被塞了一块甜甜的奶糖，黏黏糊糊的，他认真地看着言伊:“说好了哦，言伊你不能骗我。”

        说着还伸出小尾指要拉钩。

        言伊重重点头，正准备把手伸出去，就见小尾指咻地一下又不见了，他疑惑地抬起脑袋瞧南陌。

        只见床上只伸出一个小脑袋的男孩儿认真地补充，“还有言伊要保证，以后郊游都只和我玩，不能和其他人玩儿。”

        言伊不理解，“为什么呀？南陌，明明大家平时也一起玩儿呀！”那个时候南陌都没有说什么。

        那不一样，南陌心想，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就是不想郊游的时候言伊还和别人一起玩，拉着自己一起也不行。

        他就想言伊和自己一起玩，只和他一个人。

        言伊还想再说，南陌眼睛一瞪，作势又要流泪。

        “好嘛好嘛，以后郊游就和南陌一个人玩。”言伊看着他被闷红的脸蛋，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南陌又要哭了。

        话音刚落消失的小尾指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嘟起嘴巴，也伸出小尾指拉了拉，算是答应了生病的小男孩两个条件。

        南陌这才觉得心里爽快了，就连在别人面前哭的尴尬和羞耻感都褪去了。

        他嘿嘿一笑，让出位置，拍拍床单示意小言伊上来。

        两家大人到诊所接小孩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小孩你搂着我我搂着你睡得可香。

        最后向博豪冉柏新你一个我一个轻手轻脚把自家小子抱起来回家。

        向博豪抱起南陌的时候发现这小子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他示意丁曼若，丁曼若轻轻扒拉开他的手，南陌睡得正熟，被人碰了后皱皱眉头动了动身体又毫无察觉睡过去了。

        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也摊开在大人眼里，一瓶橙黄色的汽水儿，因为捂得时间长了，丁曼若拿在手里还带着南陌身体的温度，南陌一天都没离开诊所，这汽水儿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带的。

        “两个小子总算是和好了，天天在家耷拉个小脸，难看死了。”丁曼若和程子依不约而同在心里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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