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疼不疼，鸢儿

“嗯，这之后你都知道了，睿王非要将你拖下水，那夜从睿王带着你进那座府邸，到之后你们出来，外面一直守着掌行司的人，那种情况，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平民，早就被守在屋外的人乱箭射死了。”
“......因为三少爷及时发布密诏给太子殿下，说长安公主在里面被歹人挟持，太子殿下加急信息传报给掌行司，如此，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的......你都不知道当时多么危险......我从来没有见过三少爷这么着急又慌乱的样子......”
沈鸢这才明白自己那日所有遇到的奇怪的事情都究竟是为什么，一时感慨良多。
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萧行云曾经做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
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萧行云一点也没有让她知道。
这是一种保护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种对她能力的不信任，难道萧行云觉得她一点都帮不上他，所以什么都不愿和她说吗？
沈鸢想到这里有些懊恼。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包办所有，就像当初把她送去煜王府——难道他真的觉得她没有任何头脑和谋略，只配被他当做棋子一样安排吗？
这样以保护为名的控制和摆弄，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那么，如果我真的是个平民，掌行司的人要是格杀勿论，一个不留，不也会将睿王和陆景川一并杀害吗？”沈鸢目光灼灼地看
着风铃，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风铃点头：“你说得没错，当时掌行司就是准备无差别杀掉所有人的。”
“你不知道，自从蛮夷攻下了西边好几座城池之后，京都内人心惶惶，朝中更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和蛮夷有关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治成重罪。更别说这样大的勾结蛮夷的活动，没有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全部拉出来五马分尸已经是仁慈了。”
风铃看沈鸢刚刚醒来，又听了这么多事情，一时间不好消化，于是主动道：“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我现在是你的贴身侍女，有任何问题只管叫我便是。”
沈鸢宛如做梦一般，看着风铃一步步离开，看着她娴熟地将那扇华丽的雕花门关上，似乎已经很快接收了自己作为公主丫鬟的这个新身份。
确实，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她想她的确应该好好地休息一番。
沈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对自己非常不满，她感觉自己不再坚强，不止身体，就连心灵都变得十分软弱，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很讨厌自己这副样子。
好像一切都是从那个暗黑的地牢出来之后，亲眼看到阿荷死去之后，她好像就失去了自己。
她希望睡觉可以让自己恢复精力，同时变得像从前一样坚强。
因为她知道，往后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就这么躺着，不知躺了多久，大概是天已经黑了，因为她听见了虫子的叫声，然而屋内并没有点灯，只有微微发白的月亮照着她的脸。
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本能地觉得来人是风铃，正准备睁眼，却感到那人脚步声又轻又快，已经到了床边。
不，这人不是风铃，风铃走路是缓慢的，不可能这般健步如飞，而且还毫无动静。
虽然沈鸢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在他靠近的时候，她明显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玉簪花香。
沈鸢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了。但是她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睁开。
她明白，从她进入了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线，她再也不敢随心所欲，她害怕她会害死他。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抚她，那手伸到一半却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沈鸢微微动了动睫毛，轻轻张开了一点点，眸光浅浅地落在他的脸上。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表情，他从认识沈鸢开始，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模样，何曾有过这些谨小慎微的举动？
幸亏他此刻并没有在看沈鸢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沈鸢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叫人心疼。
看着沈鸢这副虚弱的样子，他眼中像是噼里啪啦燃烧着什么东西，但很快就变成一缕破败的硝烟，最后投入她眼眸的都
是温润的水雾。
他收回了手，看向她微微张开的眼睛，好笑又温柔地问：“疼不疼，鸢儿？”
一时间，沈鸢感觉各种委屈一同涌上心头。
她终于止不住，眼睛在一瞬间噙满了泪水，嘴角也不自觉往下抿，方才在风铃面前佯装的镇定，在睿王面前的誓死不屈一下子怦然破溃，她失声痛哭起来。
他问她的第一句话是疼不疼，他不关心其余所有的事情，他只关心她现在的感受，他只关心她会不会疼。
沈鸢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甚至不知道她哭究竟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恐惧得到了释放还是因为他那么温柔地问她疼不疼打动了她的心。
这件事，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沈鸢也不知道答案。
萧行云看着她的神情瞬息万变，看着她绷着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才敢伸手捏捏她的脸蛋，轻声笑道：“刚才故作坚强，都给我留着呢，是吧？”
沈鸢看着他，他此刻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细长的眼睛弯弯的，还在歪着头逗我，眼泪更是山间瀑布一般地止不住了。
沈鸢顺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抱住了他，好像抓住了她的救命稻草。
他的身体起初有一颤，僵在了原地。
后来他完全接纳她，将她紧紧搂住，直到她把头完全埋进他的怀里。
此刻她的心仿佛才安定下来，她才敢毫无顾忌地大声哭。
夜更深了。
沈鸢小声抽泣，越哭越小声，
最后哭累了，在萧行云使劲浑身解数的半哄半吓之中勉强闭上了眼。
他在沈鸢的床前守了一会，觉得她大概已经熟睡，便帮她将被子盖得更妥帖一些，嘴里念念有词道：“用这种方法救你，真是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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